子弟爲兵
陳鋒看到發生的一切有點摸不着頭腦,捆的五花大綁的兄弟被押到卡車上,團裡面其他的人也都不知道應該怎麼辦。師裡過來的衛隊舉着黑通通的槍口,有兄弟猶豫着想從地上撿起槍。
“大家不要慌,這些人都是通共的,上面軍統查下來的,兄弟們不要爲了幾個共黨亂了陣腳。”趙嶽尖着公鴨嗓子喊。其他的兄弟都在看着陳鋒,只要陳鋒一聲令下,就算衛隊手上有槍,也別想那麼輕易從團裡抓人。
但陳鋒沒有動,他一直沉默着,倒不是他沒這個膽子或者是害怕什麼,刀頭舔血這麼些年,什麼樣的事情沒經歷過,只不過他不希望出現無謂的傷亡而已。
陳鋒沒有任何表示,潘雲飛也沒有,兩個人並排站在隊伍前面,潘雲飛其實心裡也在打鼓,一旦陳鋒下令,這一個團的虎狼之師可真不是好玩的。但潘雲飛心裡很清楚,陳鋒不會這麼做,如果怎麼做了,那就不是他陳鋒了。作爲一個軍人,陳鋒是合格的,但政治方面陳鋒還缺少城府。
“兄弟們,這次師裡也是秉公處理這個事情,希望兄弟們不要亂猜測,也不要向其他兄弟部隊擴散這個事情。”潘雲飛聲音不高,掃了一眼營房場院裡的弟兄們說。
衛隊的人把那十幾個人押解到車上,然後也都上了車,潘雲飛把陳鋒叫到邊上耳語了幾句,“陳鋒,你千萬不要怪我事先瞞着你,這個事情關係到你的前途,我是怕你一衝動,不讓他們軍統的抓人,到時候事情鬧大了,對你不好。”
“那這十幾個兄弟他們打算怎麼處理,”陳鋒問。
“不清楚,估計是遣返,或者是坐上幾年牢,要不就是送到共產黨那邊去。”
“既然事以至此,我也就不多說什麼呢,下次要派人到我的團裡查什麼共產黨,希望師裡提前給我們打個招呼。”
幾輛卡車押着就開走了,臨走的時候陳鋒拿眼睛狠狠盯着趙嶽,媽的比的,別讓我在戰場上看到你,否則絕對要你好看。”
當天晚上,團裡是人心浮動,個個都在議論白天發生的事情,照理說,被抓走的那十幾個弟兄平時打仗都很英勇,怎麼就成了共產黨呢?就算是共產黨,那人家打仗也至少沒有功勞有苦勞啊,怎麼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把人抓了。
兩年前,其實國軍就和共產黨的部隊在皖南有過摩擦,但是有幾個軍把共產黨的部隊圍在山裡面打了好幾天,聽說有小萬把人的共產黨被打死了。想想這共產黨是真的當不得,都是打小日本,可沒準哪天就被山峰派人給抓起來了。
陳鋒心裡也是着急,但光是急也不是個辦法,他連夜把團裡幾個信得過的叫到一起開會,這幾年雖然沒和共產黨直接打過交道,但畢竟兩軍都是打小日本的,何況被抓走的兄弟也都是各個部隊的骨幹。陳鋒想着能不能想想辦法,把這十幾個兄弟給救出來。
當天晚上,陳鋒從團裡拿了一筆經費,自己軍餉也拿了一部份,其他的兄弟也拿了一點,打算第二天去師裡想法子看能不能把人弄出來。陳鋒想着這些事,一整夜也沒睡踏實。
第二天一早,他把丁三叫起來,兩個開着昨天潘雲飛送的吉普車去師裡,昨天潘雲飛臨走的時候留給陳鋒一個司機,叫王東,淪陷前是熱河人。
等到了師裡,還不到七點來鍾,師部裡面人不多,陳鋒帶着丁三在師部門口等。師裡的人都過來客氣地打招呼。看來昨天的事情,師裡知道的並不多,陳鋒隱約地覺得這個事情沒準還有希望。等潘雲飛來的時候,陳鋒和丁三正在和團裡幾個以前調出去的人說話,見到潘雲飛過來,兩個人立刻打了個立正。
潘雲飛心裡明白陳鋒的來意,把兩人讓進師部的一間小屋子裡面,陳鋒示意丁三去門口等着。“陳鋒,我知道你今天過來是打算做什麼,但這事情你我都最好不要插手,免得惹火燒身。人是軍統那邊抓去的,我心裡也是不痛快,憑什麼那麼牛比,想抓我的人就抓,但沒法子,這就是政治,咱是軍人,不是搞政治的,打仗行,但真要是玩政治,咱還玩不過別人。”
陳鋒聽到這個,心裡涼了半截子,他很清楚以潘雲飛的脾氣,他既然這麼說了,這個事情就真的沒辦法挽回了。
“這樣吧,你先回去,我來想想辦法,能不能讓軍統那邊從輕發落,至少把命保住,你也別太心急,這種事情急不得。”
“潘師長,你是知道我陳鋒的,既然是我的兵,出點什麼事,我總希望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人最好是能放回來,而且那些兄弟以前在戰場上也都是立過汗馬功勞的。”
“陳鋒,我還不清楚你嗎,但是這個事情不要太聲張,畢竟牽扯到你身上就不好了,要是別人告上你一狀,說你通共產黨,那就是個麻煩事。可大可小,而且一般來說,都是可大不可小的事情。你打仗行,但不是說你什麼都行,中國這點事你也知道,說你行你就是行你就是行,說你不行,你就是不行,一點脾氣沒有。我不希望下次軍統的那幫王八蛋過來說你也是共產黨,也要抓起來,明白了嗎?”
陳鋒見事已至此也沒必要再提拿錢把人買出來的想法了,和潘雲飛又說了一會兒,告辭說團裡昨天剛剛搞完操練,自己趕緊回去讓各個營總結經驗。潘雲飛起身送他,到了門口被一個參謀攔住了說話,陳鋒行了個軍禮,也不叫丁三,自己往外面快步走。
丁三緊跟在陳鋒後面,一句話也不敢多問,陳鋒大步流星往外頭走,門口的哨兵向他敬禮他也不還禮,騰地跳上吉普車,臉色難看。
三個人坐在車上,一路上也沒話說,等到了團部,陳鋒自己關在屋子裡生悶氣,誰也不敢打擾。其實陳鋒也不是生潘雲飛的氣,事到臨頭潘雲飛估計也不想看到發生這樣不愉快的事情。但都是中國人,幹嘛非得分成幾個政黨呢,幹嘛不能攜手一起抗日呢。
幾年後,蔣先生處於權力的巔峰,無論是威望和號召力都是沒的說,中國的老百姓真的是打怕了,打疲了,爲什麼就不能坐下來萬事好商量呢。剛剛結束硝煙的中國大地,慶祝抗戰勝利的鞭炮聲還沒有完全散去,國軍就迫不及待地將屠刀架到抗戰中自己的戰友的脖子上。兩支軍隊,兩支中國人的軍隊又在這片浸透血淚的土地上廝殺。
如果中國人能一致對外,日軍怎麼可能會在中國的土地上攻城陷地呢,一個民族一個國家的團結或許在平時並不是顯得那麼重要,但當國家危難的時候,我們能不能意見統一,一致對外呢?
多少城堡是從內部攻破的。多少城堡是自己人獻出來的。抗戰期間有多少人爲日軍做事,爲日軍帶路,爲日軍搖旗吶喊,這些民族的敗類,將被中國人世代唾罵。
一個民族要知道恥辱,銘記恥辱,有人幾十年後在皖南爲明代的漢奸樹起一塊碑,這塊碑其實是嘲笑中國人的,你看啊,當漢奸多好啊,幾百年後還有一塊碑。
英勇的熱血男兒也有一塊碑,而這座碑就在後代子孫的心裡。
團裡發生這件事情之後,還幾天下面都議論紛紛的,陳鋒也是火不打一處來,連着幾天帶着團裡的兄弟搞拉練,心裡憋着勁,團部裡的人個個心裡帶着小心,生怕把陳鋒惹出火來,大家吃不了兜着走。
時間過的飛快,眼看着要到割稻的季節,天卻開始下起了大雨,連着三四天的瓢潑大雨,眼看着熟了的稻子要爛在田裡面。這天陳鋒正好要到師部去開會,中午帶着李雄明還有丁三、王東一道在街上下館子。好久沒吃喝過什麼好的了,四個人要來一桌子酒菜,一邊吃着一邊看着街景。陳鋒突然眼睛一亮,放下酒杯,也不披雨衣就衝到雨地裡,攔住一箇中年人。
那個中年人看到陳鋒,也是一愣,兩個人相視了半天,抱到一起。陳鋒拉着那個中年人進了飯館,王東不認識,但丁三和李雄明看的清楚,這個中年人是司南家的管家老張。
幾個人坐下,陳鋒看着老張,其實心裡有一肚子話,強忍着沒問出來,招呼夥計上來碗筷。老張喝了兩口酒就開始跟大夥說話,原來那天空襲他正好到郊區採辦去了,等回到縣城,司南家裡是一片廢墟,全家老小不知死活。後來他在這邊有個親戚在縣政府裡面當差,所以就投奔過來,在縣政府裡面做個小文員。
大家都知道陳鋒心裡不痛快,也就不再提過去的事情。陳鋒問他這麼着急的是要去辦什麼事情,老張也不客套,就照實說了。原來縣裡面好多稻田都被淹了,縣裡正爲着這個事情着急上火呢。陳鋒一聽,心裡就留意上,問是什麼地方被淹的最厲害。老張就說了幾個地方,陳鋒一聽,離整訓區很近,趕忙起身算賬,讓老張帶着找到縣裡面。
等陳鋒回到團部,火速把教導隊集中起來,這邊跟師部請示,團裡要派人幫着老百姓割稻子。師裡也給了答覆,只要不影響整訓,由團裡酌情處理。
教導隊集中起來,沒有那麼多農具,就用刺刀。教導隊讓老百姓領着,到了稻田裡面幫着割,幫着收。後來人不夠,陳鋒又把兩個營也派出去了。還和兄弟部隊也說了這個事情,他們也調了人馬,幫着駐地邊上的老百姓搶收。
團裡冒着雨奮戰了兩天,好多兄弟手上打了水泡,好在稻子都搶收了下來。那天下午,一身泥濘的兄弟們回到了營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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