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火鳳凰已經遁入魔幻海後,海灘上也就只剩下他們四個人。
白笙歌蹲在公主落塵前面,細心的查驗着落塵的傷勢,不時地搖頭,又不時的點頭,白笙歌的神情也是一時憂愁,一時嘴角抽搐,顯露出一點點的微笑來。
沐亦軒半跪在石像前面,撫摸着冰冷的一動不動的石像,但是視線卻永遠看着平靜的魔幻海。
眼神裡的憂慮,和一絲絲的擔心,楚無痕看見了,不禁爲沐亦軒的這一個選擇感到暗自擔心:畢竟,火鳳凰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不知道沐亦軒今後與她,會不會有更大的波瀾。
楚無痕信步走到魔幻海邊,身後是早已倒塌了的萬人坑,剛纔赤火族的族民已經趕過來一部分,他們已經看到了萬人坑裡面的累累白骨,看的是怵目驚心,甚至害怕的作嘔的人大有人在。之後,有幾個或許是掌權的人,將這些族民們統統帶走了,至於這些人去了哪兒,楚無痕便不得而知,也不知道萬人坑的秘密會不會就此傳出去。
楚無痕現在只是平靜的看着眼前的魔幻海。
隨着功力的提升,楚無痕已經對自己的心田有了很明顯的感應,進入結丹層,丹田裡面已經聚氣成形,血玲瓏有血有肉,而不再是一團說不清楚言不明白的霧氣,這就跟一顆小樹一樣,練氣層的發芽,築基層後的拱出土壤,之後到這結丹層,已經開始發芽,好像一個個小嫩芽從這棵小樹上生長出來,漸漸的就要長大。
更主要的是,現在無人打擾的楚無痕,已經能夠明顯的感覺到了心境裡的空曠,和寂寞。
偌大的一個心境,裡面竟然是荒涼一片,什麼都沒有。
僅有的一株花,卻是花葉茂盛,從不見得開花結果。
這株花,難道真的就是海神奴嫣一時之氣,在自己的心田裡面種植的彼岸花?
花開彼岸時,只一團火紅;花開無葉,葉生無花;相念相惜卻不得相見,獨自彼岸路。
且,彼岸花,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情不爲因果,緣註定生死。
彼岸花開開彼岸,獨泣幽冥,花豔人不還。
這就是彼岸花,世間最爲毒辣的毒咒?
楚無痕想到此處,不由得眼前一黑:一生之中,與上神洛傾顏,與海神奴嫣,與凡人沐寒雨三人之間,多多少少,牽掛甚多。
任是任何一人,都是自己心中難以割捨的傷痛。
他不明白,他與沐寒雨之間,心心相印,只因她是一個功力微弱的人,上不得玄奧神宮,就註定要遭受這麼多的磨難?
而且,彼岸花的毒咒,註定了他們兩個人生生世世不能在一起?
永遠分離?
沐寒雨已經在萬人坑之中,香消玉損,這次,又是在這萬人坑旁,再一次的灰飛煙滅,這一切的因果,只因爲心境之中的彼岸花?
楚無痕冥思苦想,感嘆着世間的不公,也在想着,如何能夠破解這彼岸花極其附着在彼岸花上的毒咒,這是他在內心深處暗暗立下的誓言,無論如何,都不能讓沐寒雨再遭受這樣的痛苦。
她的痛苦,每一次的死亡,都會在自己的心境中增加一層灰暗,一層寂寞,一層孤獨。
她的痛苦,實際上就是楚無痕的痛苦。
面對這浩渺無邊的魔幻海,黑色的海水下面,不知道隱藏着什麼樣的秘密,這與楚無痕的心境一樣,不知道在自己的心境裡面,還有什麼秘密在隱藏着。
淚水,不由自主的順着楚無痕寬闊的臉龐掉落下來,這是一份悽楚的淚水,一份難以置信的淚水,一份思念成災的淚水。
他強忍着,沒有讓自己哭出聲來。
他在爲沐寒雨的這一份深情,而感到徹骨心扉的痛。
就如火鳳凰所說的,他的這一生,拿什麼能還的起這份情誼?
夜色將近,落塵還是沒有醒來,但是在白笙歌的精心照料下,一點一點的慢慢的有所好轉,這從白笙歌眼神中跳躍的神情中就能看的出來。
沐亦軒的姿勢還是沒有動,幾個時辰過去了,沐亦軒就一直保持着一個姿勢,半跪在石像前面,雙眼眺望着深不可測的魔幻海:他是在感念老婆婆傳授給他的烈火焚心,而讓他逃脫死地,獲得更高一層的功力?還是在擔心火鳳凰這一去,是否會受到阻擾,或者危險?
不,他或許現在更是懷念自己的姐姐吧。
一定是的。
楚無痕這樣想着。
回頭看着已經轟然倒塌在地的萬人坑,已經被火王弒天派來的人員完全控制住了,看身後這羣忙忙碌碌的人的打扮,都是一身勁衣裝扮,不用說,都是赤火宮的弟子,看來,火王弒天對這個地方還是極爲敏感的。
的確,五行大陸的族人要是修煉,一定是要經過自己的潛心悟道,以及刻苦的訓練,再輔以一些丹藥,才能成爲一個合格的修煉者。
否則,其餘的一切修煉之道都是魔道。
上萬年來,五行大陸在上神洛傾顏的嚴加管控下,還真沒有出現一個像楚無痕這樣靠着吸食別人的精血及天地靈氣來增加功力的,原本以爲,這天地之間,就只有楚無痕一人步入了魔道,敢於上神洛傾顏分庭抗禮。
楚無痕也有這樣的實力。
他本是上古唯一的大神鳶天魂魄轉世,在這被囚禁萬年之中,鳶天的魂魄早已歷經孤苦,遭受劫難,壓迫心境,早已遁入魔道,根本用不着海神奴嫣和上神洛傾顏的壓制,鳶天的一股怒氣早已幻化成一個血魔,這個血魔,就是楚無痕。
但是到昨天,楚無痕才知道了,火王弒天爲什麼不願上的玄奧神宮,既然渡劫,而且,火王弒天有渡劫成功的資本,但是他就是不願渡劫成功,一方面,他是做族長囂張跋扈時間長了,不願意再入玄奧神宮從零開始進行修煉。
另一方面,最爲主要的是,他從奴嫣哪裡得到了最爲核心的秘密,那就是關於血玲瓏的秘密,靠着吸食萬人精血而獨立支撐,爲的就是等待鳶天真身的復甦。
既然如此,他何不成魔?
成魔,比及成神,要容易的多,而且,還可以另闢蹊徑,永做獨霸一方的封疆大吏。
這就是火王弒天的最初想法。
所以,他現在對上神洛傾顏前恭後倨,怕的是,在自己還沒有成爲魔主之前,上神洛傾顏將其毀滅。
現在,火王弒天第一時間排出自最爲精銳的赤火宮弟子前來守着萬人坑,爲的就是不讓這裡的秘密外泄,不讓更多人的人發現,在萬人坑下面,還有一個赤火宮。
所有的族羣裡,都有一個萬人坑。
難道,只有赤火族裡的萬人坑下面藏着秘密?
黑水族的萬人坑呢?
想到這裡,楚無痕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黑水族的萬人坑裡面,藏匿着先族長和楚大娘,這裡面難道還有更大的秘密?
楚無痕不敢再想,越是想的多,越是覺得這個世間,真的有太多的秘密,每一個秘密都是殺人的秘密。
就在楚無痕冥思苦想之間,只見魔幻海突起波瀾,之後,海水朝兩遍洶涌,中間驟然顯露出一片輕舟。
輕舟之上,火鳳凰傲然挺立。
看來,海神奴嫣似乎是答應了火鳳凰的請求。
於是,楚無痕連忙招呼白笙歌將落塵抱起來,自己和沐亦軒兩人擡着石像,待火鳳凰的輕舟一到岸邊,四個人齊齊躍上輕舟。
火鳳凰斜眼掃了一眼楚無痕,似乎是有話想說,但是此時,也是欲言而止。
只是沐亦軒嘟噥了一句:“怎麼去這麼長時間?女人辦事,就是麻煩。”
沐亦軒就是這麼一個口頭禪,也沒有什麼深意,但是火鳳凰聽起來就像是諷刺她辦事不力,不由得臉色一變,沉悶的對着沐亦軒吼道:“呸,你要是再敢在我面前說什麼壞話,看我不把舌頭給你割了。”
嚇得沐亦軒吐了吐舌頭,頓時又覺得不妥,連忙將舌頭縮了回去,緊繃着嘴,再也不說話。
這以後恐怕要憋死沐亦軒了。
一行人一路之上,便再也沒有話語。
經過這一場變故,許多事情都忽然豁然開朗,事情的真相真的有時候就是一把匕首,能將一個人的心境壓抑的毫無生氣。
火鳳凰如此。
楚無痕更是如此。
兩個人都默默無語,沐亦軒更是不敢吭聲,生怕火鳳凰說話當真,將他的舌頭給割了。
白笙歌一路之上照顧着落塵,自然是小心又小心,仔細再仔細,容不得一絲的分心,對於其他事情,白笙歌本來就沒有放在心上,此時更是旁若無人一樣,只顧得照料落塵。
於是,神情肅穆,且一語不發的一行人,直到魔幻海海心深處,走下輕舟,幾個人都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待走下輕舟,沐亦軒首先發現了這裡與上次來的時候不是一個地方。
所有的風景都是大同小異,亭臺樓榭,雕龍畫鳳,奇花異草,芬香撲鼻,這些與上次一樣,都是海神奴嫣刻意設計而幻化成形的。
白笙歌是第一次到達魔幻海海心深處,眼看周圍的旖旎風光,白笙歌也打不起精神來,現在他一心只在公主落塵,其餘的都是浮雲。
火鳳凰回頭掃了一眼,對他們幾個人說到:“這幾日你們就住在前面的那個小院子裡,所有的飲食起居皆有人服侍,需要之物早已有人給你們安排。”
火鳳凰說完,將要走開之時,忽然對楚無痕說到:“還有你,這幾日最好老實一點,對這裡所喲偶的事情不要打聽,不要懷疑,不要有好奇心,若是你真閒的無事,最好修煉一下你那微不足道的功力。”
說罷,轉身就要離去,楚無痕不由得納悶不已,既然是來尋海神奴嫣救人,她爲何不露面,難道,她不同意救治老婆婆?
楚無痕忍不住的問了一句:“火公主,爲什麼這樣安排?”
火鳳凰不由得扭頭就是呸了一聲,突然提高聲音喊道:“呸,我就知道你要問,我真害怕你要問,我還真沒法回答你,好,我這樣說吧,你要是不願意後悔一輩子,你就老老實實的呆在這裡,哪兒都不要去,什麼都不要問。等有人通知你了,該幹什麼事兒了,你再出來就是了。”
“可是……”楚無痕還想囉嗦幾句,但是看到火鳳凰的眼神裡面早已噴出火來,而且,顯得極爲的不耐煩,楚無痕知趣,連忙閉上了嘴,跟沐亦軒一樣,還真生怕火鳳凰一時情急,將自己的舌頭給割了。
楚無痕便隨着白笙歌將落塵一同抱進了小院之中。
只有沐亦軒,在後面遲遲疑疑,看着火鳳凰伸手攬起老婆婆的石像,心疼的撫摸着,心中便憂憂慮慮的,終於忍不住了,小聲的問道:“火,火公主,你,你住哪兒?”
火鳳凰擰着眉頭掃了一眼沐亦軒,不由得驚奇的上下打量了一下沐亦軒,不無譏諷的說到:“你這幾天換口味了?不喊我瘋丫頭了?我聽着你喊我火公主怎麼這麼彆扭?你喊落塵公主也是這麼一股酸氣?”
火鳳凰說話跟倒豆子一樣,噼噼啪啪一陣響,噎的沐亦軒一個字都是說不出來,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火鳳凰抱着石像,朝校園對面的一間孤單的小屋中走去。
原來火鳳凰也是住在這裡。
沐亦軒鬆了一口氣,待火鳳凰走進房間,這才又小聲的嘟噥了一生:“死丫頭,瘋丫頭,我也是關心你一下,你卻這樣的暴脾氣,以後還真的改一改了,要是一直這樣,誰還敢跟你親近?到時候,NIIT身邊連一個朋友都沒有,這如何是好?”
沐亦軒在這裡嘀嘀咕咕的,說了一大堆,說完之後,就覺得無事可做,便想着到處轉轉,排解一下心中的憂慮。
但是,就在他要邁開步子的時候,耳邊突然響起火鳳凰的聲音來:“呸,臭小子,在我面前喊我公主,背後裡死丫頭都喊上了,你倒是一個十足的口是心非之人啊。不過我告訴你,臭小子,要是你不想落得一生後悔,現在最好乖乖的回到小院之中,不要出來。”
沐亦軒嚇得連忙四處瞅了瞅,發現根本就沒有火鳳凰的影子,她是怎麼聽到自己說話聲音的,而且,這聲音又是怎麼一回事?火鳳凰明明就在屋子裡,可是她這說話的聲音就想是在自己的耳朵旁邊?
沐亦軒一下子摸着自己的腦袋,怎麼想也想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