羣臣沸騰,聲徹大殿。當聽到姜麒名字之時,劉宏也不免有些失神,盡有些呆滯的,看着議論紛紛的殿下。不是吃驚,而是回憶。
就在剛纔,看到奏報的第一時間,他心中想到的不是張溫幹什麼吃的,而是姜麒,戰無不勝的姜麒居然敗了。
可很快他意識到,自己錯了。怪錯人了!
“陛下!陛下??”表達完自己啓奏,何進拱手行禮。當半響,未有迴應,方纔擡頭看着走神的劉宏,提醒道。
被連連叫了兩聲,劉宏抽回思緒,“愛卿說姜麒??”
“是的!陛下,論對西涼戰事,我大漢上下誰有易陽侯清楚,早些時間羌胡何等強兵利刃,不就是被其打的抱頭鼠竄嗎?易陽侯,對西涼戰事謀劃已久,如今雖有變,但其應該也有應對之策。”被皇帝疑惑的表情疑問,何進堅定的說道。
“大將軍是近日事忙否,難道將軍未聽說,易陽侯如今以臥牀不起,京城人人都知道其以病危,如此之人,如何能解陛下之急。”待何進言語完畢,不等劉宏說話,一旁已經意識到問題的張讓,趕緊出來道。
“是呀!何大將軍是忙糊塗了,聽說着姜家都在準備辦喪事了,如今在大殿提及一個昏迷不醒之人,將軍是在欺君嗎?”張讓的應聲蟲趙忠隨後自然也附和道。
“是呀!愛卿,朕也想起來了,那日姜愛卿在函谷遇襲,身負重傷,聽太醫言,傷勢很重啊,如今尚身死不明,如何能言國之戰事。”也想起姜麒近況的劉宏,一喜後不免嘆息的說道。
他尚記得,當初在聽到太醫稟報姜麒病危之時,也有些不敢相信,甚至有些後悔沒有多派兵押送姜麒。
隨即劉宏,看看朝臣,又問道:“許太醫,朕讓你爲姜愛卿診治,近日可有起色?”
“啓稟陛下!臣近日皆有前往易陽侯府,然易陽侯病情雖未惡化,然卻不見好轉,如今不但水米不盡,就連每日之藥湯皆需灌服!”被點名,位於大殿一側的太醫令許承趕緊上前說道。
“哎!未想易陽侯爲我大漢出生入死,如今卻被歹人諂害如此,陛下要善待啊!”聽及如今姜麒病情,何皇后不盡想起當初那意氣風發之少年將軍,感嘆着唏噓道。
“皇后所言甚是!姜易陽爲國奔走,朕怎能讓國之能臣枉死,許卿你們太醫院一定要盡力醫治姜卿之病,每日必須要有人陪與身側,不得有誤,所需任何藥材,皆用之。如若姜卿不治,朕定不輕饒!”無需何皇后提醒,劉宏點頭稱是,並命令道。
“微臣領命!!”雖然知道姜麒病情,但如今見劉宏面色不散,許承也不敢在此節骨眼冒頭,趕緊硬着頭皮領命道。至於能不能醫治好,那就兩說了。
“陛下,如今大朝,各地使節皆還準備奉貢拜賀,雖然戰事緊急,但是否該等到大朝結束,再議……”待許承退下,隨即趁着沒有人進言,張讓趕緊又跳出來言語道。
着本來就想讓皇帝忘掉姜麒,再將之置之死地,他可不想,再讓姜麒在朝臣們議論中浮上風口浪尖。
“陛下,張常侍所言甚是,兵者!國之大事,豈能讓外人知曉!再者如今形式不明,也不知如何應付不是!”趙忠隨後附和着。
“那大將軍以爲哪!”聽張讓、趙忠所言有理,劉宏也點頭看着還未入班的何進。
“二位常侍所言有理,不過陛下如今卻是形式不明,當讓尚書檯、太尉府儘快查明事情,可不能耽擱!”左右看看,一時也沒人出謀劃策的何進唯有點頭同意道。至於沒能幫着姜麒冒頭,他也沒有辦法。
“那如此!就按照大將軍之言,傳朕旨意,太尉府、尚書檯,即刻查明西涼戰事,並擬定戰策,不得有誤!”氣以消了不少,劉宏也收起了方纔的失態,正襟危坐的朗聲道。
“臣領命!”聽及聖旨,太尉張延、尚書令士孫瑞趕緊齊聲出位領命道,只是領完命,二人又有些唏噓,着大過年的也不能消停。
不過,一切看是塵埃落定,然德陽殿之一角落,卻突然跑出一穿深色文官袍抱着笏板的小吏。
來人來到大殿中央,不等詢問,當即高舉笏板朗聲道:“啓稟陛下,臣有奏!”
“爾何人!敢驚擾聖駕!”看來人朝服、綬囊不過幾百石的官吏,不用劉宏擡頭,維持秩序的廷尉已然出言喝止道。
隨着聲起,衆臣側目,隨即都知道如此之人,應該是一地上計使,換做平時哪有資格上殿,更別說奏報了,如今言語多半是想引起皇帝注意爾。
“啓稟陛下!臣西河上計使荀攸、荀公達,有本奏!”被廷尉一聲喝,要是換做其他人早已嚇癱,但跟着姜麒許久,生死見多了,荀攸卻鎮定自若的言語道。
倒是一聽荀攸之報名聲,剛剛回位的何進一驚,看了兩眼,不敢確定當初自己賬下那個不起眼的謀士,如今是頗有朝臣之風了。
“西河??是幷州的西河郡?”原本還以爲是一個小吏出風頭,可西河二字引起了劉宏的注意。
“是的,陛下,下官正是幷州西河郡上計使,但下官還有個身份,下官曾是原車騎將軍姜易陽座下行軍司馬!”跟着姜麒久了,見多識廣的荀攸進退有度的說道。
“陛下!微臣也想起來,着位上計使荀公達先生,原是潁川荀家子弟,曾在微臣府中謀士,後姜易陽出征冀州之時,隨姜易陽參軍事,乃功勳之臣也”荀攸此刻出聲,哪怕何進腦袋不太靈光,但也不傻,如今着場合敢出聲,自然有進言,當即出聲幫着言語,生怕劉宏不重視,也生怕別人不知道姜麒是他的人。
自然如此一來,有心人都不免猜測,大將軍今天是怎麼了,爲何三番五次的爲姜麒開脫,難道是何皇后傳話了?
“哦!原來是姜愛卿謀士,那愛卿有何啓奏啊?”從姜麒謀士,到何進曾經的謀士,光是着兩個身份,以讓劉宏興趣迥然,當即問道。
“啓稟陛下,方纔微臣得窺西涼軍情奏報,後又聽諸位大臣提及易陽侯,顧不敢隱瞞不報。方纔陛下詢問西涼戰事之策,正如如大將軍之言,朝中清楚者莫過於,易陽侯。臣斗膽言,西涼之變易陽侯早便算到,並留下奏本。”微微看了劉宏一眼,察言觀色之間,荀攸對答道。
震驚!絕對的震驚,原本以爲西涼戰事暫放一邊,未想,一個小小官吏又將之推上巔峰,當即大殿再次響起了嗡嗡之音。
劉宏更是皺眉間,厲聲道:“什麼?爾是說,姜愛卿知道西涼會有如此一敗,還留下了解救之策!”
“膽大小吏!!着大殿之上乃是議論軍國大事之地,豈是你胡言亂語之所,爾可知道,欺君乃是誅九族的!”怕什麼來什麼,原本就想大家忘記姜麒,誰知着大殿之上還有姜麒的謀士,當即張讓就坐不住,趕緊再次制止道。
“陛下臣不敢胡言,數日前微臣就回到了京中,一直就在易陽侯府,其間詢問易陽侯被刺經過,無意間近身侍衛講述,早些時間君侯被收印押回,然並未就此忘記臣下之責,雖戴罪而不忘戰,在路上留有平西涼之策!”儘管張讓氣勢不小,卻嚇不着荀攸,隨後便聽其說道。
“那以爾之言,既然易陽侯料到了西涼會戰敗,爲何不早早上報,如今害我邊關將士死傷無數,陛下!姜麒用心歹毒,當斬以。”作爲同黨,趙忠自然抓住漏洞,當即反駁道。
“那趙常侍就想多了,如今的易陽侯還是戴罪之身,雖未下獄,那是陛下恩德,如今可還囚禁在府中哪。”不用何進、荀攸回答,剛纔出外領命還沒回去的士孫瑞嘲諷道。
“好了,好了。過往之事,不再多言,如今西涼戰事緊急,既然荀愛卿說易陽侯留有計策,不知是何?”見士孫瑞出言,劉宏生怕言官又出來吵吵嚷嚷,當即制止中說道。
“啓稟陛下,臣也未成看過,無法回答,不過臣可以即刻去取。”見皇帝有興趣,荀攸落下心中之石。他要的就是皇帝重視姜麒,不能讓姜麒淡出朝堂,最後死於非命。
“陛下!臣啓奏!臣以爲荀司馬並非無的放矢,雖然臣未去過易陽侯府,但卻覺得,易陽侯早有考慮西涼戰敗之事!”或許是怕荀攸分量不夠,曾經被姜麒救過的議郎盧植,關鍵之時挺身而出道。
“哦??難道愛卿有未卜先知?竟然能猜到易陽侯有所爲!”很顯然,盧植着模糊自然,更讓劉宏感興趣。
“陛下可還記得,當初在朝堂彈劾易陽侯之時,張太尉曾提及,易陽候讓手下從事擔任漢陽郡守,並送鎧甲數千與族人。後思緒良久,臣猜測得出,其實如此,易陽侯並非所爲的擁兵自重、以權謀私,而是想不出一兵一卒,讓家族爲根,謀士出策,穩固漢陽之三輔屏障,進可護糧道,敗可御強敵。”面對詢問,盧植,隨後拋出重磅**。
“什麼!盧愛卿,不可狂言!”很顯然,盧植之言,劉宏始料未及。如此話鋒可不單單是想提及姜麒有策,着明顯是要爲姜麒翻案呀。
“微臣不過猜測之言,至於是否屬實,陛下看過易陽侯奏報應該就會知道,要是沒有猜錯,易陽侯會建議漢陽郡派大將代郡守。”盧植也沒硬辯,隨後淡淡一語道。
盧植之言,雖然說得輕巧,可分量卻無比的重,不論朝中聲望,單論其曾經爲北中郎將,硬抗娥賊數月立於不敗,就不能小虧其軍事建議。
“那如此,荀愛卿便去將易陽侯奏本取來,看是否真有破敵之策。”聽完盧植之言,劉宏並沒有深問,隨後對着荀攸道。
“諾!”終於見劉宏點頭,荀攸趕緊應諾而去。
不過今天彷彿並不想姜麒之談就此結束,當即又聽士孫瑞進言道:“陛下,方纔盧議郎提及姜易陽被彈劾之事,而且分析其中還有誤,微臣斗膽,可就此了結了易陽侯之案,畢竟太醫方纔也說了,易陽侯水米不進,萬一出事了,也不該揹着叛逆之名吧。”
“是呀,陛下,易陽侯一案發生月餘,朝堂一直議論紛紛,微臣也以爲此案該瞭解了,易陽侯一直被禁衛軍看押,也不是長遠之事。”聽及士孫瑞言語,一直走的很近的馬日磾,當即也出來附和道。
“陛下,微臣也贊同二位大人之言,既然易陽侯都以回京數日,案件是該瞭解了。”隨着言語,司徒崔烈也出來贊同道。
見司徒、尚書令、太傅都出來談及此事,劉宏也不好再回避,隨即對何進問道:“那大將軍以爲哪!”
“陛下,微臣以爲,當談及也,方纔荀公達談及易陽侯有解西涼戰事之法,如若採納,易陽侯倒時還揹着罪臣之名,可就不好了,畢竟當初彈劾其的皆大罪。”既然挺姜麒,何進自然要做到底,當即肯定的道。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贊同,隨後御史中丞韓馥便道:“陛下,臣不敢苟同,今日是國之大朝,如何是談及刑獄之時。再者,早先陛下以讓三府合議易陽侯之罪,如今突然談及實在不妥。”
“陛下正如韓御史所言,易陽侯之案早確定三府議罪,而且如何說姜易陽也是一方列侯,如何能草率論罪。”順着韓馥之語,一直與姜麒不對付的何苗,在看了張讓一眼後也開口了。
這些時日已然勾勾搭搭,面對何苗的眼神,張讓自然瞭然,他可不能讓皇帝心血來潮的就放過姜麒,怎麼說這是新年,要是格外來個大赦該如何。
隨後張讓也添油加醋道:“陛下,着新年大朝乃舉國歡騰之時,怎能判定一大罪之臣,要是論有罪也不好定奪不是。”
見贊成的有,反對的也不少,劉宏突然有些犯難了,可畢竟是大朝,衆目睽睽之下又不可就此了事,隨後不自覺的看向了主審姜麒之案的太尉張延,希望可以有個臺階下。
“張太尉,朕早些時日讓卿與士孫愛卿、宣廷尉審查姜愛卿一案,如何了,如若今天議罪,可否!”
聽到皇帝之言,朝堂沉浮許久,八面玲瓏之張延如何不明白,當聽‘姜愛卿’三字,再加上今日擺明了朝廷就要求助姜麒,張延心中已有覺悟,當即快步出班。
“啓稟陛下!當日陛下交付此案後,做爲主審,太尉府主查姜易陽軍旅之事宜,雖未全部查清,然以確定,姜易陽並未有不臣之心,反之每戰必衝鋒在前,捨生忘死。力斃敵酋、敵軍無數,一身傷痕皆書寫着忠心。”
激動連連,今年的大朝是驚喜不斷,原本劉宏只是隨便一問,想找個臺階,只要張延一句還在查詢中,一切就是告一段落,可偏偏當初第一個彈劾姜麒之人,此刻跳出來明言姜麒無罪。當即議論聲又起。
很顯然,也沒想到張延會擺一道的張讓火了,當初讓三府判案,就指着太尉府定案,可如今張延反水,那此案還有判的意義?
當即張讓口不擇言的就跳了出來:“張延爾胡言何!姜麒擁兵擅權、以權謀私、養匪自重!證據確鑿,怎會無罪!”
不過很顯然,在着衆目睽睽只下,一個三公被個太監指着鼻子罵,很不合時宜,不用皇帝喝退,張讓面對羣臣的注目,隨後也尷尬的退了回去,末了還對皇帝告了下罪。
被個太監罵,張延也是要面子之人,別說不想改口,就是想也沒有了退路。當即就言辭咄咄道:“陛下,太尉府查案自然不會無的放矢,更何況是查我大漢上將軍,雖然收集之證,未帶入大殿,然延以三公之名保證,所言非虛。易陽侯行事,就算有不妥之處,然定無大錯。”
說完,張延看了一眼劉宏,見其並未有怒色並微微頜首,當即確定,自家謀士賈詡果然厲害,他說對了,皇帝根本沒有要殺姜麒的意思。
正如張延所料,劉宏此刻心裡確是滿意,就那最後一句無大錯,便用的很好,不滿不溢。無大錯,說明就是有錯,收其兵權押回京城合情合理,而無大錯,隨後赦免,也正合適,也不會駁了面子。
隨後劉宏又看向尚書令士孫瑞、廷尉宣播問道:“那尚書檯、太尉府,查出了姜愛卿有什麼罪否?”
着朝堂上的都是人精,既然最大的變數張延都如此說了,一直想保全姜麒的士孫瑞和清流宣播能說何!隨後便一致言姜麒無罪。
聽完二府之言,張讓那鐵青的臉色和殺入的目光,以說明心中的憤怒,原本還指望着張延幫着搞死姜麒,可如今看來,還得指望病魔了。
三府口徑統一,劉宏表示瞭解,雖然沒有當朝宣佈赦免姜麒,然一切已成定局。在場的都明白姜麒不會被賜死,最少不會以罪臣之名而死,至於會不會英年早逝,那真的看天意了。
姜麒之事告一段落,大朝隨後也在劉宏累了言中結束,至於上計之事,今年破天荒的由大將軍幫忙完成。
至於匆匆去易陽侯府的荀攸,當拿回那,本不存在的奏報之後,也只交給了尚書檯議論。
見着散去的朝臣,停留着的荀攸不免搖頭,原本在聽到戰事之時,他還以爲姜麒再次崛起的機會來了,不想君意難尋,劉宏還就沒有啓用姜麒的想法,不然不會如此匆匆結束朝會。
當然也可以理解,畢竟朝令不能夕改,今日能看到赦免罪行之望,已經是意外之喜也。
大朝散了,然姜家的熱鬧纔剛開始,姜麒大婚,雖然有沖喜之意,但當朝上的風向開始轉變後,姜家門庭又熱鬧了起來。
哪怕不及當初,可皇帝、大將軍都送了禮,附之的官吏自然不少。只害的,操辦宴席之廚子加了一倍,方纔勉強應付。
可惜這份熱鬧,在房中逗玩女兒的姜麒看不到。而且一生一次的大婚,他也就如此錯過了,甚覺可惜。
婚禮事宜,其妹姜麟一應代替,一身男裝的姜麟兒,今日算出了迴風頭,而且也觸動了她的一絲心絃。
直到掌燈之時,新郎官姜麒方纔出場,終於見到了他如花似玉的嬌妻。當然他是被幾個護衛擡進新房的,雖然婚禮儀式妹妹可以代勞,然着洞房之事,他卻要親力親爲。
只是讓姜麒疑惑,當他佯裝昏迷於牀榻,荀芯居然不知,更是一番伺候。而在他睜眼後,竟將之驚嚇。隨後姜麒才知道,荀攸如此盡責,其裝病之事,竟然真的誰都沒有說。
也在這一刻,姜麒真的被打動,不離不棄,得妻如此,夫復何求。隨後政治聯姻之感,隨風而去。
而就是着,纔是荀攸的高明之處。
紅燭熄滅,春宵一刻。隨着夜深,忙碌了一天的姜家安靜了。
可今夜註定無眠之人不少,比如新房隔院的小亭中,一身喜衣、嫵媚中帶着些許英俊的姜麟兒,孤獨的站着,那深深的愁容中,有爲哥哥的擔心,也有對自己決定的拷問。
不過姜麟兒知道,她不後悔,也不能後悔,如今哥哥失勢,她必須站出來,因爲他們從出生之刻起,以註定血肉相連、生死不分離。
就在方纔,她對着一英俊的白衣少年,說出了影響一生的話語。‘子龍你會一生忠於哥哥、忠於憐兒嗎……’
又比如城南一所府院中,瑤琴之音,一夜未滅……
第三卷結束!!羣雄逐鹿即將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