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葉站在營帳裡,而倒夜則幫他穿上盔甲。紫濛濛的光線從營帳外面射進來,打在嘉葉背後,使他看上去光輝照人。塔地羅走了進來,本來是想告訴嘉葉,哈姆已經出發,而其他人也已經準備就緒,但卻不忍打破這一場景,於是就站在門口注視着自己的弟弟。他其實並不贊成嘉葉的誘敵計劃,但卻願意理解他的心情,所以不加阻攔。不過,他已經打定主意,那就是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要陪在兄弟身邊,以保證他的安全,這不僅是父親生前的意願,也是他自己的心願。
嘉葉說:“我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呢?”
倒夜說:“您是一個受人愛戴又值得尊敬的人!”
嘉葉說:“因爲我的愚蠢,害死了這麼多人,將來一定會在歷史上留下惡名吧?”
倒夜說:“歷史是公證的,絕不會誣衊明君!”
嘉葉看看倒夜,說:“我是不是太自私了?爲了我心愛的女人,而牽累這麼多無辜的人。”
倒夜說:“您已經爲這個國家做了太多,您是有恩於這個國家的,所以即便現在遵從自己的心願做一件事,人民也不會反對。”
“大家跟隨我值得嗎?”
倒夜說:“值得!”
嘉葉微微仰起頭,似自言自語地說:“我不怕死!我一定要去做!這是按我自己的意願做的唯一一件事!所以,請讓我去做吧!”說着竟悲傷地嘆了口氣。
倒夜輕輕幫他扣好背甲,說:“先王定會理解,而我們則義無反顧!”
嘉葉轉回身,看到塔地羅,不禁笑笑問:“你什麼時候進來的?怎麼不叫我?”
塔地羅說:“進來有一會了,看你心情不好,所以沒打擾你。”
嘉葉說:“哈姆已經出發了嗎?”
塔地羅說:“是。”
嘉葉歉意地說:“本來不該讓他去做這樣辛苦的事,但是我們人手不夠。”
塔地羅笑着說:“沒什麼應不應該,自然已經來了,就不會後悔,就算他不去,也總得有人去!”
嘉葉沉默不語,卻在腦海中把各自的任務默默地過了一遍,然後走出營帳。
“我負責引鷹止螺進入圈套,而哥哥哈姆則去增援赤水卓和風十圍,並從側翼牽制住坦,令坦無暇他顧……”
塔地羅跟了出去說:“鷹止螺從他們國都一出發,就直奔這來了,如果不出意外,今天傍晚之前就能與坦的部隊匯合。”
嘉葉跨上馬,抓住繮繩說:“他當然會來這裡,因爲他就是衝我來的!不過,我正好也要去找他!”說完轉過頭看看塔地羅,然後催馬向前,率先離開營地。紅河影、塔地羅,倒夜以及衆將領也紛紛上馬跟了出去。
嘉葉帶領三百精兵繞過交鋒的主戰場,從北面迂迴至藍土山東側的獸嘴口。他們在那裡並沒有過多停留,而是按照計劃留下一隊法師佈陣,其他人則繼續向東挺進,直到距離獸嘴口東面三十里的乾花村。那是一個曾經專門以出售乾花爲營生的小村子,在和平年代,那裡的乾花聞名天下,曾經銷往九南層的各個角落,但現在,卻已物是人非,唯有村口巨大的曬花場還能依稀分辨,並刻錄下曾經的繁忙。
“我們就在這裡等鷹止螺。”紅河影輕聲對塔地羅說。
嘉葉騎在馬上,走在他們前面,並慢慢地穿過曬花場,眼見着那些殘留的花瓣被馬蹄踐踏,不禁有些傷感。他喃喃自語道:“老百姓都逃了,只剩下一個個荒蕪的村子……而我卻是釀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真是罪過啊……”
這時,有探馬前來稟報說:“鷹止螺所帶領的先遣部隊已經快到乾花村了,大約有五百人。”
塔地羅看看嘉葉,等候他的指示。嘉葉很果斷地點了一下頭,於是塔地羅衝左右作了一個手勢,隨後軍官們便迅速作出反應,並各自帶領一支隊伍,繞開大道,鑽進兩側的樹林隱蔽起來。
另一邊的鷹止螺,也得到探報說:“前方樹林發現敵軍蹤跡,大約三百人,舉的是嘉葉王的旗幟。”
鷹止螺點頭,說:“看來是要偷襲我。好啊,我倒要看看他有什麼能耐!”
而站在他身旁的副官斧金將軍則謹慎地提醒道:“我們可以從兩側包抄過去,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鷹止螺冷笑着說:“用不着!我就是要這麼衝過去,看他能把我怎麼樣?”說着擡手下令:“加速前進!”其實他心裡正暗自高興,本來,他還擔心就是與大哥的隊伍匯合,也難與嘉葉正面交鋒呢,沒想到現在對方就送到自己嘴邊了,真是正合心意。
他不禁暗想:“來吧嘉葉,讓我趕快把你解決掉,這樣安就再也不用糾結了!”於是,他就這麼不顧後果地衝了過去,完全不在乎身後將士們的安危,不過這倒是和他獨斷專行的性格非常符合。
鷹止螺一馬當先,帶領自己的先遣部隊一路直奔乾花村,並很快來到村頭的那片曬花場。鷹止螺扯住繮繩,心想:“他不是想伏擊我嗎?怎麼還沒動靜?”正想着,就聽見林子裡傳來衝鋒號角的聲音,知道對方準備發動攻擊了,但卻毫不畏懼,而是很不屑地笑了笑,自言自語道:“你就這程度,也想偷襲我?真是小兒科!”說着輕蔑地搖了一下頭。在他看來,嘉葉除了臉蛋長得漂亮,其他都一無是處,尤其是對帶兵打仗,更是一竅不通。他始終堅信,嘉葉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成就,一是因爲運氣好,二是因爲有個智囊團願意幫助他。
隨着號角聲不斷傳出,埋伏在樹林兩側的嘉葉的先鋒部隊衝了出來,而且一出現就對鷹止螺的部隊造成了一定的衝擊。雙方交鋒,立即陷入混戰,無論是士兵還是將領,都展開了肉搏。
鷹止螺手握長劍,一邊奮力劈砍,一邊在人羣中尋找嘉葉的身影。很快,他便看到他想要挑戰的人。只見嘉葉英勇無畏,威風凜凜,他本就樣貌出衆,又是一頭烏髮,未戴頭盔,尤其顯眼。
鷹止螺見了,不由得氣憤地摘下頭盔,扔在一旁,說:“別小瞧我!”然後朝着嘉葉衝了過去。但是嘉葉身邊總是圍着很多人,使他無法近身。塔地羅、紅河影,甚至還有倒夜,都保護在嘉葉身邊,鷹止螺叫不上他們的名字,卻在血櫻見過,所以更爲惱怒,他無法理解,這些傢伙爲什麼甘願追隨嘉葉,真是愚蠢至極!
他輕蔑地衝那夥人大喝着說:“都給我讓開!”可是沒人理他,不僅如此,他這麼一嚷,又聚來幾個更“愚蠢”的人,更加厚了他和嘉葉之間的距離。他急得暴跳,總擔心嘉葉會隨時逃走,所以又高喊道:“嘉葉,別想走!我要和你決一死戰!”但是他畢竟不是賀魯耶或是風十圍,所以儘管使足了力氣,仍無法擺脫那些“蠢人”的糾纏。
就在這時,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一支冷箭從他身後不遠的地方射出來,並朝着嘉葉刺去。因爲事發突然,且距離太近,所以保護嘉葉的人都來不及防護,而嘉葉本身也躲不過,再一秒,只聽嘉葉慘叫一聲,掉下馬去。塔地羅等人再也無暇他顧,調轉馬頭救起嘉葉就走。而紅河影等人則催馬跟上,邊大呼着撤退,邊掩護着塔地羅的戰馬。
這時,鷹止螺的副官斧金拎着弓趕上來,並得意地衝他笑了笑,可是鷹止螺卻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後揮動馬鞭大喝道:“別想跑了!”說着緊跟着追了上去。
血櫻的士兵見王受傷而逃,也都無心戀戰,紛紛四散奔逃,結果一下子就亂了陣腳。
鷹止螺府下身子,緊追不捨,心想:“我絕不能讓你跑了嘉葉!”
斧金見主將一馬當先,越跑越遠,便立即召集部下跟了上去,並高喊着說:“衝啊,別讓敵人跑了!生擒嘉葉者有賞!”他這一喊,長圍的士兵也顧不上去追逃兵了,紛紛調轉馬頭,一窩蜂地朝嘉葉等人逃亡的方向猛追過去。
鷹止螺快馬加鞭,試圖追上嘉葉,他知道他受了傷,而且可能傷勢很重,所以想一鼓作氣地把他解決掉。他窮追不捨,眼看着就要追上塔地羅的戰馬了,可是對方卻突然急轉,並鑽進一個峽谷。
他大喊着說:“膽小鬼!給我站住!”他毫不猶豫地跟了過去,而斧金則帶領衆將士也紛紛跟了過去。
結果等他們都衝進峽谷,卻傻了眼,不僅再也找不到嘉葉等人的蹤跡,甚至連回去的路也找不着了。原來,這裡已非他們熟悉的獸嘴口,而是一個全然陌生的白色世界。
士兵們都很驚訝,他們還沒見過這種地方,而撲面而來的陣陣寒風,則令他們瑟瑟發抖。
“這是什麼鬼地方?怎麼這麼冷?”
士兵們圍攏在一起,驚恐地看着包圍着他們的一切,覺得就連大山和樹木也都變得異常可怕。有人試着用法術生火,想驅趕這些白色“怪物”,但卻發現在那覆蓋於地表的白色溼冷的東西上面,根本生不起火來。
斧金催馬追上鷹止螺,並告訴他這個殘酷的事實。
“殿下,我們大概中計了!我們被引入一個可怕的界域,而且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外頭好像有人在使用法術,使原先的入口封死了。”
鷹止螺勒住馬繮,氣得呼呼直喘,他還沒意識到自己已經進入了圈套,仍在爲跟丟了嘉葉而生氣呢。不過經斧金這麼一提醒,倒立即清醒過來。
只是,一向傲慢的他並不以爲然,而是輕蔑地說:“嘉葉,不管你耍什麼花招,我都不怕你!”
斧金說:“怪不道他們這麼快就敗逃,連抵抗也不抵抗,我還說呢他們怎麼這麼不堪一擊?唉,結果還是大意了,居然讓人家給騙到這來!這下可怎麼辦?我們現在身在明處,而他們在暗處,要是埋伏我們,恐怕就……”
鷹止螺瞪了一眼斧金,罵道:“剛纔是你放的冷箭?”
斧金點頭,說:“是!”
鷹止螺怒吼着說:“誰讓你放的?誰讓你擅自作主的?到底是我是主將還是你是主將?”
斧金聽了愣了一下,然後面帶委屈地說:“屬下也是擔心您麼……”
“住口!我有幾斤幾兩我自己清楚!用不着你插手幫忙!”鷹止螺並不領情,因爲其實他是看不起斧金,他覺得斧金很窩囊,凡事都要靠老婆。而斧金的老婆,正是前段時間剛和他約會的東麗河夫人。
斧金被弄得很沒面子,紅着臉不再說話了,而與他平級的幾位將領,則暗自替他憤憤不平。大家都沉默不語,直到主將把所有人都數落一遍。
鷹止螺說:“就是掘地三尺,我也要把他們找出來!”
可是一個軍官卻沉不住氣了,說:“殿下,入口已經在我們進來之後就封上了,而我們現在是在別人設下的圈套裡,除非,我們儘快想辦法離開這裡,亦或是想辦法與大部隊取得聯繫,否則我們誰都別想活着出去!”
可是鷹止螺卻一意孤行地說:“當務之急是要活捉嘉葉!抓不到他,誰也別想離開!”
將領們面面相覷,而士兵則叫苦連連。鷹止螺端坐在馬上,傲慢且不可一世地環顧四周,並以教訓的口吻說:“你們也太少見多怪了!這種白色的東西叫雪,是人類世界中的一種自然現象,沒什麼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