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雪風、宋書青二人緩步上樓。天府酒家是杭州有名的酒樓,坐位寬大,不下二三百坐位,現在已近中午時分,三教九流,聚集一堂,酒客盛旺已極。
本來樓上的酒客,豪邁粗擴的談話聲,如鬧市販夫喧嚷。但自見笑雪風二人走上樓來,頓時一片沉寂,數百道眼光,皆投以驚訝的神色,大概他們都被二人冷傲、蕭灑、卓越不羣的氣概所懾。
二人找了一臨窗僻靜之處坐了下來,飲酒暢談,更是投機。笑雪風掃了眼店內衆人,見這店內果如洪烈所言,江湖人物不少,拿刀、背劍,高談豪飲很是熱鬧。
他對面桌上,坐着兩個人,對走上樓的笑雪風二人,略一注視,便又高談闊論起來,絲毫不在意。
其中一位是身着藍布長褂,足着高沿芒履,腰扎大帶,武師打扮的虯髯大漢,臉膛紫黑,略顯蒼老,坐在椅上不怒自威。
另一位一身灰衣打滿補丁,還有幾個洞不規則的嵌在打滿補丁的衣服上,鬢髮灰白,極象丐幫中人。
這兩個人由外表看來,便可知道是經過大風大浪,武林中成名露臉的人物。
只聽那武師打扮的高頭大漢,如破鑼似的聲音道:“你這老叫化子,你剛纔說,當今武林,又要歷一次浩天劫運,這意思怎講?”
灰衣老人毫不在意地舉起了酒杯喝了一口,道:“焦老弟,你竟連發生的幾件奇特大事都不知道,還要枉稱什麼‘立地金刀’。”
那被稱爲立地金刀的漢子,怒吼一聲,大聲道:“段兄,誰不知道你丐幫耳目衆多,遍佈武林,你老段身爲丐幫護法,比我見多識廣也是應該的事,神氣什麼!你不要再賣關子了,趕快說吧!”
這兩人,那灰衣破服老者正是丐幫兩大護法之一“鐵掌段平”,另一位江湖人稱“立地金刀焦憲”。立地金刀焦憲是杭州城內“威遠鏢局”的頭號人物,二人交情甚厚,今天竟同時出現在這裡。
四周坐客一聽二人名號開始私語起來,一陣交頭接耳,那丐幫老者“哈哈”大笑着向四下掃視了一眼。
衆人見他雖面目慈祥,卻二目如電,經他一掃不覺都是一凜,不再交頭接耳,也都靜下來想聽聽二人說些什麼。
老者大笑完畢,接着道:“你老兄難道真的不知嗎,大漠七鷹就要席捲中原了。”
立地金刀焦憲乍聽此言也是一凜,急切地道:“此話當真?大漠七鷹可是多年未入中土,如今大遼國可是屢犯我邊境,莫不是給大遼做前哨吧?”
鐵掌段平放下酒杯,長嘆一聲道:“據我所知,大漠七鷹雖惡名昭著,但依他們的脾氣倒不會做遼國的鷹犬,黃河一帶的‘黃雲幫’,河北‘飛龍會’已被大漠七鷹剷平,聽說兩位幫主都已死在七鷹手上。”
焦憲一仰頭,滿滿一杯酒一飲而進,面現不悅之色道:“天下之大,有幾個人能敵的了七鷹,可惜當年的孤島一飛鴻葬身於天蕩山下,不然憑他一身出神入化的本事足可將七鷹逐出中原。”
笑雪風聽他們談到自己的師父,不僅擡頭望了望二人,而此時那丐幫護法段平,也正望向他,二人四目一對,各自微然一笑,算是打個招呼。
笑雪風對丐幫的事蹟不論在古代、現代都聽過不少,素知丐幫中人以俠義著稱,是以對灰衣老者極有好感。
他用餘光看了眼白衣書生宋書青,見他也不再說話,似是也在靜靜地聽二人的高談闊論。
這時又聽段平說道:“可惜那孤島一飛鴻蒼九宮竟被那些自命俠義的五大門派擊斃於天蕩山下,竟連雪山派掌門古云風夫婦也受到牽連,天蕩山一戰不久,他們夫婦竟也被人合擊死於悽風亭。還有幾位參與天蕩山之戰的武林人士也離奇死亡……”
焦憲接口道:“一切看起來也似有預謀的,孤島一飛鴻一死,那華山嶽霄雲八年前泰山論劍,力挫江湖高手,奪得天下第一劍的名頭,可是揀了個大便宜。”
二人正在議論,正在這時由樓下快步上來一少女,見此人一身紅色勁妝,頭頂竹笠,紅色輕紗由斗笠四周垂下,遮住面容,隱約可見是一位輪廓曼妙,青絲垂肩的女子。
她上得樓來點完菜食,一言不發,正襟而坐,一股肅殺的氣息自她曼妙的輪廓上傳出來。
正在此時又聽得有人自言自語,放浪道:“挺美的身材,幹嗎遮住臉啊,小模樣是不是很難看啊?”
又聽有人附和道:“是啊,莫不是滿臉麻子,不堪入目吧。”言罷陰陽怪氣地一笑,那聲音猶如猿啼,刺耳之極。
笑雪風側身一看,原來是紅衣女子側面桌上兩個人,都是鼠鼻窄臉,面帶陰鷙,一望便知不是什麼善類。
此時那先說話的精瘦漢子聽完同伴的附和,竟自哈哈大笑起來。
霍地,只見那紅衣女子手腕微震,有一物突然飛出,正落到那精瘦漢子兀自大笑的嘴裡,力道猶未減,那漢子一時把持不住,竟然仰面摔到地上。
衆人一見,滿堂轟笑,細看他嘴裡之物,乃是一片污濁不堪,又黑又髒的破抹布。那漢子被摔的頭昏腦脹,發出嗚咽的叫聲,手刨腳蹬,直翻白眼。同伴趕緊上前,用力將那破布拽了出來,精瘦漢子這才緩過一口氣,滿臉通紅站了起來。
氣急敗壞之下,他一把抄起桌上的酒杯向紅衣女子擲了過去。
那女子不閃不避,隔空一揮,酒杯半途倏然停住,須臾,又輕輕落在桌面上。
衆人一見無不駭然,笑雪風也是欽佩不已,這女子年紀輕輕竟有這等功力,端地不可小覷。
“這兩人不是‘黃河一鬼’張亮,‘河北獨狼’李坤嗎。”原來大堂內已有人認出二人。
又有人附和道:“不錯是他們,黃雲幫、飛龍會既已瓦解,他們怎地沒事?”
衆人又是一片議論聲。
那精瘦漢子正是李坤,他一見紅衣少女露出這一手,不僅駭然,知道自己非是此人敵手,扭頭向黃河一鬼張亮遞個眼色,張亮立刻明白。
兩人同時向前,雙雙拍出凌厲掌風向紅衣少女襲來。那紅衣少女冷哼一聲,仍然未離開座位,右掌閃電般揮出。
風雲驟起,一道渾厚的勁氣迎向李坤、張亮,轟然一聲巨響,勁氣四射,一聲慘叫,李坤、張亮雙雙飛出,跌落在地。幾張桌椅也被兩人撞得碎落在地上。
衆人看時,見那張亮手捂前胸,痛苦不堪,李坤稍好,搖搖晃晃站起來去扶張亮。
二人被一個無名少女擊敗,遭人鬨笑,滿面羞愧,鼠臉通紅,已知今日算栽定了, 李坤恨恨地向紅衣女子道:“你好……,有你的,竟敢跟大漠七鷹作對,告訴你大漠七鷹已到了杭州。”
衆人一聽無不驚駭,惡名昭著的大漠七鷹竟然到了杭州,這時他們才知道,張亮二人只所以沒事,是因爲投靠了大漠七鷹。
那李坤喘了半天氣,平定了下,才又道:“你要是有種,三日後子時‘七霞嶺’我們兄弟等着你,你敢去嗎?你有膽子嗎?”
那少女竟然毫不畏懼七鷹之名,冷笑一聲道:“奉陪到底,大漠七英?我倒要看看他們能把本姑娘怎麼樣,看你們兩個這德行,七鷹更不是什麼好東西。”
二人相互攙扶着,便要向外行去……
紅衣少女慢悠悠地,以命令的口吻道:“回來,把桌椅錢賠了再走。”
兩人無奈,想發作又知道不是人家對手,只好賠了錢,一瘸一拐的下了樓。
經此一鬧,尤其衆人聽說大漠七鷹到了杭州,人人自危,更不敢久留,不多時人就走的所剩無幾。
那紅衣女子用過飯食,也自起身離開,路過笑雪風身邊時,稍做停留,透過紗幔睨了眼笑雪風、宋書青二人,飄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