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掌乾坤
“哈哈……笑大人果然神算,事到如今我也無需隱瞞,我就是周雲倩,匡復南唐是父親臨終所囑,瀛州兵變的主謀就是我,只可惜功敗垂成,沒能放遼人進城,若是與遼人合作成功,呵呵,遼兵又怎會無奈地繞道遂城,大遼鐵蹄即可一日千里直達京師,這大宋江山就得易主,我南唐亦復國有望!”
三郎見她回顧昨日,意氣風發,平靜道:“姑娘,如若大遼真的統治了中原,姑娘以爲他們會將江南之地劃給你們復國嗎?”
“怎麼不會?我們可是有協議的?”
“哼!”三郎笑道:“妄姑娘聰明一世,一張紙能值幾個錢?以蕭後的爲人會將辛辛苦苦打下來的天下與人平分?屆時如國遼人翻臉不認帳,姑娘又當如何?”
“不認帳?”林舞兒一臉驚詫,“遼人曾信誓旦旦地給我們承諾,又怎會不認帳?若然如此,那澶淵之盟豈不也是廢紙一張?”
三郎笑道:“此言差矣,姑娘尚未弄清澶淵之盟的本質,澶淵之盟本是雙方無奈之下的一種軍事平衡,戰事已明的情況下,若然蕭後堅持再戰,必然大敗,甚至有全軍覆沒的危險,而我朝皇帝向來厭戰,崇尚和平,蕭後也正是看出了我皇的弱點方索以布帛銀兩,另外兩國間正式的協議,與你那協議還不同,是雙方帝王太后祭過天,起過誓的,其隆重性不言而喻!”
林舞兒一臉愕然,喃喃道:“我們無兵無將,若不行此棋何以復國,哎!”
排風道:“本將尚有一事不明,姑娘即要報昔日後主周後之仇意圖復國,爲何卻又助我等逃離山洞,甚至殺了皇位的唯一合法繼承人李愁海,沒有了他難以召集舊部,又如何復國?”
“這……”林舞兒幽怨地望了眼三郎,粉面羞紅,垂下頭去未說話。
一旁瑩瑩忍不住道:“我家小姐之所以殺了李愁海,一是因爲復國本就無望,另外最主要的一條原因……”
她深深望着三郎道:“最主要的一條原因還是因爲笑大人!”
排風疑道:“哦,姑娘此話怎講?”
“我家小姐早已心儀笑大人,爲了大人她寧可不復國,做一個平常人。”
排風看了看林舞兒,又望望瑩瑩,想起在幽閉石室中的一幕,恍然大悟道:“當日林姑娘一定是見笑大人身處險境,纔不惜冒着暴露的危險進入石室,想必自那時起姑娘就已有了從笑大人之心……”
她飽含深意地望了眼三郎接着道:“林姑娘雖然有心棄暗投明,卻難捨笑夫人當日在少林殺死令姐之仇,因此才定計欲讓笑夫人名節盡損,然後再將之除掉,本將說的對也不對?”
林舞兒擡起臻首道:“不錯,楊將軍果然心思縝密,一切都如將軍所料,可惜……哎,我終歸未能如願爲姐姐報仇,卻要先她一步陷入牢籠了。”
三郎輕嘆一聲:“林姑娘你如此仇恨珠兒可知你姐姐昔日所爲麼?”
林舞兒一愣,“大人此話從何說起,我姐姐溫婉賢淑,更是將舞兒一手拉扯成人,我對姐姐惟有感激。”
三郎一皺眉,“姑娘,你姐姐江湖人稱招魂玉面狐,死在她手上的年輕男子數不勝數,她欲藉助黑水神宮之力復國本無可厚非,可她濫殺無辜,若珠兒放過了她,豈不是有更多的無辜男子要死在她的手上?當日我就是被你姐姐下毒,險些命喪長江,若非那冰寒玉魄解毒也難有今日了!”
“啊!”林舞兒一臉詫異,“我自與姐姐分別後一直隱身在瀛州青樓,暗地裡與遼人建立關係,培養自己的勢力,對江湖中的事卻少有耳聞,大人所說可當真麼?”
三郎惟恐她不信,指天起誓道:“我笑雪風若有一句謊言,叫我天打……”
“大人……不要起這麼重的誓,大人在舞兒心目中是和姐姐同樣重要的人,姐姐已然亡故,舞兒又怎忍心大人再……如今我既已害了夫人已難以挽回,可算兩相扯平,我與夫人的恩怨自此一筆勾銷!”
三郎知她心意,她爲了自己甘願倒戈,這份情已足夠深厚,可她卻又害得珠兒名聲掃地,這可如何是好?
排風一拱手,“舞兒姑娘,不管怎麼說,通敵之事你已倒戈,我可以原諒你,代你向陛下求情。但你刺殺娘娘,陛下已經震怒,又兼陷害笑夫人於後,恕我等無理了。”
她向後一揮手,“來人,將她們給我拿下!”
禁軍架着弓弩逼近,又有幾人上前欲捉拿林舞兒等人。
“我……”林舞兒深情地望向三郎,“大人,舞兒死不足惜,可奴家不願離開大人,大人還記得你曾說過的話嗎?如果舞兒有一天做了對不起大人的事……”
瑩瑩早已淚流滿面,望着三郎乞求道:“大人,救救小姐,她對大人可是從無異心啊!”
三郎當然記得對林舞兒的承諾:只要不是做了十惡不赦之事或是感情上的背叛皆可原諒。
可刺殺娘娘是滅九族的大罪,難道還不算不赦之罪嗎?
排風見三郎爲難,搶先道:“刺殺娘娘乃十惡不赦之罪,你讓大人如何原諒你?”
林舞兒一時語塞,眼看着禁軍一步步逼近無奈道:“大人,我們來世再見,來世舞兒還做你的女人,大人永別了!”
“慢着!”瑩瑩突然攔在禁軍身前,道:“若我能證明刺殺娘娘的人不是我家小姐呢?”
衆人皆大吃一驚,此事連林舞兒都已承認,她還有何辦法爲她開脫?
排風笑道:“瑩瑩姑娘,若有足夠的證據證明刺殺娘娘的刺客另有其人,我和笑大人可保舞兒姑娘無罪,可是如今連舞兒姑娘都已認罪,你又如何證明?”
“我有證據!”瑩瑩毅然決然地站在衆人面前,“若我所料不虛,當日刺客刺殺娘娘並無人親見,只有憑刺客身上所中的鏢傷才能識別刺客的身份,是也不是?”
排風道:“不錯,不過舞兒姑娘乃南唐後裔,她有足夠的動機刺殺娘娘,本將相信她的肩頭一定有鏢傷!”
瑩瑩淡然笑道:“楊將軍,我也是南唐後裔,若我說我也有刺殺娘娘的動機,而且那名刺客就是我呢?”
“嗯?”不僅排風,在場衆人皆詫異無比,“你……你有何證據?”
瑩瑩突然一轉身,哧拉一聲撕掉了一袖羅衫,露出了一隻雪白的藕臂和渾圓的玉背。衆人看時,在她肩頭下面赫然有一道清晰的鏢傷痕跡。
衆人皆驚詫出聲,難道她真的是兇手?是刺殺娘娘的女刺客?
連三郎也是驚詫莫名,她身上的鏢傷,那一夜自己怎麼沒有看到?哦,對了,那一夜自己太過憐香惜玉,沒有從後面……
三郎正在胡思亂想,瑩瑩突然慘笑着望着他道:“我就是刺殺娘娘的兇手,大人,善待小姐,奴家……”
“砰!”瑩瑩突然倒地,嘴角溢出鮮血,原來她早已在口中含有劇毒,作了必死之心。
“瑩瑩!”三郎大叫一聲,飛身過去將她扶正,一雙掌推在她後背上,以自身真氣度入她體內。
瑩瑩微微睜開了雙眼,眼中含着淚珠,無力道:“大……大人,奴……奴家那一夜……做了你的女人,我……我很開……心。”
她頭一側靠在三郎臂膀上,任憑三郎怎麼催動內力,再無動靜,她……這個忠義美麗的女孩,已經絕氣身亡,爲了自家小姐永遠不會再醒來了。
“瑩瑩!”三郎抱起瑩瑩痛不欲生,在場衆人無不垂淚,每個人都清楚:林舞兒的肩膀上一定也有一道鏢傷痕跡。但是無人肯再去驗證,這個女孩已經用死證明
她纔是刺客。
濃濃的雲佈滿了天空,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一道閃電劃過,雷聲震耳欲聾,蒼天和大地也在爲這個犧牲自己忠心護主的女孩唱悼歌。
排風抹了一把雨水,“舞兒姑娘,瑩瑩已經證明她就是刺客,我可以在陛下面前爲你請功折罪,如果你能遠遁他鄉、隱姓埋名,此案就到此爲止,也算是大人圓了對你的承諾,你走吧,不要再出現在京城!”
林舞兒含着眼淚向爲她而死的婢子施了一禮:“瑩瑩,我的好妹妹,天堂你一路走好,姐姐定然保證你靈前香火不斷,日夜爲你祈禱昇天,你安息吧!”
她又轉過頭來望着三郎,無限眷戀道:“大人,奴家走了,你保重,希望我們仍有見面之時!”
三郎默然無語,表情複雜而凝重,她抱起瑩瑩的屍體,獨自一個人向着山上走去。
林舞兒泣不聲,掩面轉身飛奔而去,幾個侍婢也緊跟着消失在雨中。
三郎抱着瑩瑩上了山,找了一處山明水秀之地用寶刀爲她挖了一處墓穴,親自抓起一把把的土將她埋葬,又找了塊方石,立指如刀在上面刻下幾個大字:吾妻瑩瑩之墓。然後又在下面刻上了自己的名字和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