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姬鬆了右手,放開陶甄,然後竭盡全力地把她推到安全的地方後,垂下了雙手,閉上雙眼等待的生命終結。
經過了這麼多事情,雪姬早就把自己的生命視爲草芥浮萍,在不可抗爭的環境下想都不想就選擇了隨波逐流。在她看來抗爭無用,不如收斂自己小心存活。
但是此刻她心裡還是止不住的翻江倒海:沒想到事情因爲自己的任性變成這樣,那個把自己送回來的人是該要有多失望,但要是我的任性讓我在未來犯錯不如就在此終結了我,省卻了雪城城破的苦楚。
等了許久,雪姬並沒有感到周身有疼痛,她甚至快以爲自己的死亡會是忘了疼痛的直接被這個世界抹掉了。
手上垂墜來的血滴滴在了這白花花的世界裡顯得格外奪目,一滴……兩滴……三……她感到自己還存在在這個世界,左手還在因爲不停地流血而無力做無謂的反抗。
“啊啊啊。”陶甄突然叫了起來,在這靜謐的世界,白色的邊界開始如水波一般地顫動那怪物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雪姬嚇得睜開眼,卻看見陶甄的捂着眼睛在地上打滾,舔火的藤蔓破土而出,瞬間束縛得陶甄不得動彈。
難怪沒有聽到任何人接觸過來的聲音,再回頭看那怪物,自己面前的怪物也奮力掙脫自己身上的藤蔓,怪物用蠻力繩子會鬆一點,但一緩會兒立馬又會綁緊了,就像書架上一個叫《西遊記》裡的捆仙繩一樣。
白色的雨越下越大,不已經不能稱之爲是雨了,比起像雨,她覺得更像是一個越來越小的結界。
腳下的白色還會像蟲子一樣爬到身上,陶甄的腳也已經被白色的雨吞噬,像是有人用橡皮擦抹掉的一樣。
稠密的白色讓人覺得窒息又噁心,雪姬越來越搞不懂狀況,被束縛的怪物,突然狂叫的陶甄,還有這詭異的白色世界,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雪姬,雪姬,能聽得到麼?”有人在叫她,她應了一聲,然後迎面飛過來一隻冰錐,她伸手穩穩接住。
那一剎那瞬間感覺就像是雪辰抓住了自己的手,讓她狂躁不已的心安定下來。
當她再睜開眼的時候,眼神不在動搖,也不在思考自己、這個世界,還是眼前這個掛物。此時怪物眼裡閃着紅光,像是要一鼓作氣掙出藤蔓的樣子,雪姬立馬躍起身子,一擊扎到了怪物的臉上。
藤蔓迅速褪去,怪物捂着臉痛苦地呻吟,只見怪物的臉上從冰錐處慢慢結晶,最終變成了雪白的冰雕,周圍怪異的雨幕也消失不見了。
雪姬有點脫力,雨還在下,鞦韆的周圍只有她和陶甄,雨水沖刷着沙地,陶甄已經暈過去了,臉上的血漬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心想一定要把陶甄安置好才行,搖搖晃晃支起身,然後發現從怪物身後走過來一個人,眯眼仔細看了看,原來是祝融,剛剛的火藤鞭是她
的啊。雪姬一下子安下了心,無所顧慮地倒了下去。
“啊,陶甄。”雪姬立馬坐了起來,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牆,白色的窗簾,難道還在怪物身邊麼?剛想動身發現自己坐在牀上,纔想起來暈倒前看到祝融的,現在應該安全了。
剛坐起來的時候好像撞到了什麼白色的東西,額頭……疼疼的。側身想穿鞋,卻發現一個捂着額頭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蹲在牀邊,那個男人張口就是:“丫頭,我可是你親爹啊。”
然後雪姬立馬不好意思的躺好蓋好被子,還順手把牀櫃上削好的蘋果順到嘴邊啃了,只露出一雙眼睛看着雪昂。
在雪城的時候,每次雪姬犯錯,雪銀總會很嚴厲的責罰她,或是罰跪或是讓她和影衛一起訓練一天,他兇兇的樣子雪姬到現在還記得,雖說有時候過分的想家,但是遇到這個時候,她還是習慣性地把頭縮到了被窩,鴕鳥起來。
雪昂佔了起來,看到雪姬這樣,忍住沒有笑,揉了揉自己額頭,又摸了摸雪姬的額頭:“你發燒,還有過分的臆想讓你精神力消耗太多了,渾身都疼吧,學校那邊這幾天給你請假了,靜養幾天吧。”
雪姬聽到這樣的話覺得雪昂不會像雪銀責怪自己,懲罰自己,便探出了腦袋。就在探出腦袋的時候,她看到雪昂低下了頭,又擡起來滿是愛意的看着自己的眼睛,“對不起,我和祝融最近太忙了,忙完了也沒有立馬去接你們直到你被送到醫院,對不起。”
“吶,那個……爸……爸,我已經沒事了……”雪姬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只覺得自己闖禍其實和雪昂沒有任何關係,面對這樣的爸爸自己反而是最應該向他道歉的。
“雪辰……他……”雪昂摸了摸雪姬的頭,“雪辰被我送回老家思過了,他託我向你道歉,雖然不知道你們發生了什麼,以後賭氣不要自己跑出去,特別不能讓自己生病,大家都會擔心的。”
雪姬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話了,“不,不是的,雪辰……哥沒做錯事,是我不好……”她又坐起身,“爸爸,把他叫回來吧。”
“不,不單單是這次事情,雪辰是族裡面唯一一個有言靈之力的人,在學校裡他對你說了話的吧。”雪姬忽然想起來,無論是雪城的雪辰還是來到這裡以來的雪辰都沒有說過話,除了……雪姬責問他,他無法辯答而在吵架途中說出的那句當時看來不着調的話“我只想保護你”。
“我要他去族裡雪無那裡解開言靈,他並不願意,我只怕他年輕好勝,以後更是說出過分的話。解除了他就會回來了,不要擔心。”
“也就是說,雪辰他……可以說話,一直以來……他一直剋制自己從沒有說過話的麼?”雪姬蓋在被子裡的腳不安的動了動,知道了真像更覺得對不起雪辰,好想和他說對不起,好想不要錯過這次的再相遇。
“乖乖養傷等他回來吧。”雪姬
感到那雙摸着頭的手特別溫暖,有一種一不小心就會陷下去的溫柔,像極了那年獵雪祭父王帶着她騎馬遊行一樣。
她有點失了神,回過神的時候,雪昂已經出診別的病人了。祝融放下水果籃子,在她旁邊仔細地料理着花瓶裡的花。
雪姬記得暈倒前,祝融用左手使鞭,右手臂空蕩蕩的,她便不自覺地向祝融的右手看過去。
祝融背過手去,笑着說已經沒事了,就是長得難看了,還給了雪姬一個大大的微笑。祝融擡了擡手,長袖子裹着只能看到手指,但就是這樣雪姬也就稍微放心了。祝融笑了:“真像雪昂說的,我們丫頭是個善良的孩子呢。”
祝融伸手摸摸了摸雪姬的頭,這回雪姬不只感受到周身被溫柔環繞,而是心裡被暖到了,她順勢抱着祝融更貼進那份溫暖,而耳後又響起了鎮魂歌。
“你這孩子……”祝融也不禁抱住埋在自己懷裡的雪姬,無奈又幸福地笑了。
“對了,媽……媽,陶甄怎麼樣了?”雪姬看着祝融的眼睛,祝融眼睛裡閃了閃,但還是告訴雪姬真相了:“陶甄右眼變成了陰陽眼,現在能見妖。但是滴進去的是你的血,她畢竟只是人類,她也許會因爲你血灼燒而死,也許還會因爲墮入妖族失去自我。”
“我的血……爲什麼……”雪姬一臉不可思議,但她搖了搖頭,她還是更想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也就是說,都是我害得她橫豎都是死……是這樣的麼。”
“不,不是的……雪姬你不要自責了。”祝融沒想到她會這麼想,一下子亂了手腳。
“都是我的錯!”雪姬捂緊了耳朵,痛苦的閉上了眼睛,腦袋裡雪城的回憶,廟裡神秘物件的引誘,襲擊過來個怪物,還有陶甄突然看向自己的眼睛,“都是我的錯,我不在所有人都不會受傷了,我根本不能做儲君,我只會讓大家進到一個會覆滅的深淵……”
“雪辰已經帶她去狼族的部落了,狼族封印很厲害,你也用冰錐封印了應龍不是麼?”祝融伸出手想讓她安定下來。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她猛烈地搖着頭,甩掉了祝融的手,死死捂着耳朵,指甲在耳側抓出了幾條紅印,眼淚啪啪往下掉。
祝融收回了自己的手,“是,是你的錯,你現在必須好起來,變強了不再是我們的軟肋。”祝融把便當盒遞到雪姬面前,“餵飽自己,傷好了由我來教你修行。”
雪姬聽到這話立馬收了眼淚,停止了唸叨,呆呆地看着祝融。
想到祝融可以穿破結界束縛住應龍,揮動火鞭的樣子,想到自己無論是保護自己還是保護別人都無能爲力的自己,想到被雪辰護在身後,困在結界的自己,想到霍刈刀起刀落鮮血四濺,只能嚇得呆在一旁的自己……她的眼神一下子明亮了許多,看着祝融的眼裡充滿了堅毅。
“嗯,我答應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