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水知道身後的那人一直亦步亦趨跟着她。
她覺得頭有些發昏,但腦中卻是清醒得很。因而她回過頭去,插腰對那人怒目而視,“你想幹什麼?上茅房你也跟着,你不想混了嗎?你知道姑奶奶我是誰嗎?”
對面那人面色古怪,一動不動將她看着。
良久,方無奈嘆息一聲,“我是怕你一腳踩在坑裡,臭得很,別薰着了人。”
白清水搖搖晃晃的哼了一聲,回頭進了茅房去,重重將門一甩,便將謝楠生給甩在了門外。
他摸摸自己的鼻子,一張臉已經要比鍋底還黑了。
白清水解了手,一出門,就見那人竟然還在,舉着一個水瓢,盛了滿滿一瓢水,朝她沒好氣道,“上了茅房,手也不洗嗎?”
白清水點點頭,乖乖伸出手去,任他將水淋到自己手上,一邊搓手一邊道,“手是要洗的。”
待出了這常相聚的後院,謝楠生便拖着白清水的手臂往前,行至樓梯口處,卻叫她一把抱住那樓梯的木欄杆,怒道,“你想幹什麼?我認都不認識你,你想帶我去哪裡?你快快放開我。我還要回去喝酒。”
謝楠生詫異的回過頭來,這才知道她是當真喝醉了。
“你……”他擰眉。
而白清水已經擡步就往樓上去,一邊爬一邊道,“花了那麼多銀子買的酒,不喝完,那不是太浪費了麼?”
謝楠生唉嘆一聲,他當真是要被她給弄瘋了。
一時只好也跟在她身後,回了那放滿酒罈的桌子旁。
他坐到她對面,給她倒酒,一邊說道:“喝吧喝吧。一次喝個夠,喝死你最好!”
白清水猛的坐直了身子,指着他怒道,“你這個人忒的心眼壞。”
謝楠生嘴脣緊抿,冷冷將她望着。
她冷哼一聲,夾了一口菜入嘴裡,又喝了一口酒。
“這樣放不下麼?”他冷笑。
白清水的臉頰酡紅,醉眼半睜,問他,“你說什麼?”
謝楠生又冷笑一聲,“你放下不也沒用,人家擺明了不要你。”
“你知道個屁。”白清水道,“我男人剛剛纔說要納我做妾……”
“你男人?納你做妾?”謝楠生不待她的話說完,就打斷了她的話,伸手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咬牙道,“誰是你男人?嗯?”
白清水一掌就將他的手給拍開了,罵罵咧咧道,“少給我動手動腳,看在你陪我喝酒的份上我才讓你坐在這裡。不然姑奶奶早就把你從窗孔丟出去了。”
謝楠生冷哼,“別告訴我你想做他的妾。”
“笑話!”白清水又往嘴裡猛罐了一口酒,“你以爲我傻麼?做妾?”
“爲個負心漢買醉,你有意思嗎?”
白清水不再理他,只埋着頭喝,喝到後來,連謝楠生都看不下去了,將她手中的杯子一把奪走,冷聲道,“你別喝了。你真想喝死你自己啊?!”
白清水覺得自己挺沒種的。
康宗巖來,她連問他一聲爲什麼都不敢。好像生怕他是爲現實所逼,娶了一個比他身分地位高了不止一截的妻子,她生怕他承認他是開始吃軟飯,不拼了。
她怕這個男人的形象毀在她心裡。
到了此時,她方咽咽唔唔哭了出來,指着謝楠生罵,“你以爲我
一定要嫁給你嗎?你別癡心妄想了!你賴蛤蟆想吃天鵝肉!我只是想利用利用你而已,利用你吃香喝辣,你懂不懂?你娶了一個還想娶第二?你以爲我那麼賤嗎?我嫁貓嫁狗我也不嫁給你做妾!你才賤!你這個下賤胚子,你吃軟飯!我瞧不起你!康宗巖,我瞧不上你……”
謝楠生黑着臉站起來,一把將她拖起,冷聲道,“行了,還沒瘋夠!”
白清水只待他一把將她拖起來,就鑽到他懷裡來了,眼淚鼻涕擦了他滿懷,深吸一口氣,居然又嘻嘻笑起來,“你不是康宗巖。你身上香香的,有一股桂花的香氣,你是三少爺。你是謝楠生,嘻嘻……”
謝楠生的臉色因着他的這句話,總算是好了兩分,拖着她往樓下走。
“不喝了嗎?”白清水連忙問他。
“回去喝。”謝楠生說。
一直立在遠處的福泉原本見白清水指着謝楠生罵他吃軟飯,早就嚇傻了眼,此刻見兩人如此,頓時驚得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
最近府中都在傳三少爺與大丫環青水的關係似乎不一般,他亦早覺如此。自打上回三少爺半夜追至她家中,又在她家裡過了一夜,還囑他不準說出去時起,他就越發篤定,三少爺只怕是當真看上這青水了。
只是今日才知,三少爺在女人面前,竟然能有這等溫柔的神色。
謝府三少爺身份尊貴,向來女子見了她,大多都是恨不能將一雙眼珠子粘在他身上纔好。他雖是長了一雙多情的桃花眼,但能入他眼的,除了那被謝老爺與夫人極力撮合的林小姐,便是連表小姐都難的。
怎料小小一個丫環,竟然能輕易將發誓“不立業誓不成家”的三少爺給俘獲了去?
福泉擦了擦額上的汗,忙亦步亦趨的跟在兩人的身後。
謝楠生髮現白清水的酒品倒也算好,醉成這樣,腳下都已經打浮了,竟然也不鬧、也不撒酒瘋,小身軀軟軟的,貼在他身上,只是她身上酒氣刺鼻,難免叫他皺起了眉。
出了樓酒,將她丟上馬車,人也跟了進去。一進去,就見白清水坐在那裡,一眼迷茫的問他,“我們這是要去哪裡啊?”
“回府中。”
“府中?”白清水詫異道,“誰的府中?”
“我府中。謝府。”謝楠生沒好氣道。
他話不說倒好,一說,白清水便崩潰了,頓時大哭起來,哇哇嗚嗚的一屁股坐在馬車內,大喊道,“我不回謝府,我不回謝府,我死也不回謝府。”
“那你想去哪裡啊?”謝楠生叫她哭得腦仁疼,只好問道。
她幾乎是爬着出了馬車,一邊爬,一邊哭,“反正我是不回謝府。我再也不要回謝府了。”
謝楠生只好又跟着她身後下了馬車,眼看她咕咚一聲從車上翻了下去,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跳下馬車將她拎起來,環顧左右,便見路邊有一家客棧,看裝潢精緻,索性咬咬牙,摟着她就進了這客棧。
“少爺。”福泉在後頭一驚,急喊道。
謝楠生頭也不回,“你先回去,若是老爺夫人問起,就說我去同窗家中,今日不回去了。”
“這……”福泉呆立在那裡,還待想說,“可是少爺……”
而謝楠生已經摟着白清水行進那客棧裡去了。他撓撓頭,喃喃道,“還說要考狀元,這樣下去,能考得中狀
元麼?紅顏禍水,紅顏禍水,我就知道古人沒有說錯,哼!”
福泉氣沖沖去了,邊趕車邊在心中構思若是老爺夫人問起,他該如何回答,才能不惹老爺夫人懷疑。需知三少爺是他主子,他向來自認是個忠僕,想主子所想,急主子所急,主子要他瞞着,他便得瞞着!
這廂謝楠生摟着白清水進了客棧,小二早已修出一雙火眼金睛,見着這兩人的神態,女子嬌美,靨飛紅霞;男子俏秀,桃花眼裡似喜還憂。
兩人緊緊相依,只怕不是什麼好東西。
他果斷給兩人開了一間位居三樓的上等天字號房。
謝楠生拋給他一個“幹得不錯”的眼神,就手拋給他一錠賞銀。小二頓時喜笑顏開,點頭哈腰請二人慢走。
白清水一進到房裡就笑着踢了鞋,刺足行在冰涼的木地板上,她覺得很舒服。她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喝了多少酒,此刻酒精上腦,滿臉通紅,只覺連天靈蓋都燙了。
所以她覺得地上踩着蠻涼快的,於是她索性身子一歪,一邊解衣裳,一邊就想往地上躺。
謝楠生已經被這位姑奶奶折磨得一點脾氣都沒有了。
他眼疾手快抓着她的衣領將她一提,聲音平靜,問道,“你想做什麼?”
“我……”白清水睜着一雙醉眼,呆呆的回過頭來看他,“我熱得很,想涼快涼快。”
“要涼快去牀上,地上髒死了。你也不嫌髒。”謝楠生沒好氣道。
“對對。”白清水點點頭,“我困了,我得睡一覺。”
她言罷就掙脫他的手,自顧自尋着牀去,重重往牀上一摔,喟嘆一聲,就又聽謝楠生在怒喝,“你不沐浴就睡,你也不嫌髒!”
“天天洗,天天洗。”白清水不耐煩道,“偶爾一天不洗,有什麼關係。我就不洗。”
“你……”謝楠生叫她氣得啞口無言,行至她面前喊道,“你上輩子是髒死的吧,你個……”
謝楠生頓了一頓,氣得在她身上拍了一掌,“小髒豬!”
白清水似是沒感覺一般,也不生氣,反而嘻嘻一笑。
謝楠生跟自己說別生氣,跟一個喝醉的女人計較什麼?
所以他叫小二送了熱水上來,自拿盆倒了水,放在牀前,想用手巾擰着來幫她擦臉。
竟是叫她一把奪過去,在臉上糊亂擦了兩擦,就一手給甩了過來。
“喝這麼多,一身的酒氣,自己把身上也擦一擦。”謝楠生又擰了手巾遞給她。
她這回卻是不肯接了,半躺在牀上道,“我不擦,你幫我擦。”
謝楠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了良久,坐到牀上來,不可置信的問道,“你確定?”
“嗯。”白清水點點頭。
“要我幫你擦?”
“你這小二的服務可真是不周到。叫你擦你便擦,你怎這麼多話?我口喝,去,幫我倒杯水來。”
謝楠生這才知道自始至終,她都在將他當小二使。
這大約是在謝府當丫環被使喚久了,心中不滿,難得醉一場,索性也想做一回使喚人的大爺。
謝楠生就給她倒了一杯水呢。
……
如果不出意外,下午四點還有一章,給“愛做夢的女孩”,麼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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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