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書蓉十二歲那一年,謝楠生向上聖上請辭了山東水師提督一職。
清和郡主很是擔憂,怕將軍此舉會惹惱聖上。
需知經過多年操練打磨,朝庭的水師已頗成規模,這些年又打過幾場硬仗,早已聲名顯赫,不是當年的小小水師可以比擬。
白清水覺得謝楠生有其才卻不肯爲聖上分憂,此舉實是大大的不敬。
哪料不日收到聖上傳書,竟然對謝將軍的請辭允了。
相對於白清水的驚諤,謝楠生卻很是坦然。
這些年謝楠生本已軍功赫赫,眼見四海昇平,幼弟謝念生亦已成年,兩年前更是被聖上親點探花,金榜提名,再隨之謝老爺升任湖廣提督後,謝家盛名,朝堂之上,已無人可敵。
況且幾前謝楠生又以大將軍之名,迎娶了清和郡主。
清和郡主孃家何許人也?
先皇胞弟貴親王之女,其兄長果郡主早已襲爵,如此永世潑天的富貴,怎不惹皇權忌憚?
謝家若再不知收斂,只怕要得一個功高震主的嫌疑。
此時戰事漸息,四海生平,百姓安居樂業,謝楠生此番請動請辭,其實是正合聖上的下懷。
不戀棧權利,謝將軍如此心性,其實是很惹貴親欣喜的。
謝楠生拼博多年,而立之年早過,如今再回守,只覺歲月悠悠,得了功名,卻空留了許多遺恨。
只是雖是如此,但到底昨日尚在手的豪情萬丈乍然失了,難免開始幾日也有些鬱郁,攜家帶口回京述職的路上,最感欣慰的,竟然是女兒謝書蓉。
謝書蓉自幼長在京城那等繁華富貴之地,對於跟着父親、陪着母親在這大海邊操練水軍之事,早就膩了。
若不是早些年因爲目睹了爹爹與孃親分分合合之事,她纔不會爲了挽救這個脆弱的家庭而委屈自己日日在這海邊吹海風呢。
可憐她的花容月貌,再這樣吹下去,那滑若凝脂的小臉蛋兒都要吹黃了。
謝將軍一家回到京城那日,自是一大幫子人前來迎接。
謝書蓉除了先是同自己的姥姥姥爺行了禮,而後一眼便望到了一位風流倜儻,倚着一輛馬車朝她笑的年輕人。
她捂嘴嫣然一笑,就蹦到了年輕跟前,說道:“小叔叔你這副樣子一點都不好看。”
“哼。”年輕人鼻孔朝天,一臉傲氣,“你小叔叔我要那麼好看做什麼?英俊就可以了。小瀟兒,多年不見,這回可有給小叔叔帶什麼厚禮?”
謝書蓉正欲答話,就聽身後傳來她孃親的聲音:“念哥兒……”
“嫂嫂。”求英俊不求好看的謝念生頓時站直了身體,疾行而來,就朝白清水行了一禮,“嫂嫂終於回來了。”
白清水笑意盈盈的伸出一隻手,在謝念生的臉上摸了摸,感嘆道:“一眨眼,念哥兒都長這麼大了……”
謝念生嘻嘻一笑,而白清水的手就已經被緊隨在他身後的謝楠生給扯過去了。
謝書蓉就見自己的爹一臉不快,瞪了她孃親一眼後,朝謝念生說道,“你的禮物都在馬車裡呢,自己搬去。”
“好咧。”
謝書蓉就見謝念生一臉雀躍而去,而自己的爹則在教訓她孃親,“念哥兒都這樣大了,你怎還如從前一般,也不怕人說閒話。”
白清水有些詫異的皺了皺眉:“這是怎麼了?我同念哥兒久不見面,難道說說話都有錯?”
“說說話是沒有錯的。”謝楠生篤定道,“但你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你摸他的臉做什麼?念哥兒的臉是你能摸的麼?”
白清水頓時語結,忍不住捂嘴就笑了,揚了揚自己的手說道,“以前帶他的時候摸慣了,我往後改就是了,你可真是小……”
話沒有說完,頓時就怔住
了。
謝楠生與謝書蓉父女順着白清水的眼睛望過去,就望見迎面一位青衣男了,白玉冠,鬢微霜,風神朗朗立在不遠處,正朝着白清水笑。
謝書蓉暗暗撅了撅嘴,就見自己的孃親臉色微微滯了滯,已經擡步走上前去,朝那人行了一禮,低聲道:“羅大哥。”
羅意嘴角的笑意溫厚,笑着點了點頭:“回來了。”
“嗯,回來了。”白清水點頭道。
謝書蓉就看了一眼自己的父親。
謝楠生臉色明顯的也滯了滯,隨即就踏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她母親的手,笑着朝羅意道,“羅兄,許久不見。”
“謝兄。”羅意朝他抱拳道,“的確許久不見了。”
又笑着朝謝書蓉道:“瀟兒,可還記得羅叔叔?”
謝書蓉如何不記得?當年若不是自己棒打鴛鴦,只怕今日孃親的身旁就沒自己這親爹什麼事了。
她笑着走上前去,躬敬行了一禮,說道:“瀟兒見過羅叔叔,許久不見,羅叔叔可安好?羅姨姨可安好?”
羅意臉色微怔,隨即就笑道:“好,都好。”
一時衆人擡步入屋,歡聲笑語裡,謝書蓉怔怔在立在原地,望着自己的孃親若有所思的嘆息了一聲,隨即就也走了進去。
謝書蓉也嘆息了一聲,沒有想到才幾年不見,這位比爹爹還年輕了一歲的羅叔叔,鬢角竟然已經生了華髮。
也不知道同孃親有沒有關係?
不過聽聞羅叔叔前兩年終於接受了聖上的指婚,娶了當朝宰輔之女,據聞婚後夫妻相敬如賓,很是和美,雖說至今尚無所出,不過想來應該也快了吧?
要是羅叔叔與羅姨姨生個小弟弟或小妹妹給自己玩一玩,那就好羅。
謝書蓉望着郡主府門前那株迎風飄擺的楊柳,微微的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