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寧心中有些鬆動。
他們會相信他嗎，在他做出這種事後？換位思考一下，那些匪夷所思的事就連他自己也難以相信。
想到方纔報警那幕，他越發感覺現在並非推心置腹的時機。
“等他做到，我自然會說。”昌寧堅持。
她嘆了口氣，又搖搖頭“你這麼做，你爸媽得多傷心咯”。
昌寧冷笑，又一個活在自己世界中的人，既然並不瞭解來龍去脈，就不應該站在道德制高點說教，更沒理由讓人按照自己的道德觀行事。
人羣中又有騷動，劉雨從人羣中探出頭來。
“昌寧”她要挺身而出。
昌寧看到她的臉就不自在，之前明明躲在車窗後邊，裝作與他莫不相識，現在又出來了做什麼妖。
倘若說她是爲他着想，昌寧一萬個不信，莫非她也要來勸說自己？勸說這位多年不見的同學迷途知返？除此之外她又能做什麼。
“你們認識？”那個老太的兒子小聲問道。
劉雨點點頭，“他是我同學。”
“那你好好勸勸他。”那人說。
“我跟他好幾年沒見了，我也不知道他怎麼變成現在這樣。”劉雨說。
昌寧聽後嗤之以鼻。
“昌寧，你放了她，我來跟她交換”。劉雨望向昌寧說道，卻不知道不知她出於何種目的做出這種舉動。
“閨女，你這是說的什麼話。”老太太不贊同道。
不過劉雨的舉動還是得了部分人的讚許，一些人向她投入讚許的目光。
這樣又將我置於何地，昌寧恨的牙根癢癢，捨己爲人是吧，既然她如此高尚，早幹嘛去了？還不是縮在一旁裝作不認識自己？她可有爲自己這位老同學說過半句話？
昌寧冷笑一聲“好啊，我同意，不過我有個要求，”他俯首警告不安分的乘務員說道：“你別亂動！”
“我不像你那麼心胸豁達，我怕你乘機對我不利，但看在多年同學的情分上我成全你的高尚品德，這樣吧，你砍掉根手指表明誠意，我就同意交換，如果你沒這覺悟，趁早別逞能。”昌寧挑釁道。
他彷彿從圍觀人的目光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一張不可理喻的瘋子面孔。
“好啊”劉雨的臉漲的通。“把你的刀子給我。”
“我看你不是卻刀子，是缺膽子吧。”昌寧恍然大悟，原來這小妮子是看準自己不可能痛下狠手，這纔有此舉動。
“我不爲難你，”昌寧呵呵一笑，“你去替他們把車砸了，我就放人，還是說人命在你眼裡還不如賠償幾個車錢重要。”
“你真是不可理喻！”劉雨怒道。
昌寧不理她，又轉而對司機笑道“瞧瞧，有人願意賠償，你還不趁機動手，我倒數十下，如果你不動手。。。”
昌寧將刀子逼入肉中，乘務員感受到疼痛，驚慌失措的扭動。
“10。。。”他拉長尾音，心中十分焦急，他早已看到有幾個人鬼鬼祟祟的從他身後包抄過來，如果他倒數完了數字，卻仍舊沒法狠心，那麼他們必然會看破他的膽怯。
但如果他不施壓，這種狀態着實不利。
9。。。8。。。
那些人越來越近。
昌寧的心跳越來越激烈。
終於，司機沉不住氣了，他氣急敗壞道：“砸，這就砸。”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他掄起錘子的一瞬間，被劫持的乘務員猛然向後撞去。
昌寧猝不及防，只覺得鼻子一腥，眼前一黑，手中一鬆，刀子滑到地上。
當他睜開眼睛時，只看到乘務員尖叫着向遠方衝去，背影在眼眶的水花中扭曲變得抽象。
刀刃上一條猩紅的血痕延伸到昌寧的手指。
完了，昌寧看着這道血痕，暗想，我又失敗了。
“逮住他。”人羣中有人厲聲叫道，將他嚇了一跳。
昌寧猛地回過神來，跌跌撞撞的的向摩托車的方向跑去。
他爬上車背，慌亂中一時無法點火。
“快點，快點。”他終於手忙腳亂的發動了車子。
許多人圍截，身後那幾個鬼鬼祟祟的
摩托車飛一般的向人羣中衝去。“啊！”昌寧失聲驚呼，他感到有人撞到他的身側，摩托車向紙片一般晃動了一下，繼而橫衝直撞的向前衝去。
那些本來要攔住他的人不得不慌忙躲開，昌寧緊緊握住車把，耳邊的颯颯風聲和鼓動的心跳聲越來越響亮，沖淡了身後的嘈嚷聲，直至消散。
他很快衝入主路，公路盡頭平整如水。
他心驚膽戰的回頭望去，這時他才發覺自己已經徹底甩脫了他們，路的那側只剩蒼茫的田野。
他停下車子，突然想要放聲高呼，像是要把壓力全部發泄出去，但這裡是如此寧靜，將他那種衝動壓抑下去。
他清楚地記得車禍發生一刻，那種激烈和眼前寂靜大地交疊着。
昌寧忽然有種想要回頭的衝動。
他猶豫了一番，最終放棄了回頭，發動摩托車向沿着筆直的公路向前駛去。
經過那家商店時，店內依然空無一人，不過，燈是關閉的。
店內黑黢黢的，看不清楚屋內格局，由於沒有燈光透過窗戶，店面相比那天顯得更爲侷促陰沉。
從那扇歷經百年風雨的牌坊下穿過，掉了色的漆皮與天空相應，紅的不夠純粹，金的也不夠鮮豔。
昌寧特地繞去穀場那裡，穀場仍舊陰沉睡在土路的盡頭，路旁的植物濃密醜陋。
既然一切都沒有改變，那說明他仍舊沒有逃離這個世界，看樣子在他離開後車禍再一次發生了。。。
不，或許他仍舊可以抱有一絲希望，明天，當太陽升起之後一切都已恢復正常。
這是自欺欺人，他聽到一道聲音在腦海中劃過，那是他的音色，沙啞乾燥。
當他回到家後他看到自家大門是敞開的，院內瀰漫着飯菜爆炒後的濃香，那香氣溢出紅磚牆外，帶來熱烈喧鬧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