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頭。”司機用目光示意。
昌寧瞭然,看來她並不想聲張,所以選擇了較爲隱蔽的路,那面要穿過一片林子,最終到達九里坡村子的北部。
“等她回來把。”司機說完便重新進入了那種假寐的狀態,這種狀態是他的逐客令。
昌寧將這一切告訴了矮個他們幾人,他們不以爲然,但幾個人商量之後,因爲的確沒有其他更好的思路,所以便也不了了之,基本上是默認了司機的話,按照司機所說,一切等到九點之後再見分曉。
“在此之前不要告訴其他人。”矮個說道。
昌寧並不明白他的用意,矮個解釋道:“如果更多的人選擇離開這裡,情況會變得不太樂觀,所以在此之前,還是保持現狀比較好。”
接下來便是等待了,人們分散開來,昌寧因爲心神不寧所以脫離了人羣,他想要一個人呆上一陣,去稍微遠一些的地方走一走,這裡四周都很空曠,即便走去遠一些的地方,巴士這邊的情況也能盡收眼底。
昌寧信步走着,他想着夢中那個聲音,那個聲音告訴他,只要阻止車禍發生,世界就會恢復正常。
如果可以這樣理解的話,像司機所說的就這樣慢慢的等下去,永遠不過橋,車禍也就根本不可能發生,循環的端點在哪裡?如果時間過了那一刻,是不是世界就會恢復正常,這樣考慮的確合情合理,但是爲什麼總有種患得患失的感覺?
不知不覺,已經離巴士很遠了,昌寧已不能聽到那邊的聲音。
這時,那種煩躁的感覺消退後,他又感覺到了孤獨,當他遠遠望向巴士那邊時,他有一種他們將會隨時消失的感覺,於是他開始害怕,他匆匆向回走去。
他重新回到人羣中,繞到路旁的一棵白楊樹下,靠在樹上,過了一陣後,他彎下身去,坐在枯草中的一塊凸起的涼石上。身後的樹幹硬的發疼,此時天已經暗了下來,冷風吹來,一陣陣發涼,昌寧搓了搓手。
車外已經沒有多少人逗留了。
昌寧進到車內,車廂中的溫度已經下降了很多,但較之寒風凌冽的室外,顯得依然很暖和。
黑漆漆的車內坐着不少人,自從在河底與劉雨交談後,兩人便在沒有說過話,劉雨一直是默然的態度,昌寧也沒心思去招惹她,現在的他僅僅想找個座位休息一下。
因爲有不人離開,車廂中位置空了不少,昌寧隨便在某個座位上坐下來,舒服的靠在椅背上。
他竭力避免自己發睏,眼下這種特殊的情況下,原本不用擔心這種問題,但是,當昌寧坐在柔軟溫和的座椅上的時候,他開始感覺頭痛,他的腦子發漲,繼而這種感覺蔓延至全身,是沒過多久眼皮發沉,並且一連打了幾個哈欠。
他終於沉入昏沉中。
混混沌沌中,昌寧突然聽到了有人說話的聲音,那聲音的主人似乎正緊貼在他耳邊,帶來輕微的觸感,又似乎是從很遙遠的田野盡頭飄來,聽不真切。
昌寧勉力張來眼睛,他聽清楚了那聲音,那是很熟悉的男人的聲音:“幾點了?”
另一個聲音回答:“四點半了。”
“四點半了?”
昌寧徹底清醒過來,只覺得渾身有千斤重,昏昏沉沉的。
人的腳步聲在車廂後側響起,窸窸窣窣的,果然車廂後有人影晃動,從那頭向車門移動過去,三個人,他們前前後後的陸續走出門去。
昌寧站起身來,從脖子到腳尖,沒有一處不僵硬的,昌寧無暇顧及,緊隨他們下了車。
現在正直黑夜,藉着月光,他看清了那幾個人,矮個和魚泡眼,另外還有一對母子,原來有四個人吶,昌寧心疑,他們這是偷偷摸摸要做什麼?
昌寧躲在一旁,他正好聽到魚泡眼向矮個問道:“要這會走嗎,不等天亮嗎?”
“就現在走吧,天也快亮了,再等下去也沒啥用,我知道路,等到了村裡,天也亮了。”矮個說。
昌寧感覺這樣躲下去也沒事意思,於是出現在他們面前。天色黑漆漆的,月光很微弱,幾個人的臉晦暗不明,實在看不出他們都是什麼樣的表情。矮個向昌寧打了聲招呼:“我們要離開了。”昌寧總感覺那語氣中隱藏着些尷尬的意味。
是因爲把他排除在外的緣故嗎,或者說又是他敏感的神經作祟?
孩子哼唧起來,抱着孩子的女人趕拍拍他的背。
她們也要一塊走?昌寧這樣懷疑着。
“是要去九里坡村?”
“是啊”矮個說:“不想再這麼等下去了。”
“那怎麼要現在走?”
昌寧感覺從時間邏輯這方面來說,有些奇怪的地方,晚九點到次日凌晨四點,昌寧一直在熟睡,至於矮個他們幾個人,難道也同他一樣麼?
如果九點左右他們是醒着的,那麼司機沒有遵守承諾,他們難道毫不在意?即便他們已經放棄了勸說司機,如果要離開的話,爲什麼不選擇在那個時間,而非要等到現在才行動,這樣豈不是在車上空號了一宿?
“孩子顯點發燒。”矮個說。
原來如此,昌寧瞭然,早上這個女人發現他的兒子生了病,出於照顧,矮個這才決定護送她們去往九里坡村,畢竟孩子的病無法耽擱,而眼下的狀況,還不知道會向什麼方向發展。
“我不走,我只是出來看看。”魚泡眼對昌寧說。
昌寧聽到這個消息,稍稍安下心來。
他們道別後,目送矮個三人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黑暗中,清晨的風很涼,吹到身上跟柳葉刀似得,昌寧打了個噴嚏,只覺得的頭痛的更加厲害,幾乎有些吃不住勁,於是便轉身向車內走去。
上車後,溫暖而又污濁的空氣將昌寧的包圍,那一瞬間,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他明白了爲什麼他的心中會一直不安。
夢中的那個聲音告訴他要阻止車禍,而當他們選擇繞路時,實際上已經擺脫了車毀人亡的命運,在那時候一切就應該恢復正常,但是恰恰相反,他們仍被困在了某種奇異的處境中。
一切的線索似乎都指向九里坡石橋本身,要過橋,要過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