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時間

這個念頭使他感覺渾身重新有了活力,當他快步走到屋檐下的帖梯子時,他幾乎能夠感覺到不遠處正有其他的燈光亮起,正在等待着他,他握住冰涼的扶手,心裡的火熱並沒有被這種冰涼的觸感影響,他心中的預感越發強烈起來。

他攀爬到屋頂上,平房的屋頂上視野很是寬闊,相比起院中,風聲也更加明顯。

他環顧四處,遠方的建築物們隱藏在黑夜中,相近一些的也只能看到一些模棱兩可的輪廓,整片村莊,只有他的家中是明亮的,就像是黑夜中的月亮,竭盡全力散發着光芒,以免像其他院落那般被黑夜吞沒。

風沒有了遮攔,喧囂的吹來,從臉旁耳朵旁掠過,將身體的溫度不斷的帶走,不留一絲空隙。

儘管心中已經有了充足的心理準備,但眼前這片漆黑的村子仍舊讓他不知所措。

自己的庭院燈火通明,燈光和月光交融,站在屋頂向下望去時,便感覺房子似乎比平日裡低矮了許多,就算如此,當昌寧靠近光禿禿的屋檐時,仍舊感覺雙腳發軟。

他後退了幾步,腳下的景色隨之移動,似乎在旋轉,在夢中的時候他時常做類似的夢,站在高處,腳下的土地不停地旋轉,隨時都要掉下去,他被驚醒過很多次。

昌寧又再次向屋檐靠了靠,要跳下去嗎?如果那樣的話,這一切困境就會結束,他也就不必再被折磨,但當昌寧向下望去,卻又是一陣心驚膽戰。

哪怕是這種毫無奔頭的生活,他也絕不想放棄,他害怕死亡,如果死了一切就都沒了,死亡了以後世界上就再沒有他這個人了,他會被所有人遺忘,化作塵埃,他無法想象那種情形。

但是,如果以後真的毫無希望,他也會經歷生老病死,在這種漫長的孤獨中,他的身體和精神又能堅持到什麼時候,他會不會終有一天崩潰?

他究竟在害怕什麼?死亡?孤獨?遺忘?

他有太多想不明白的事,如果能把這一切想透徹,是否就能坦然一些,那樣的話勢必要比眼前的狀況要好很多。

他又聯想到宗教,這種精神的食糧幫助許多人掙脫束縛,他曾經嘗試過很多次,卻總無法產生歸屬感,總感覺有些地方是違和的,有種不自然的感覺。

走一步看一步吧,昌寧又想到自己所說的話,暫時也只能這樣了。

眼下的當務之急是要找出能夠代替鐘錶計量時間的東西,用來規劃他的生活,如果長此以往下去,總有一天他會忘記時間的存在,他的生活會徹底混亂。

想到這些,他甚至隱隱感覺自己的胃有些不適,他分辨不出這是否是他的錯覺,或者只是種心裡作用,但這也算是一種信號,他如果生病的話,沒有醫院可以看病,所以他必須儘可能安排好生活作息。

他想到了漏斗,這種東西可以計時,而且也容易弄到手,商店禮品店中大都可以找到,但那種東西並不準確,而且需要時刻留意着,這樣是不適用的。

他需要一種精確,能夠長時間使用,隨時可以瞭解時刻的東西。

很快,在排除了各種不適合的辦法後,昌寧想到了一個主意,他要用音樂記錄時間。

以五分鐘爲一個刻度,五分鐘的話容易把握,不長不短。他打開電腦,大概是時間的緣故,界面的信息都停止了更新,昌寧忽然想到,他本身的時間在流逝,而他吃的食物,使用的東西都有消耗,這麼看來,與他接觸的事物的時間都有流逝。

昌寧舔了舔乾巴巴的嘴角,想這些也沒有什麼意義,還是繼續下去吧,他一陣摸索,從存盤裡找到幾首樂曲,一首流行歌曲,幾首純音樂,流行歌曲時長5分13秒,其他的時長3分鐘上下。

昌寧默默計算了一下,然後從網上下載了一些,12首加起來正好一個小時。下載後,重新編排了一下,修改了名稱,以一個小時左右爲一個單位,從MP3屏幕上看來,1-A,1-B。。。12L這樣循環下去。

昌寧放鬆了一下僵硬的肩膀,儘管由於曲目的時長不同,這樣記錄時間並不會完全準確無誤,但對於他來說已經足夠了。

此外,昌寧的日記也按部就班的進行着,從那天開始,他的日記記錄就沒有間斷過,這樣有許多好處,可以整合出各種細節,也能代替大腦記住那些慢慢遺忘的事,長時間的黑夜,昌寧難以估測以後的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

他的記憶會退化,語言的能力也會退化,他會慢慢遺忘很多寶貴的東西。

現在的他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揮霍,怎樣利用這些時間是他優先考慮的事。

他決定時常去車站,以及遠方的九里坡轉轉,他仍舊抱有一線希望,或許不知何時就會發生某種轉機。

這且暫且不提,如果有必要的話,他想要找到那些乘客的住址,那些人與其他人是不同的,或許那些人身上有什麼他忽略的線索也說不準。

他知道這將是一件繁瑣而且工程浩大的事,或許意味着要轉遍村子的每一戶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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