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車禍如此嚴重，昌寧想，或許可以在地上摸到一兩塊玻璃片，儘管玻璃是比不得刀子鋒利，但好歹聊勝於無。
只是，他的兩隻手臂都被壓着。。。。。。
僅僅爲了嘗試，值得嗎？昌寧猶豫了許久，終是咬緊牙關，皮肉之痛只是一瞬間的事，忍忍就過去了，不會對身體產生多大妨礙。
平躺的姿態，椅座倒扣在身上，胸前勉強支起容納手肘通過的空隙。
昌寧狠下心來，擡起膊肘向胸前擠去。
事已至此，無法回頭。
儘管已有充足的心理準備，但如期而至的疼痛依舊令人難以忍受，後背的傷口摩擦過凹凸不平的地面，那種痛楚抓心抓肺，似乎在碾壓靈魂。
胳膊擦過胸前，勘勘擦過佈滿黏膩汗水的額角，衣服上散發出一股酸臭。
疼痛消退之後，粘滿污穢的手腕暴露在外，沁涼如水的空氣在指尖的細小傷口上滑過，使他的精神爲之一振。
休緩片刻後，昌寧岔開五根手指在地上摸索，指間觸摸到帶有毛刺的木料，冰涼的鐵片，以及一些細小的玻璃渣。
摸到遠一些的位置，便似乎暴露在無形的危險之中，他害怕觸摸到肉體。
沒多久，他摸到塊一寸長的狹窄玻璃碎片，昌寧鬆了口氣。
他小心地握在手中，全神貫注與頭頂上方的椅墊拼鬥起來。
一番成效甚微的悉悉索索後，他失去耐心，大開大合的加快了速度。
手掌很快被尖銳割傷，張合的時候，掌心的紋路傳來細微的痛感。
他拗着手，依着方纔的記憶，在右側一尺遠的地方摸到柔軟的東西，一抻，噼啪作響，是一張食品包裝袋，很油滑，裹着一股子油膩的味道。
昌寧叼着玻璃，另一端繞了幾圈，做成簡略刀柄，儘管油滑，倒也多少保護了手指。
椅座的布料粗硬，手肘懸空，加之傷口與地面來回摩擦着，動作起來自是不方便的，索性他有的是時間，而單調的動作也幾乎使他忘記了時間的流逝。
刺啦，他的心隨着這聲音猛烈跳動，成了，他終於撕開了一道裂縫。
他無比慶幸自己的決定，從甦醒那一刻，救援便一直杳無音訊，假如他一直選擇等待。。。。。。
昌寧擠入兩根手指，將一團海綿從裂縫中撕扯出，那團東西在空氣中留下一股酸腐的味道，這種奇怪的臭味營造出一副骯髒的畫面。
常年不見天日的海綿，他們承受着成千上萬人的擠壓，吸附着那些人的體味，汗漬，光鮮的布套包裹着污穢，在陰暗中發酵着。
昌寧忍耐着翻滾的胃液，手下仍一刻不停，動作機械但快速。
待到空間足夠大後，他如法炮製，解放了自己的另一隻手，雙手更加方便，輕而易舉將原本的縫隙撕裂更大。
儘管過程噁心不堪，但從結果看來，一切都是值得的。增加的空間超出了他的想象，甚至可以小心翼翼地翻轉身體。
當他收起下巴一點點彎下腰去，並且伸長手臂時，手指幾乎可以觸碰到他腿上的那堆頑固的虯節在一起的東西。他摸到一根拉鍊，他順着它的形狀摸索源頭，便猜測這根拉鍊屬於某位乘客的行李包。
大腿以下沒有知覺，手指捏去，似乎捏到一團麪糰。大腿根部的牛仔褲上結着一片癍漬，他的手指一顫，繼而小心的描繪着癍漬的邊緣，手指攆摸過後，湊到鼻下，嗅到一股鐵鏽味，顯然是血痕，血跡覆蓋了右大腿的內側。
昌寧心中沉甸甸的，由於雙腿失去知覺，他沒能找到傷口的位置，也無法得知傷處的情況。
眼下的情況使他更加急於掙脫出去，他蜷縮着身體，伸長手臂，用指尖挑起壓在腿上的東西的一角，看不到周圍的情況，只能單憑觸感在腦海中勾勒出種種畫面。
昌寧小心的轉動身體，探查着那些東西的情況，漸漸地，他開始腦海中構架出一副完整而立體的畫面，這幅畫面有助於他逃脫。
狹窄的空間中，空氣因爲劇烈的動作熱了起來，後頸沁出細密的汗液，與襯衫的領子粘在一起，汗液刺痛後背的傷口，種種情況讓他更加焦躁。
很快，他的手指觸碰到一段冰涼的鐵棒，不過那隻鐵棒與其他東西糾葛着，抽不出來。
昌寧用玻璃片挑斷了纏在鐵棒上的東西，把兩條布頭扯了出來，牽扯出其他一些亂七八糟的瑣碎東西。
之後，那根鐵棒有了鬆動的跡象，昌寧擡高鐵棒。
就在這時，他忽然感覺一絲痠麻從下肢傳來，昌寧握緊拳，靜待這陣蟻噬般的痛感消褪。之後，他發覺自己的雙腿恢復了知覺。
昌寧喜出望外，車禍如此嚴重，他不僅活了下來，而且沒有受到重傷，命運似乎有意放他一馬，之後的一切似乎也印證了這點，一切都順利起來。
清涼的風沿腳踝而上，他的雙腳暴露在外，這讓昌寧精神一震，或許他的腳下就有一個出口。
只要把壓在腿上的東西清理乾淨，逃脫不成問題，想到這裡昌寧加快了動作。
當昌寧從破損的窗口爬出去時，一輪明月正好懸在天空，冷冽的風呼嘯而來，昌寧大口的吞吐着清新的空氣，胸中的污濁的氣息被洗刷乾淨。
他僅着單衣，當初車內很暖，被困之際四周嚴密。現在置身荒野，四處空空蕩蕩，寒風捲過，不由得瑟瑟發抖。
掛在身上的衣服根本難以禦寒，昌寧呲牙裂嘴的脫下上衣，血已經和布粘連在了一起，廢了不少精力。
他細細的擦淨手指上的髒污，用指尖一點點查看着傷口，指甲因爲顫抖刮過傷痕，引起一絲陣痛，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傷口有些腫脹，像被貓抓撓過一樣，好在沒有刺入異物，並無大礙。
確認後，他又打着牙磣將沾滿污漬的衣服包裹在身上，這些衣服儘管微不足道，卻也聊勝於無，他沒有其他可以保暖的東西。
現在的他需要一件厚實的大衣，但這荒郊野外的，又能去哪裡找尋呢，能死裡逃生已經足夠幸運，實在不該奢求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