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那是怎樣的一個當年,那就她的惡夢,慕青憶永遠忘不了的惡夢,你以爲有哪一個正常女子會喜歡賣笑來賺取錢財?面對無禮還要笑臉相迎?如果每個月沒有往家中寄去銀兩,那她在家鄉的弟弟妹妹就會餓死,她的爹孃就回露宿街頭。
是,遇到他,她覺得很幸運,是安城首富公子,還願意爲她傾盡所有,活地瀟灑,還願意帶她浪跡天涯,說的輕巧,他的一切可以隨意放棄,那她呢?是當時年少氣盛的他不懂,還是她的虛榮太過明顯?
那日城牆下,從他包袱裡掉下的青石耳墜她看到了,那麼美麗的耳墜,她怎麼會沒看到,比她眼角的淚光還要晶瑩剔透,在溫和的陽光下刺痛她的雙眼。
而當年她也不過是及笄之年,卻要嫁給一個可以當她姥爺的男子,是,這是她自己的選擇,是她的自作自受,其實她可以選擇跟他走,可是她放不下所有,放不下弟弟妹妹,放不下爹孃,也放不下榮華富貴。
好不容易她終於等到了那個老頭離開人世,分了一筆可觀的分成,足以夠她往後的衣食無憂,可她卻回到了安城,回到了昕雨閣,‘景物依舊,人不在’她好像現在才懂這番話的含義。
閣裡有一位叫冷凝的姑娘有一張與她幾乎相像的臉,不同的是,她對待閣裡任何事和物都可以雲淡風輕,包括所有人都喜愛的銀兩。
開始她只是以爲這不過是她勾引男子的一種伎倆,後來才發現自己錯地很離譜。
聽聞他每次都會到閣裡找她,然後會坐上很久,她心中竟然有些暗喜,這是不是代表着他對自己還有情,忘不了她。
可是在燈會上遇到他,他身旁卻站着別的女子,他看那女子的眼神是當年對她也沒有過的。
她細細打量那女子,很普通很普通,面容清秀卻沒有她十分之一的美麗,除了微笑溫暖可愛,她再也從她身上找不到任何特點。
然後她又不由慶幸,如此女子她沒有什麼可以害怕,他回到她身邊是遲早的事。
可是她又錯了,他看她,眼神那麼淡,微笑那麼輕蔑,就像當年在城門下,她輕蔑地看着他,輕蔑地覺得他一個大少爺怎麼會理解她的感受。
可是這並不能打擊到她什麼,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是比以前更吸引了她的目光,只是心已經不在自己身上了而已。
每日守在方府門口只爲見上他一面,卻知曉了那姑娘,楚汐的秘密,那是多麼荒唐的一個故事,荒唐到沒有人會理解,沒有人會相信,爲了自己愛的人珍重的東西,不顧一切的守護,就算會吃很多苦,就算等不到任何回報,然後再傷害一個等待自己多年的男子。
她將她聽到的事情告訴他時,卻沒發現,她又重蹈了當年的自私,爲了讓他回到自己身邊,說出一個他接受不了的真相,她好像永遠都把他當傻子看,朝夕相處,他怎麼會不發現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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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漠地告訴她“那又如何,那也比你當年貪慕虛榮要好的多不是?還是說你覺得只要我知道她的目的,就會把她趕出去,然後再回到你身邊,對你還有情義,你一青樓風塵出身的女子,我方鬱塵的家族勢力,要多少有多少不是嗎?你何必如此高估自己?”
她頓時煞白了臉,在他看到她已經煞白的臉他還是漠然轉身離去的時候,她才知道,真如他所說她是太高估了她自己。
“所以你知道有許長安這個名字,你還認識這個人,還爲了他來我身邊,守護我,是不是?荒唐,這真是我今年聽過最荒唐的故事,你爲了他守護我,我跟他有任何關係嗎?”他失控地大喊,原來她對他的好都是爲了那個叫許長安的男子,這是他想也沒想過的目的,他以爲她只是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麼。
她握緊拳頭,指甲攥入掌心,很痛,她還是在繼續握緊,像要看到血紅纔會放輕力度,而坐在一旁的他臉色卻比她還要蒼白。
她要怎麼跟他解釋,她認錯了人,她不知道她的自私會如此傷人,會如此地傷害他,她原本是想悄無聲息地離開他的生活,將這件事永遠地埋在心裡,他的臉色好蒼白,就像是病了。
“你怎麼不說話了?你以爲只要不說話,不解釋,我就可以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然後原諒你?”
他站起來走到她身邊,俯視着她,她不解釋的時候最氣人,她可以說個謊話欺騙他說,不是,其實不是,我是喜歡你,所以纔來到你身邊。
“對不起。”許久她俯身鞠躬,身子微抖。
“爲什麼你總是在面對錯誤的時候只會說對不起和哭泣,眼淚和對不起從來都不是解決事情的根本。”他看到了她眼裡的淚水,如此震撼的事情,怎麼可以用一滴眼淚一句對不起輕輕帶過。
她還是俯身站在他面前,不敢擡頭,不敢看他的雙眼,緊接着是巨大的關門聲,木門發出“吱吱”的聲音。
在之後的日子,她很少在府上碰到他,就算碰到,他也會對她視而不見,他真的沒有趕她走,只是再也不吃她做的東西。
不知道爲什麼,對於他的生氣,她覺得很心慌,彌補?這種傷害又怎麼彌補得了,或許離開纔是最好的方法。
她什麼事情都只會選擇逃避,對許長安的死,對君亦凡的心意,還有對他無法彌補的傷害,這些事情她從來就沒有正式地去面對過。
方府正門前今日安靜地詭異,平常還會看到一兩個下人走動,可今日卻一個人也沒看到,除了不時吹來的一絲清風,還有荷花池隨風搖曳的荷花,她就真的再也沒看到別的什麼。
她輕手輕腳地走到漆紅的大門前,雙手扶上門環,已經換上了來時穿的那件黃色衣裳,束起來時束的髮髻,拿上來時的包袱,回頭望了一眼這個她生活了一年多的地方,她捨不得謙兒姐,捨不得凌亦,捨不得他,捨不得他們之間的美好回憶。
還記得開歲那天晚上他們三人就那樣坐在他房門的長廊前看着那滿天的火樹銀花,他那麼體貼地站在她面前替她擋住那耀眼的火光,這樣美好的回憶她永遠都不會忘記,回憶只是回憶,她也只配永遠地活在回憶裡。
這是上天懲罰她的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