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到哪裡去？你想去哪裡？”句義一樣，他卻說了兩句。
熟悉的聲音，她邁出的腳步停下，拿包袱的手僵住。
他只是需要時間去接受這件如此荒唐的事，她卻想要用逃避來躲開解釋。
“你是覺得你離開，事情就全然解決了？還是說你打算，打算回到那個男子的身邊，把我放棄了？”他慢慢踱步到她面前。
“不。。。。。”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他不容她解釋的話語，他生氣的直視都讓她喘不過氣。
“你就一個解釋也不願給我？”望着她煞白地毫無血色的臉，他不敢再這般厲聲責問下去，痛苦替代了憤怒，這次他輸地徹底，如果當初沒有將她留下，如果當初沒有救她，哪有那麼多如果。
“這次呢？我沒有趕你走，那你爲什麼要走了？”一直都是他在說，微風吹動她的衣袖。
“對不起。”
“對不起？你是覺得你對不起我，瞞着我這麼荒唐的事情那麼久？還是覺得，對不起我，我就像個傻子一樣，讓你欺騙了那麼久？”他想平息怒氣，話說出口又全然變了。
“不是。。。”
“不是？那是什麼？”他不想逼她，可是他需要一個答案。
“他沒有了，許長安已經沒有了，永遠地沒有了，這個世間再也沒有許長安這個人。”她深呼吸，話語出口，眼淚也奪眶而出，語氣卻極其平淡。
回憶:
“長安，你的身子爲什麼會那麼冷？”她眼神空洞地摟住牀上沒有呼吸，沒有心跳，面無血色的許長安。
“長安，他們都說你生病了，那你怎麼不好好聽話去看大夫呢？我生病不是嚴重的時候，你就逼着我喝很苦很苦的藥，但是你呢，你生了那麼重的病卻不告訴我，還陪我到嶺山去看雪，你是不是永遠都那麼傻，雪有什麼好看的呢？就一片雪白，捉也捉不住，汐兒最討厭雪了。”她故作生氣的語氣。
“不對，生病是可以好起來的，我們去看大夫好不好？看完大夫喝完藥就好了，好了之後我們以後都不要去看雪了，我們去看日出，等天氣暖和了，我們就去看日出。”眼裡蓄滿的淚水無聲流下，滴在他衣裳，窗外寒風呼嘯，她說了那麼多，聲音都快沙啞了，可是牀上的他卻沒有再回答她一句話。
青城的那個冬天，她真的覺得很冷，冷到許長安身體都沒有了溫度，以往他抱着她的時候都那麼溫暖，可是這次她抱住他好久，他的身子還是好冷，她突然好討厭冬天，很討厭，很討厭。
“長安，你理汐兒一下吧，不然的話汐兒會覺得你不要了我。”她嗚咽着說，頓了頓才說出了那個她不願接受的現實。
“亦凡告訴我，你死了，我就對他大吼，他怎麼可以給我開這種玩笑，我是不是對他很兇，我對他永遠都那麼兇，雖然他對我很好，可是許長安我不想對別的男子那麼好，因爲我的心裡只有你。”
“其實我也知道，亦凡從來都不會騙我，從來都不會跟我開玩笑。”
“長安，就讓汐兒陪着你吧，你陪了汐兒那麼久，這次就換汐兒陪你。”
陪着他陪到忘記了吃飯，忘記了喝水，忘記了門外一直守在門外的一行人，忘記了擔心她的爹爹，忘記了擔心她的君亦凡。
門外站着一行人，聽着她的嗚咽，聽着她的話語，都搖頭嘆息。
他下葬的那天她沒有去，只是穿了件很薄的外衣爬上屋頂，吹着冬日裡刺骨的寒風，她冷地瑟縮着身子，卻怎麼也不肯下來，她說，她不知道一個人身上永遠都沒有溫度的感覺是怎麼樣的。
她扯動嘴角，這個時候她居然想笑“來到你身邊，其實就是一個錯誤，就像是上天的捉弄，像你所說的荒唐，當初我只是以爲你是他失散多年的血親，弟弟，後來我才知道那只是上天給我開的一個玩笑。”
“你對我的好，我全都知道，你看我多自私啊，明知道自己留在你身邊，只是爲了許長安，只是爲了守護他這世間唯一的血親，後來呢，後來我知道你不是，我就想離開了，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虛僞，什麼願意爲了你努力地去學，不過全是爲了許長安。”她的語氣很平靜，很溫柔，卻比慕青憶厲聲說的那番話更傷人。
他顫抖着身子，有些不穩，後退了幾步，這就是她的答案，這一刻，憤怒沒有了，他只是覺得不公平，上天很不公平，爲什麼她那麼劇烈喜歡的人不是他。
“對不起，我剛纔的語氣是不是把你嚇到了。”沉默了許久，他上前擁住她，在她耳邊輕聲。
夕陽已高掛。
“我恨你，也討厭你，討厭你的眼淚，討厭你的沉默，也討厭你的專情，那麼專情地喜歡許長安，雖然很討厭，可是我卻不想你離開我，你說我應該怎麼辦？”他溫柔的聲音繼而在她耳邊響起。
“對不起。”
“對不起？既然覺得對不起我，那就留下來，彌補，彌補你虧欠我的，我不恨你的時候，我就放你離開。”如果放她離開，事情就可以當作從沒發生過，那還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認識。
“不。。。。”她輕呼。
“你沒有選擇的權利，如果你離開了，我會傾盡所有將你找回來，天涯海角。”他知道她會拒絕，可是他卻不容她拒絕，轉身離開，她會留下的，他知道。
望着他漸走漸遠的背影，直到他走到了府門正門的對面，長廊的轉角處，也沒有再回頭一眼，他知道她在哭，可是她的眼淚又是爲了誰，爲了他嗎？怎麼可能。
看不見他的身影，她才蹲在地下嚎啕大哭，在他面前她其實一直都想忍住淚水，然後語氣裝作冷淡無情，這樣他就會討厭她，就會趕她走，然後一切重新開始，後來她才知道她的行爲是那麼幼稚可笑。
方府正門內，兩旁綠景，正中央一個荷花池，荷花池的盡頭是一條長廊，正對着大門，有一隻鳥兒落在池邊嘰喳，荷葉隨風搖曳，池中魚兒露出水面，歡快地吐着泡泡，突然的哭聲嚇得它潛回了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