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王善的慫樣,我心說好的很,你總算不鬧着趕我們走了。眼鏡皺着眉頭想了半天,突然問他:“你說你以前來過這裡?”
王善看着我們不說話,眼鏡問了好幾聲,不耐煩地踢了青銅門一腳,“咣”地一聲響,痛得他抱着腳亂跳。這時候銅門忽然發出連串的“咣咣”聲,就好像是眼鏡這一腳能踢出回聲一樣。眼鏡嚇得蹦跳着躲開,銅門的聲音卻一直在迴響,應該是有股力量在那邊敲打或者撞擊。
王善用手捂住耳朵,蹲在牆角抱着頭,大聲說:“不要這樣……我還要再等等……快了……”
他痛苦地哀求着誰,好像是說給門那邊聽的,但這扇門太厚,隔音效果應該不錯,只怕他的禱告連鬼也聽不見。
門那邊的撞擊聲越來越強烈,顯然是受到了眼鏡最初“臨門一腳”的刺激。眼鏡嚇得面如土色,好像闖了禍的孩子,瞪大的雙眼裡面寫滿了驚惶。
這時候王善忽然從角落裡站起來,眼神發直,朝着青銅大門走去。我以爲他是中邪了,誰知道他走到我面前,竟然停下來對我說:“我是躲不掉這宿命了,快打電話給郭麒麟!立即,馬上!”
我被他吵得心裡煩躁,不過這瘋子跟吃了火藥似的,我也沒必要跟他犯衝。他倔強地等着我打電話,我勸服不了,只好掏出手機,卻不知道是要打給誰。王善老是喊錯人名,他說郭麒麟,天知道該撥給誰,反正不會是郭畈村那位傳奇的老太爺。
於是我就撥通了張弦的電話。
門那邊的撞擊聲更猛烈了,王善忽然脫了衣服放在一邊,光着屁股發了瘋一樣衝過去。這時候我的電話正好接通了,手機那頭傳來張弦熟悉的一聲“喂”。
電話裡他那頭有很強的“嗞叭”聲,我剛對他說了句“我在青銅巨門前”,手機音筒裡就響起了一陣嘈雜的電波音,好像是受到了某種電磁干擾。
我只好掛掉重新撥打,卻根本接不通,這時候我注意到手機信號一下滿格,一下又清零,反反覆覆,跟錄音機放歌碟時的音量指示器一樣,打着電子燈節拍。
我感到很不可思議,一擡頭,發現王善鑽進了青銅門中心那個人形凹槽裡,呈“介”字形背朝外舒展開,一動也不動。我想起剛纔看到凹槽內有血跡,心裡就感覺不太妙,不會有蟲子吧?但真實情況,是什麼也沒有發生,這就是個神經病的發瘋行爲。
我正以爲自己在胡思亂想,王善忽然使勁在門上撞擊自己的腦袋,撞得頭破血流,看上去很嚇人。我和眼鏡怕他做傻事,急忙上去拉扯,可我們的手還沒接觸到他的身體,就被一陣噴濺的血水射了滿身滿臉,眼睛都睜不開。
我本能地快速往後退,順手抹掉臉上的血珠,就看到青銅門像機關巨獸一樣動了起來。
無數卷鉤利刃從凹槽內伸出,從王善的身上帶去一絲絲皮肉,眨眼的功夫,就將他剝成了一架骷髏,頭皮連着眼珠子,還在腦袋上好好的掛着,只是眼眶內浸滿了鮮血,將眼珠都染成了紅色,活脫脫是噙着血淚的冤鬼。
我們都嚇呆了,這究竟是什麼古怪地方,我以爲這座巨門是通往墓穴的大門,誰知道竟然是一處極刑場,而且不問青紅皁白,就殺死了一個無辜的可憐人,一個保持純真如孩童的神經病。
眼鏡忽然滿臉驚恐,指着王善的骸骨說:“你快看,他的眼珠子還會動!”
我拿強光手電照向王善的骸骨,心理恐懼極了,果然在那骷髏頭的兩個眼窩內,一雙浸滿血水的眼珠子,正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倆本能地往後退,我強行克服着恐懼心理,讓眼鏡先往外爬。這個時候青銅門“嘎嘎”作響,居然緩慢地朝兩邊打開了!
我向眼鏡簡短說明了一下,他一邊繼續朝外面爬,一邊問我銅門裡面是什麼情況。我其實也沒看清,說話間門縫大了一點,我照着燈看過去,只見裡面空曠幽深,一眼看不到盡頭。
王善的骸骨居然沒有倒下,扶着門邊穩了穩身體,意味深長地看我們一眼,就朝門內走去。
我驚駭莫名,不能言語,這時候忽然從門內衝出來一個光屁股的人,竟然還是王善!王善看到我們也吃了一驚,問了一句:“你是誰?”
眼鏡忙問我是誰在說話,我嚇得挪不開步,木木地說:“王善。”說完這話,連我自己也不信。
眼鏡說:“不是這麼邪門吧,都成血骷髏了,沒有聲帶還能說話?”
其實這人一開口,我就發現不對勁,他的聲音很稚嫩,像個少年,看年紀也只有十七八歲的樣子,而且頭髮還很長,除了那張臉像極了王善,實在不能說是同一個人。
但怪就怪在他出現的時間和地點,很難不讓人聯想到什麼,我甚至在想,這是不是在青銅大門內復活後,返老還童的王善?
我打了自己一耳光,生怕這又是邪魅生成的幻覺,臉上卻火辣辣的痛。眼前的“王善”一邊撿地上的衣服穿,一邊奇怪地問我:“你爲什麼打自己耳光?”
我吃了一驚,但逼上梁山了,只能故作鎮定地問他:“你又是誰,和王大傻有什麼關係?”
問完我才發現自己太緊張,居然說出了心裡話,直接喊王善爲王大傻,不知道這樣會不會激怒他?
他竟然不生氣,還一本正經地反問我:“我叫王善,可不叫什麼王大傻。你剛纔既然說出了我的姓名,並且守候在生死門外面,又怎麼會不知道我?”
原來這座門叫生死門。
我沒想到他真的是重生復活的王善,不知道要怎麼迴應他,忽然只聽張弦的聲音說:“因爲我纔是接頭之人,他只是個跟班。”
我心裡一喜,怪不得電話打不通,肯定是這座大墓裡面有古怪干擾,原來他已經鑽進來了。
我朝出口看去,只見眼鏡又鑽了回來,接着是張弦和梅生伯。
王善忽然說:“生死青銅。”
張弦上線馬上就接口:“一字花開。”
王善說:“千年此誓。”
張弦說:“亡者歸來。”
我猜他們這肯定是在對暗語,其實也不難理解,青銅門既然叫生死門,第一句就很好解釋了,第二句應該是說人“盛開”了“血花”,也就是王善送死的那件事,肯定和開門有關。第三第四句,可能是說遵守什麼諾言,死者重生的意思,這在長髮王善的事件上也有所體現。
關鍵是對於親眼目睹的我來說,要從字面上理解這些暗語不難,但即使獲取了這些信息,也並不理解它們背後代表的事件,意義不大。
暗語對上了,王善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又問:“當年和我約定之人是李維生,他自己爲何不來?這一朝,又是哪一朝?”
張弦說:“距北宋徽宗至今,已近千年。”
他倆的對話讓我吃了一驚,竟然連成都的李教授都是千古人物,事情越來越複雜了,我簡直就像是井底之蛙,什麼也不知道,沒心沒肺地過着無聊的生活。
這個王善留着長頭髮,難道他真是千年前的人物?如果是這樣,那麼這些長生不死或者是死而復生的人究竟想要幹什麼,正在幹什麼?我會不會成爲他們作惡的幫兇?
不知道這些墓繼續盜下去,我還將瞭解多少不爲人知的隱秘,浮現出多少匪夷所思的人物,背後又能發掘出什麼隱秘來。我瞬間汗流浹背,仔細想來,心裡恐懼到了極點。
別的都還有思想緩衝的餘地,但眼前最讓我不能理解的是,爲什麼血骷髏會變成翩翩少年?難道世上真有道法存在,這個王善,就是那個蘇州玄妙觀山門供奉的火車王靈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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