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明關攻防戰正是最激烈的時刻,忽然關門打開,燃燒未盡的撞城車被堆到一邊,王斌、靳歙引兩萬精銳步騎衝殺出來,騎兵在前,猶如出閘的洪水,輕甲騎兵手持弩機,先是一輪箭雨射出,將城門處正要撲上來的敵兵射倒。
接連射出三矢後,輕甲騎兵避在一旁朝着兩側散開,重甲騎兵隨後撲出,這支大約有四千騎,騎士身披厚重的鎧甲,手持着長戈,戰馬身子也裹滿了甲片,只露着眼睛耳朵,馬胸上還直插着連根短矛,這支鐵騎勢若雷霆一般衝踏過去,直接靠着鐵蹄就踩踏死麪前上千敵兵。
鐵騎後面跟着一萬六千步兵,都是手持長兵利器,滿臉殺氣地追翼而出,卻沒有去衝擊前面的敵軍方陣,而是直接朝着城下的敵兵圍剿而去,砍斷雲梯,剿殺城門口簇擁衝車撞擊石門的敵兵,一時間見人就殺,見梯就砍,見車就搗毀。
韓信在遠處望見,心知肚明對方的意圖,揮出令旗,這時腳蹬大弩方陣調整了方向朝着城門口狂射過去,與此同時,正面的騎兵方陣開始迅速衝鋒,要強行切割這支出城的守軍,然後圍殲在城外。
城門口留下兩千盾牌手,圍靠起來,裡面是長矛長戈長槍手,如有趁機衝殺過來的敵軍步騎全被擋在盾牌外面,然後利用縫隙刺出長兵,襲殺敵兵。
眼看衝在最前的重騎兵,在人山人海的中衝出了一條血路,揚在空中的鮮血還未落地,硬是踩着死屍趟過去的,要壞破前線鎮西軍的五輛臨車,但對方的將士也是不要命地阻攔,揮舞着戈戟砍不馬腹,就朝着馬腿和下側刺去。
“噗噗”、“咔嚓”聲不絕於耳,那是長槍貫入馬屁人體的血肉之軀時發出的聲音和被巨力折斷的聲音,馬上的騎士在慘叫,地上阻擊地長槍兵也在慘叫,人仰馬翻,血花四濺。
靳歙手持着長戟,大吼道:“將士們,破壞掉臨車和塔樓,死守到底!”
他身先士卒,揮舞着長戟帶領着重騎兵一往無前地衝到臨車下,同時也陷入了敵軍重重包圍之中。
“殺~”
這個時候他已經沒考慮過回頭不回頭的問題,完成任務,漢明關就還有一絲希望保住,否則今晚就要破關了,一旦失手,漢中就好像敞開了大門,任由虎狼之師衝進來,可想而知,形勢有多危險。
身邊校尉、旗門、驍騎、小校等官職地位的武官,緊跟在偏將軍靳歙的後面,奮勇殺敵,面對四面八方刺來的長兵鋒芒,毫無懼色,仍是向着臨車靠近。
十步、九步、八步……
戰馬每朝前移動一步,都有數十騎被大卸八塊,同樣也有近百名敵軍步兵被斬殺,就這樣雙方以血的代價來硬拼傷亡,看誰能耗到最後。
鎮西軍先鋒將伍超手持環子槍,攔路殺來,手臂一振,槍鋒寒星晃動,朝着靳歙直刺而來,口中大喝道:“來將何人,看槍!”
靳歙見有爲將者引兵攔截,心中也不託大,挺起長戟迎面格擋。
“當……”
兵器交擊,嗡嗡震響,彼此半斤八兩,誰也沒佔到什麼便宜。
緊接着撥馬又戰十餘合,靳歙腹部收了一搶,伍超的右胸間也被長戟刺中,都收了傷,這時離着臨車只有數步了,偏將軍靳歙忍着傷痛,大吼一聲,眼睛都紅了,揮戟一掃,在不理對手,左右喝道:“給我衝上去,破掉臨車,今天就是死也要死得其所!”
“衝啊~”
只剩下不到兩千重騎兵,仍在繼續往前衝,卻被洪水一般的敵兵包圍切斷,在靳歙的身後只有數百騎迅速衝到了第一輛臨車處,利用鐵騎的衝力和長兵的鋒利,猛砍在臨車的支撐架和車輪上,哐啷一聲巨響,一座高大臨車終於支持不住,失去平衡摔倒破裂,上面的塔樓和雲板一起傾倒下來,摔落在地面,上面的士兵如熟爛的葡萄吧唧吧唧摔得稀巴爛。
“快阻擋住他們~”
前將軍冉丘見狀不好,大喝一聲,提着長殳刃就急趕過來,就在這時,第二輛臨車又被重甲騎兵破壞掉,頓時場面大亂,許多鎮西軍士卒也兇狠起來,舉起着長槍長矛朝着中間數百的重甲騎兵使勁地刺,頃刻之間,不時有人被挑落、砍落、刺落,血肉戰場,又有百餘騎士倒在血泊之中。
“將士們,快,只要再破壞兩輛臨車,我們就完成任務了。”靳歙腹部鮮血直流,但是他已經忘記了疼痛,大腿側和腰部也不同程度地受到割傷,這時他已經明知必死,但只要有口氣在,就要完成任務,軍人死在戰場上,馬革裹屍,理所應當,沒什麼好害怕的。
餘下的數百騎被他視死如歸的精神感染,都豁出去了,忍着身上的傷痛繼續往前衝,而前面三輛臨車處,已經堆滿了盾牌手、長矛手等,槍頭如林,矛鋒聳立,長盾更是結成厚厚的鐵強,幾乎水泄不通。
“殺!殺!”
這時靳歙和騎兵面對成千上萬的敵兵已經擋不過來,就是憑着一股血性和狠勁,猛夾馬腹利用馬蹄和重甲往前衝,最後長兵器已經夾住了馬腿使戰馬難以前行,靳歙和衆騎士卻在這時拋出了隨身攜帶的油甕砸在前面的臨車上,隨後火把拋出,頓時點燃了臨車,但此刻,他們也在亂戈之中難留全屍。
四千重甲騎兵,淹沒在敵兵人海之中,全部陣亡,但同樣破壞了四輛臨車,而且踩死、斬殺七八千人,死得其所!
陳平、王陵等將領以及城頭一些弓箭手和刀斧手看到前方如此慘烈的交鋒,感受到那些騎兵勇往無前的赴死犧牲精神,都激動起來,也不知誰先大喊了一聲:“人在關在,關陷人亡!”
隨後成個城關內和城牆上吼聲震天:“人在關在,關陷人亡~”
城下先鋒將軍王斌率領兩千輕騎和一萬多步兵搗毀了不少攻城器具,但在龐大的敵軍的圍剿之中,也只剩下數千人,難以退回關口了,而其他的敵兵方陣看準了關口空隙,同樣不要命地往前衝殺,眼看就要突破雄關城口。
“先關上城門,弓箭手掩護剩餘的人馬撤退!”陳平當機立斷,下令暫時關上城門,否則讓敵兵殺入關內,一切就完了。
司馬卯、公孫耳聽到號令,帶着提前預備好的五千弓箭手,在城頭臨時架起的長梯輔板上挽起長弓,專射圍繞王斌這支人馬的周圍敵兵,由於很多雲梯都被破壞,攻城的氣勢明顯減弱,十萬多如狼似虎的鎮西軍全部圍攻城外這支孤軍,頓時喊殺聲和兵器戰馬混合成一股轟天價地的無限巨響,一撥又一波的人潮和兵器在相互傾軋着的聲音清晰地注入耳鼓。
王陵看着愛子在包圍之中血戰拼殺,心急如焚,就想請纓帶關內主力人馬出去救兒子脫險,但一旦引大軍殺出,勢必會陷入兩軍正面硬拼的局面,正好落入韓信下懷,論兵力,韓信一方雖然死傷慘重,二十五萬大軍至少削減去了八萬多人,而城內守軍也至少損失了四萬多人,實力仍有懸殊。
城門一旦再度打開,誰也不敢保證還能不能關上,爲了自己一個兒子,帶和關內十萬士卒去送死,甚至還有亡關的危險,王陵一時猶豫了,任何一名將士也都是爹孃生的,豈能因私忘公,這座城關關係重大,就是這十五萬守軍全部戰死在這,也不能失守,王陵想到此,掩面轉頭不忍再看。
陳平心如明鏡似的,自然清楚這層利害關係,別說城下的先鋒將是王陵將軍的兒子,換成他親兒子,此時也不能下令出城去援救了,只能靠城頭的箭雨逼退敵軍。
“王將軍,請恕陳平無能爲力了,令郎他……”
王陵把手一揮,制止他繼續說下去,果斷道:“陳將軍,勿須多言,你我同爲守將,責任如一,即爲軍人將士,戰死沙場本就是不可避免,誰又能常勝不死?我兒王斌他完成軍令,即使無法脫身,馬革裹屍,也是一種榮耀,如果末將爲援救兒子一條命,葬送關內數萬大好兒郎的性命,那才叫昏庸呢,如何對得起漢王的信任!”他說的慷慨激昂,臉色剛毅生威,但是眼角間兩行清淚還是忍不住奪眶而出。
城頭巨大弩機、弓箭手不停地掃射下去,下面敵軍方陣的箭矢如蝗地反射回來,互有傷亡,難以改變大局,只見城下那支王斌率領的孤軍戰圈越來越小,最後在十萬大軍的衝殺下徹底無人生還,同樣敵軍又賠上了數千人。
韓信站在遠處臨時用木架搭建的將臺上,臉色如霜,二十五萬大軍,死傷九萬人馬,竟然沒有奪下漢明關,有些出乎意料,他忽然覺得自己太小看漢軍了,這些漢卒憑着一股誓死守關意志和信念,視死如歸,慷慨就義,特別是最後由關內殺出的兩萬孤軍,徹底將攻城的氣勢打破,這些都是用性命換取的。
“龍天羽,你究竟是什麼人,能讓這些將士如此死心塌地守着漢川?看來要奪下漢明關,還有另想辦法,首先要擊潰守軍的信心和意志,瓦解他們的鬥志,才能一舉攻破,對了,可從守將下手,何不與陳平兄長一敘,若能把他拉攏過來,裡應外合,漢中之地便如囊中取物了。”韓信心中算計着,同時發出撤兵的命令。
“將軍有令,金銘收兵……”傳令官快馬飛奔而出,穿梭方陣之間,遠遠傳到前方陣地,同時金銘銅鑼敲響,退鼓緩慢擂動,全線撤兵。
城頭陳平、陳郗等大小數十將領見敵軍撤兵,頓時鬆了一口氣,放眼望去,戰場上濃煙瀰漫,火光通明,遍地死屍,甚至密密麻麻羅列一層又一層,城牆下屍體竟然堆起了一丈多高,血流成河,腦袋、殘肢、屍首、死馬混亂一片,看得人直想作嘔,連山谷城關上方的雲層都轉變成血紅色,軍魂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