牀上的人靜靜地躺着,如此時窗外風暴平靜後的大海,靜謐安詳。臉色還是蒼白,呼吸又輕又細,沐桐愛憐地摸摸他細嫩的臉頰,又俯身在那淡色的脣瓣上印上輕輕一吻,這才心滿意足地在愛人身邊躺下,頭一落枕,便沉入香甜的睡夢中。
一個夢還沒做完,夢中鳴鑼敲鼓,頓時把沐桐驚醒,那是敵人來犯的信號。
眼睛倏地睜開,霎時精光四射。儘管剛剛從睡夢中醒來,這雙眼睛裡卻沒有絲毫的迷離惘然,如同猛獸一般的警醒。終於來了,沐桐翻身而起,先俯身看看身邊的人,也早被鑼鼓聲吵醒。
“你去吧,我沒事。”沐桐正猶豫着要不要出去看看,身邊的人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笑着寬慰他道。
這樣連續的事故,沐桐很擔心楊柳,但這種時候不能總陪他窩在艙室裡頭,他說道:“我出去看一眼就回來,你好好呆着別出來,我讓木根進來陪你。”沐桐話畢飛快地躥了出去,一拉開門剛好碰上木根,正好讓他在此陪着楊柳。
兵器交鋒的聲音,哭喊聲,廝殺聲,順着海風吹上來,沐桐忙把楊柳艙室的門窗都關緊了,以免影響到屋裡的人。
強自抑制着初次遇敵的興奮,沐桐居高臨下地觀看片刻,除了已經靠過來的兩艘船,那些賊人還有兩隻船正向這邊駛來。賊船來得很快,行動敏捷迅速,他們在船上來回跳躍,像猴子在樹林子裡一般的自如。
沐桐簡潔地下了幾個指令,頃刻間,後面又一撥賊人如猿猴一般,攀着桅杆繩索跳上了沐桐他們的船,加入戰鬥,揮動着大刀砍殺起來,兇悍勇猛,殺得船上的水手們連連後退。乒乒乓乓的打鬥聲音響徹長空,越來越濃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沐桐站在高處,拉開弓箭,一箭一個,片刻便有好幾個人死在他的箭下,他這邊的水手精神大定,而賊人的攻勢似緩了緩。見賊人雖強悍,但人數卻不多,沐桐馬上打旗語與主船的袁總兵聯絡,要合圍圍殲這些賊人。
但賊人十分地狡詐,幾次合圍,他們都仗着船小行動迅速靈活衝了出去。賊人們似乎一直不緊不慢,攻一會兒,又退一會兒。先是被打得措手不及,這會兒圍又總圍不住,倒是官軍越來越心浮氣躁,行動中漸漸失了章法。
相比之下,沐桐此時倒沉下心來,細心觀察,這些賊人並不是來打劫的,似乎只是來探個虛實。雙方打了這麼久,對方好像已有退縮之意。他剛下了捉活口的指令,一聲呼哨,瞬間賊人便退得乾乾淨淨,眨眼的功夫,他們的賊船便成了遠處的幾個小點,最後消失在海天相接之處。
來無影去無蹤。
海面微波盪漾,碧藍的天空,幾隻海鳥悠閒地盤旋,船上的人不禁面面相覷,方纔的生死相博,彷彿是遙遠的夢境,但船上打鬥後的狼藉,手上兵器上仍舊未乾的血跡,以及受傷水手真切的痛楚,又讓他們清楚地知道,纔剛的搏命廝殺,都是真的。
這樣驟然地開始,又這樣驟然地結束,完全被動的水手水兵們沒有體會到一點戰事結束後的輕鬆,悵然地望着賊船消失的方向,隱隱地感覺一絲不安。
不知道賊人什麼時候又會從天而降,官兵與水手們都提着一顆心。特別是到了晚上,漆黑的海上伸手不見五指,只有各船的桅杆上掛着的燈籠,發着微弱的光。
黑暗中各人都抱緊了手中的兵器,那可是保命的法寶。沐桐與袁總兵也徹夜商議對策。只有楊柳,早早地服藥睡下,他既幫不上什麼忙,就只能努力不拖大家的後腿。
從袁總兵的船上回來,沐桐在他與楊柳艙室的一面牆上輕輕釦了三下,低聲道:“是我。”牆上開了一條縫,沐桐鑽進去後,馬上又合上了,又成了一面完整的牆,一點痕跡都不留。
這是一間狹小封閉的密室,除了方纔的機關暗門,只有幾個氣孔與外面相通,就是白天,裡面也是黑漆漆一片,只有頂上掛着的一顆珠寶,微微地發着熒光。密室中放了一張小牀,此時牀上一人,昏暗中也能感覺他正睡得香甜。沐桐微笑起來,一身的疲憊瞬間一掃而光。
在牀沿上坐下,俯身輕柔地撩開酣睡人額上汗溼的髮絲,沐桐撿起牀邊的一把扇子,輕輕地搖起來。近五月的天氣,已有些熱,更何況是在這封閉的密室中,沐桐伸手一摸,果然睡着的人背上的衣裳都汗溼了,忙幫他把蓋着的薄毯收起來,扔在一邊。
溫柔地撫着他的背,一下接着一下,沐桐感覺手下的人身體越來越放鬆,像只慵懶的小貓,緩緩地翻了個身。即使在黑暗中,沐桐也能看見,此刻他臉上舒服的表情多麼的動人,沐桐不禁一陣心旌澎湃。
強自按下心中才升起的一團火,這種戰前的緊張時刻,沐桐不敢再坐下去,他又吩咐了一遍木根,無論外面怎麼鬧都不能開門,讓他只管守着他家公子就行,這才放心地出去了。
子夜時分,有一艘船上傳來喧譁聲,很快來往火把穿梭,沐桐急躍過去,卻原來是船上的人緊張過度,把自己人誤認爲敵人,一場虛驚。人心卻更加惶惶,沐桐好不容易安撫住了船員,讓不執勤的人自去休息,沐桐自己也往自己的船上走。
黑暗中,排成陣型的一艘艘船隻,暗突突地,如同暗夜裡的一隻只蓄勢待發的野獸,猙獰兇惡。更遠的黑暗中,還不知道存在着什麼樣的危險,連沐桐望着都感到一陣壓抑的恐懼。
四更天,很黑很靜。
倏地睜開雙眸,沐桐站起來。
他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安靜涼爽的五月凌晨,他忽然感覺到一種比寒冬凜冽的北風更冷更尖銳的寒意,無聲地襲來。
沐桐略一低頭,“嗖嗖”地幾聲,什麼東西從耳旁急飛過,“撲撲”地插入了身後的牆上。
是箭!
不等下一輪箭射來,沐桐敲響了船上的銅鑼。
殺聲震天,火光四起。混亂中,袁總兵被流矢射中,沐桐迅速接替他,指揮着倉惶的官兵與水兵們,殺退了一波又一波賊人的攻擊。
沐老爺從小的訓練此時發揮出效果來,沐桐鎮定自若,清晰簡短地發佈一個個命令。
堅毅的眼眸,變得異常的亮,彷彿燃燒着烈焰,這火焰帶着種無法形容的奪目光芒,彷彿能照亮此時黎明前最黑暗的夜。
堅定的聲音,沒有一絲的猶豫,安定着船上所有人的心。
不再倉惶,不再恐懼,官兵水手揮刀退敵,越來越得心應手。
一輪紅日,在乒乓的打鬥聲中,躍出了海面,暖暖五月的晨曦中,沐桐伸手向前一指。
“全殲賊人,重重有賞。”
他略擡頭,二層的甲板上,一人迎風而立,金色的朝陽輕柔地裹着他,他展顏對着沐桐一笑,竟比朝霞中冉冉升起的太陽還奪目耀眼。
“快回去!柳兒!”
沐桐的話音未落,臉色驟變。一賊人抓着繩子,輕輕一蕩,便騰空飛向二層甲板的楊柳。
那人一臉的絡腮鬍子,一條猙獰的長長疤痕斜貫整個臉,沐桐頓時魂飛天外,那人不是傳說中的鐵桿子是誰?就在前些日子,他剛剛仔仔細細地查看過他的畫像,那條醒目的疤痕,如同晴空一個霹靂,直劈向沐桐。
這幾天遊蕩慣了,都快忘了寫文的事了,倉促寫了一章,不知有多少漏洞呢。水平太低,我寫文都要一遍一遍改才行,像刷油漆一樣,要一層一層地刷纔像個樣子。不改就發出去,好像沒化妝就出門一樣,心裡很不踏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