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來得時機實在湊巧。”我若有所思,經九公主這麼一說,確實不偏不倚,十分蹊蹺。
“有多種可能,第一,爲了李嶺的事。第二爲了玉兒的事。定是有人通風報信,不然不會這麼巧合。”銘燁冷靜分析。
我擡起頭,三個人互相看了看,都不再作聲。我的心中還有一個可能,但並未說出來,或許,司徒凌羽,也是原因之一。這個潛逃的“人犯”,也有可能是倪震來此地的目的。
“我不想暴露身份,所以近日不在唐府,有事會聯繫你們。他們問起,就說我外出遊玩便可。”九公主似下了什麼決定,眸光犀利,囑咐我們。
“好。”我頷首。她便快速閃出房外,不見蹤影。
“這個九公主……還挺神秘……”銘燁望着窗外,說道。
“哦……哪裡神秘了?”我故作不解問道。
“說不清,總覺得她有時候不是她,像一個人……”銘燁歪着頭,拼命地思索。
“不像人,才奇怪!”我打趣道,岔開話題。
“對了,李嶺的絕筆詩有何進展,我到處找不到李嶺留下的證據。還是他根本沒留下任何東西……”銘燁轉過身來,神色愁苦。
“這幾日太忙,也沒顧得上,但直覺告訴我,答案一定在這首詩中。”我從枕下拿出詩集,又細細查看了一番。
“這首詩到底想告訴我們什麼?‘尋湖納田避農家’,難道是說藏在哪戶農家了?”銘燁拿過詩集,就差看出一個洞來了。
“那‘青山不老鬢先衰’呢,難道是藏在山上?”我反問道。
“這麼多地方,李嶺會把最重要的東西藏在哪裡呢?”銘燁撓了撓頭,十分急躁。
“你不覺得無論農家,還是青山,這個範圍實在太廣了點嗎?如果他真的要告訴有心人,不應該只說這麼大的一個範圍後,就沒有其它提示,這跟沒有說,有何兩樣?”我瞥了一臉喪氣的銘燁,說出自己的看法。
“你的意思是,如果這真是李嶺的暗示,應該是個精確的位置?”銘燁再次拿起詩集,放到眼前,來來回回看了幾遍,渴望這些墨色的字體能開口說話。
“慢慢再想想,一定能有答案。”我輕輕拿開詩集,收到枕下。揉了揉太陽穴,今日“鐘頂山”的無功而返,着實對我打擊很大,沒有礦產,我該拿什麼來鑄造‘青衫門’的兵器,以什麼來戰勝況世俊背後強大的勢力?
“相公,皇甫世家應該也有不少礦產吧?”我眼眸一亮,燃起新希望。
“我自小離開皇甫家,也並不清楚其中的事項。理應不多,他們不是特地來此處買礦產了嗎?”銘燁一提醒,我纔想起,確實,宏軒曾說,爲了家族的利益,才和況晴晴……
“看來皇甫世家也自身難保了。”我低垂了頭,嘆了口氣。
“娘子爲何說喪氣話,皇甫世家沒有了,你相公也還有啊!”銘燁坐到我身邊,攬過我的肩膀,打趣道。
“你有什麼?除了茶葉,還有別的?”我打擊他,靠在他寬闊的肩膀上,多了一點溫暖,少了一些愁煩。
“這個……我還有一顆屬於你的心。”他輕輕說道,本是一句玩笑話,卻讓我想進了心裡。
“你的那個‘她’呢?”我鼓起勇氣,問出心中的疑慮。
“哪個她?”他看起來是真的沒明白過來。
“就是……那個讓你遇見,就失去自由的她……”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靠着他,聽着他有力的心跳,心中忐忑。
“哦……傻瓜……”他不生氣,反而摟着我的手臂緊了一分,低聲的呢喃,讓我心中一陣酸澀,是委屈,還是感動,我也說不清。
“丫頭,這裡,一直都只有你。”他握着我的手,撫上他的胸膛,溫熱的觸感,曖昧的氣息,還有他這句清清淡淡卻讓我心中動盪的話,讓我久久不能從喜悅中抽離。不想去求證真假,不想去爭辯是非,只是覺得,如此這般,別無所求。
夏夜悶熱的氣息縈繞四周,因爲覺得沒有什麼胃口,就不想去大堂和大家一起用膳。靜靜坐在院中,喝了一杯解暑茶,還是覺得頭暈目眩,胃裡翻騰。
“小姐,小姐,你怎麼樣了?”如是疾步走來,關切地問。
“或許是今日上山太過炎熱,暑氣入侵了,並無大礙。”我擠出一個笑容,喝了口茶,安慰如是。
“需要白大夫前來看看嗎?”如是拿起蒲扇,輕輕替我扇了起來。
“白大夫應該很忙,今日剛得到楓鬥草,定要整理研究一番吧。”我靠在椅背上,推辭道。
“纔不是呢,白大夫的楓鬥草都讓唐夫人拿走了。”
“唐夫人?她爲何要拿走白大夫的楓鬥草?”這可是銘燁冒着生命危險採回來的,更是白大夫一心想得到的草藥,唐夫人怎麼能輕易奪人所愛呢!
“她聽聞白大夫今日得到了楓鬥草,就說要問他買,說是唐老爺年輕時就落下風溼骨痛的疾病,一到溼冷天氣就得服用楓鬥草來緩解。白大夫哪裡肯收錢,就只能給她了。”如是在我耳邊小聲嘀咕道。
“唐老爺有風溼病……需要楓鬥草……”我重複着這一句,腦海中不停地串聯着各種信息,一種可能在衆多想法中蹦了出來。唐玉的父親,就在長着楓鬥草的斷崖上掉下去的……而司徒曾親眼看到過有人從那裡摔下來……
難道,司徒看到的那個摔下懸崖的人,就是唐玉的父親?
天下真有這麼巧合的事情嗎?如果真是這樣,事情就不再是這麼簡單了。
“如是,去做點酸梅糕吧,我想吃。”口中無味,反酸厲害,雖然有點飢餓,但又不想吃太油膩的。
“好的,小姐,我去去就來。”如是一聽我想吃東西,高興極了,趕緊往廚房的方向跑去。
我緩緩起身,待自己站立穩當,纔敢邁開步伐,朝玉兒的房間走去,問清當年她父親出事的年份和時間,和司徒的描述比對一下,應該就能很快找到答案的。
銘燁晚膳後並未再回來,司徒也不見蹤影,暗夜的確能遮掩很多罪惡,隱沒在其中的不爲人知的秘密,都將隨着時間的流逝,在日光中帶上清白的面具。
“小玉兒,想死我了……”一聲低低地帶着笑意的焦急叫喚,阻止了我敲門的舉動。
“倪公子,何必這麼心急……”玉兒輕輕迴應。
“如今我們親事即定,你遲早是我的人了!”倪天霸得意地笑言道。
“公子的心意,如玉心領,只可惜……”玉兒低低的啜泣聲傳來。
“可惜什麼?誰欺負你了?告訴我,我替你出頭!”倪天霸的嗓門大了起來。
“公子有所不知,玉兒在唐家,本就受盡欺凌,尤其是堂兄……”玉兒的聲音中帶着極度的委屈,孱弱無比。
“唐潛?唐潛他……他敢欺負你?這個畜生!”一聲悶響傳來,似拳頭擊中了桌面。
“他要我終身不嫁,否則就要壞我名聲……”玉兒嗚嗚哭了起來。
“原來,這就是你說要不嫁的原因!你放心,我讓我爹去治他!”倪天霸充滿了男兒氣概,我心中冷哼,以五十步笑百步的人渣,還有臉說別人。
“不行,公子,事情一旦說開,恐怕他狗急跳牆!”玉兒反對。
“那……那怎麼辦?”
“若是有唐潛一天,我就沒辦法光明正大的和公子共結連理,就算玉兒強嫁,唯恐他搬弄是非,壞了玉兒名聲是小,髒了倪家的臉面,就不好了!”玉兒不動聲色,看起來頗爲知書達理。
“這……那你就待我想個辦法,一不做,二不休,讓這畜生永遠閉嘴!”倪天霸狠獰的聲音低低傳來。
一陣欲拒還迎的淺笑纏綿,倪天霸才從房中不捨地出來,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暗夜中,我才從拐角走出,敲開了唐玉的門。
“小姐……這麼晚,何事?”她輕輕扯住褶皺的衣領,但那脖頸處緋紅的痕跡,在白皙的肌膚上甚是明顯,那一瞬間,還是沒有逃開我的眼睛。
“玉兒,這就是你的計劃?”我關上房門,嚴肅地問道。一向清冷如此的玉兒,怎麼會變得這樣,毫無羞恥。
“小姐,你就別再管我了。”她坐到牀邊,側對着我,姣好玲瓏的曲線,在單薄裙衫下,顯現無疑,凌亂的髮絲,帶着幾分不羈與嬌媚,任哪個男人見到這樣多情的她,也定神魂顛倒,看來她真的很瞭解自己的優勢。
“就衝你還喊我一聲‘小姐’,我就要管你。”我坐到她身旁,正視她。
“你打算讓倪天霸對付唐家?來個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可是,無論哪一方,都不是好糊弄的主,你這麼做,無疑是與虎謀皮,一不小心,就前功盡棄!”我拉住她的手,坦言相勸。
“小姐,我等待了這麼久,纔等到這麼一個天賜良機,能讓他們挑起矛盾,無論哪一方吃虧,對我都有利,如此借刀殺人的事情,爲何不做!”她掙脫我的手,站起來,背對着我。
“玉兒,難道犧牲你自己,都無所謂?”我實在不明白,從前如蘭似竹,清高至極的玉兒,怎麼會妥協犧牲色相。
“小姐,你覺得目前,玉兒除了色相,還有什麼?”她冷笑了一聲,語調淒涼。
我本想說,“你還有我們”,可是話到嘴邊,硬生生又咽了下去,我都已經自身難保,又有何能力來爲玉兒爭取一切?
“小姐,如果你真當我是姐妹,就不要再多說。”她走到房門前,下了逐客令。
我心中酸楚,快步走出房門,在她關上門的一瞬間,纔敢輕柔自己飽含淚水的雙眼。仇恨到底是什麼,我身邊的人,甚至我自己,似乎一直都爲它而活,我們的人生,難道就脫離不了這可怕的仇恨了嗎?
眼前有一瞬間的搖晃,我扶住身旁的柱子,依靠着坐到了牆角。渾身的力氣似被什麼抽走,胸口悶得慌,看來的確是暑氣翻騰所致。
“煙莫……你怎麼在這裡?”黑暗中有個人影靠近,似乎還被我的腳拌了一下,我費力擡起頭,是宏軒。
“我沒事……坐一下就好。”我輕輕說道。
“還說沒事!”他俯身,來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