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泉竹亭,位處青鎮之外的一片竹林之中,亭檐飛翹,亭外有泉,亭內無聲之時靜聽風吹竹林、泉水潺潺最是雅靜悠遠。
此刻的石泉竹亭就是這樣的安靜,安靜到將原本美麗幽靜的一切都顯現的分外怪異。
蕭然也是思來想去之後才決定乾脆還是無視掉方纔蕙芷的言論。見怪不怪其怪自敗,衆人置身事外也可自在,至於說身涉其中的連鈺……還是他自求多福掉吧。
“大少爺,您的酒杯空了,是否需要再續一杯?”不知道對蕙芷瞭解最多的嚴莫寒會不會最先回神。
還是等了一下,嚴莫寒的聲音緩慢的響起:“好。”確實需要喝酒壓驚。
嚴莫楚見夏木晚都已經不動聲色的轉開頭去看高山流水,他卻看着風暴欲來的中心地帶的青衣很是擔了一份心。連鈺和蕙芷兩個人聯合起來的破壞力有多高那是盡人皆知,往日裡的小打小鬧青衣還可以從中調停做一番說和。可是今日之事可絕對不比往常,這兩人即將所有的言語對陣,不管身爲何人涉及其中,都可以預見殃及池魚的可悲下場。
“蕭然。”身爲少爺就是好,可以隨意使用下人去拼命,“去將青衣扶回來。”
這人選選的再對沒有了。以現在的情形來看,除了蕭然,再沒有一個人敢靠近他們三人周圍半寸。實在是不知道這顆炮竹會在什麼時候被點燃。
只見蕭然輕輕巧巧的走過去,輕輕巧巧的攙扶住青衣,輕輕巧巧的再走回來。什麼事情也都沒有發生。
這倒將另外三個人的興趣徹底挑起來,開始目不轉睛的看着依舊沉默站在原地不言不語的連鈺與蕙芷兩人。好歹也是個男子漢大丈夫,連鈺你給個反應好不好。
可惜這次連鈺註定要讓衆人失望了。歷經了長時間的沉默之後,連鈺伸手撓了撓後腦勺,直接轉身向夏木晚等人走去。不要說表明自己的態度,甚至連吭一聲都沒有的直接逃了。
“小少爺,你不至於吧。”嚴莫楚好瞧不起這種逃兵,“不過是對於女子的表白給個迴應,你可是堂堂漕幫的小少爺,說起來可是純正的江湖中人,不會表現的這麼不像個男人吧。”只因自小容貌美豔出衆,嚴莫楚又在嚴莫寒眼盲的前提下必然由他來出面支撐家中產業,所以在無數的應酬之中,嚴莫楚面對青樓女子的主動示愛早就是家常便飯。對於嚴家二少爺來說,如何在衆人面前不傷女子心的委婉拒絕示愛是早就通過的必修課程。
聽到嚴莫楚說得這麼不痛不癢,連鈺的心裡可早就是想要去撞牆了。這是什麼狀況啊。爲什麼之前一直在衆人口中堅決抵抗的蕙芷竟然會在自己如此尋常的一次考驗之中突然的發瘋。她對自己的說的那些話……那些話……
自己活了這麼多年從來就沒有面對過如此尷尬直面的一幕啊
躲不開嚴莫寒的追問也就算了,沒想到他只不過這麼短的時間沒有說話,就連夏木晚都追問道:“連鈺,你平日裡裝傻沒人會追究。可是這次絕不是平常對待的事情。蕙芷會說出這些話,絕對是已經在心中反覆斟酌百般揣測的結果。你怎麼可以一逃了之。”
我我連鈺只能無助的轉頭去看蕭然。小哥哥,救命啊我什麼都沒有說,爲什麼還是會被衆人圍攻?
蕭然將他的求救目光直接無視掉,這種事情如果都要來求助自己,連鈺今後想要娶妻生子是不是都要來詢問自己的意見。這個擔子可就太大了,自己承擔不起。
“連鈺啊。”沒想到最後連嚴莫寒都出面,“我將蕙芷這丫頭託付給你可不是讓你近水樓臺先得月的。可如果你得到也屬正常。”前面說話都是心平靜氣的,卻不想突然一拍桌子迅速翻臉,“你當真認爲蕙芷這丫頭隨你去了便沒人來管了?這丫頭從一開始就是我在做她的靠山,往後也一定是我繼續罩着她。你別想隨意欺辱。”
“我冤枉啊”
連鈺再也無法繼續保沉默無語、忍欺捱揍的孺子牛狀態。仰天長呼自己的無辜幾乎都無法去表達出他心中的悲憤。“我明明什麼都沒有做我哪裡有去勾引蕙芷,更加沒有什麼始亂終棄你們都是在污衊我”
“停”嚴莫楚連忙叫停,“我什麼時候說你勾引蕙芷了?”
“我也從來沒有說過你始亂終棄。”嚴莫寒同樣證明自己絕對的無辜。
蕭然乾脆轉過身眼不見爲淨。對於連鈺張口結舌的傻模樣他既不想說些什麼更不想做任何的試圖拯救。老天爺,連鈺既然裝傻裝上了癮,那麼就讓他想做什麼就去做什麼吧。他表示從來不知道有連鈺這麼一個人。
其實這些人齊聚一起討伐了連鈺這麼長的時間,本次事件的另一位當事人蕙芷,她究竟是個什麼意見,似乎被衆人集體忽略了。
“好了”一聲高喊,終於將衆人的目光再度吸引回來。蕙芷美麗的面孔沒有變紅,沒有變白,甚至連一滴滴傷心的影子也都沒有。“我早就知道他會是這種反應,根本沒做任何的希望。”話是這麼說,不過本人的立場還是擺的極爲堅定。
“連鈺,我再告訴你,我就是喜歡你,不管你喜歡不喜歡我。我會努力讓你喜歡我,不管你同意不同意。”
這樣自信滿滿的語言,似乎可以將整個人都映照得滿面光輝,真是讓人看都不敢看。
至少在衆人又一次發愣的同時,連鈺早已經躲在了蕭然的身後,伸手抓着衣角求助的那叫一個可憐兮兮:“小哥哥,蕙芷是不是發瘋了啊,我現在自己逃跑可不可以?”自己前二十年活的那叫一個順風順水,爲什麼竟會栽在一個小丫頭的手裡,真不甘心
自己可不可以鄙視這個僞裝了太久終於成了白癡的人。蕭然乾脆將連鈺徹底排除在外,無視掉,就連回答也沒有半分的必要。
好吧,看來蕭然是要徹底拋棄掉自己了。連鈺對於這種自己暫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問題通常只有一種解決方法。
“多謝嚴兄多日以來的盛情款待,我這裡就不再多做打攪,告辭了。”
居然這麼輕易的就逃了。一干衆人看着連鈺轉身就跑的身姿真是無語到什麼也都不想說。不過已經跑掉了一個,那麼接下來的兩位可怎麼辦?同樣的逃跑?肯定是不可能的。留下來面對?這要怎麼面對?好尷尬的氣氛。
自己究竟爲什麼會想到要來送送這三個人?這是在場其他人腦中同時想到的想法。雖然一直知道連鈺的超級不靠譜,可是真是沒有想到自己竟會有如此精彩的戲碼大飽眼福。卻也……非常的折磨人。這種狀況,該怎麼辦纔好。
“哼,沒用的男人果然逃了。”本應該在此時最是痛哭流涕、傷心欲絕的蕙芷竟然鬥志昂揚的將自己的行李拿上,對着站在一旁不知所措一起發呆的青衣招手,“喂,青衣,再不跟上我可就不管你了。你也該知道那隻猴子跑得有多快吧現在不追上往後要找可是要多困難就有多困難。”話不多說追人要緊,片刻之後也只能再見到蕙芷小小的身影迅速消失。
接連的刺激當真讓青衣有些轉不回神智,直等到蕙芷大步開跑他才知道要着急。還好剩下的行李是早就打理好的,匆匆忙忙對着夏木晚等人行禮告別,什麼都來不及說趕緊追上去。
這下就留下夏木晚等四個人在竹亭裡面空空的發呆。這樣一波三折、奇變迭出的情況要想一下就適應果然還需要足夠的閱歷。女人主動追男人也不是沒見過,可是一個逃得狼狽,一個追的昂揚,不管怎麼看都極爲違和,心底處處透寒。
“大哥,我終於知道你爲什麼一直無法獲取蕙芷的芳心了。”嚴莫楚這叫一個嘖嘖稱奇,“原先我還以爲你們其實私底下早就有些什麼,只是大嫂沒進門又加上出現了一個新歡,所以蕙芷才含恨賭氣執意要跟隨連鈺離開。”這世間之事有時還是很需要眼見爲實的,“今天見了蕙芷的真風采才知道。原來大哥你當真做不了蕙芷的半點兒主。就算你是飼主,蕙芷也絕對是天上的雄鷹,脫手便永不回頭的孤傲霸者,訓不服,絕對訓不服。”
這樣說,嚴莫寒也有了幾分惆悵:“她可是我一手養大的,若不成鷹,難不成還要成犬。”多年的相處,自己早就知道蕙芷有多麼風采灼人,只是方纔那幾句話,真的很想有一雙眼,去看看什麼叫做真正的風華絕代。
只要這樣一想,心頭便又升起火焰壓制不下……
蕭然的關注點卻不在這上面。這裡的事情雖然以一種極爲詭異的方式倉促結尾,可是嚴家春節剛剛過完,後續的繁雜事務還有待衆人打理。他隨着衆多悠閒的少爺們出來這麼久,今日的事務又不知道要積壓到什麼時候纔可以處理完。爲今之計是讓這些閒人們儘快回到自己的位置,自己快快脫手好接手工作。
“大少爺,天還沒有轉暖,是該回去了。”蕭然斟酌下才添一句,“枯坐着最是容易着涼感染風寒,最近事務繁多,少爺們還應多多注重身體。”
嚴莫楚卻似給提了個醒,連忙轉身一拍嚴莫寒的肩膀:“大哥,春節過完了。後面的事情可就該多起來。蕭管家說的對啊,您就算不注意,也要爲了別人注意纔對。若是那人染了風寒耽誤了爹的大事。爹孃肯定不會把這帳算在大哥身上,肯定又是旁人倒黴。”
“那人出了何事也算不到你頭上,少替人操心。”不愧是兄弟,嚴莫寒繼續打着啞謎與嚴莫楚玩心有靈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