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然不明白這個女人爲什麼要幫自己?但在這場人獸之戰中他的確需要像石陰姬這樣強勁的高手相助,更何況自己還有傷在身行動已大不如昨。可是沒有了黑水麒麟的幫忙,他二人要想在茫茫天山找到火麒麟的確很難。
二人在天山苦尋麒麟的洞穴又用去了七天,七天之間,二人食些深山野兔、山參,飲天地雪水,臥山中枯洞,相扶相伴之中,之前的敵意也都慢慢減少……也正因多日的朝夕相處,墨少白越加覺得眼前的石陰姬也有另外不同的一面,正如同她之前所說的,以前他們是敵人,而今爲找天山火麒麟又是朋友,日後也許又該刀戈相見,可是一旦與自己的敵人相處久了就會有感情。
再次敵對的時候自己還能否如初——一劍刺去不曾猶豫?
次日拂曉,二人行到一處深山雪坳之中,只見四周山脈如白蛇銀龍蜿蜒而去,幾株山中難得一見的千年人蔘露出一截枯枝,四面雪蓮繁多。
“看來這兒很少有人煙走動,這些埋在地中的人蔘起碼已有千年!”石陰姬俯身挖出一支人蔘對他說,只見她手中的那棵人蔘大而成人形,參須纖長,的確是難得一見的寶參。
他贊同地點點頭,向四周深奧的山脈道:“天山附近的女真族常年靠挖採人蔘爲生,一般說來採的人蔘也不留過百年之久,你看人蔘附近並沒採參人作下的記號,加上此地無半點人煙經過的跡象,我看這兒應該沒有人來過……”才說到這,只聽到天空中突然傳來一陣獸類嗷嗷鳴叫之聲。
二人驚喜地相視一笑,道:“是天山火麒麟!”
“看來還有那隻背叛了我的黑水麒麟!”墨少白說道,滿臉開心的神情巴不得立刻就找到洞穴,好好教訓一下那頭畜牲。
石陰姬笑笑,道:“它並未曾真正聽命於你,又何來的背叛?”
他低頭想想也對。
“當日我設計用酒將它灌醉再擒住它,本已勝之不武,而今他擺脫了我的束縛也是應該的,無論是誰都不會希望自己受制於人,失去自由。人是如此,動物也同樣如此。”
“你的心太善良了,那你還要不要取出元丹救人?”
他點頭,道:“當然要救,爲了寒煙我就算殺了它也是在所不惜!”
她又冷笑道:“那麼有朝一日爲救沈寒煙,要你去殺盡天下人你也願意了?”
他一愣,看着她那雙殘酷的眼睛,在她的心中早已將世界剖析得血淋淋的真實。她沒要他的回答,拋下這句冷冰冰的話就向前去了,如果真如她所說,那麼自己又與殺人如麻的她有什麼分別?他不敢再做多想,提劍匆匆隨她而去。
隨着聲音的逼近,二人果然在深山之中看到一個十分隱蔽的洞穴,洞穴外因積雪堆積顯得很小,只容得一個人彎腰進入。待二人進得洞內,只見洞又大了許多足有四米之高了。洞穴長而深邃,行至許久突覺地上火熱起來,低頭一看,原來是一大堆大堆從火麒麟身上噴出來的火團,零零散散,星羅棋佈地散落在四周,讓人無從下腳。只聽見前面兩頭麒麟在洞府內叫喚着,火影疊疊閃閃,墨少白同石陰姬一同提氣飛身進去。
正在裡面追逐嬉戲的兩隻麒麟,突然機敏地猛向他們轉過頭來,麒麟生性靈敏,一隻已經朝他們噴吐出火焰,另一隻吐着黑水,同時向他二人襲來。石陰姬未等雙足落地,已踏着火麒麟頭上的雛角飛身縱了過去,墨少白一個箭身飛躍躲過火球。黑水麒麟調轉奔向洞內,卻正好被墨少白一劍刺中,先入得洞中的石陰姬也已設法將火麒麟引開。
二人二獸,一時之間在洞中廝殺惡鬥起來。爲躲避麒麟口中噴出的火球同黑水,二人也不敢硬攻,只得施展輕功躲避,然後再乘機偷襲。但是洞穴之內不方便施展輕功,二人漸漸都處於窘境之中。突然火麒麟大怒,一頭頂向躲避不暇的石陰姬,將她高高頂起,見她所落之處正是一灘黑色毒水,墨少白大叫不好,飛身上前將她接住,連忙帶她退回洞口。石陰姬大怒,用盡全力使出一掌,“嘭——”的一聲,正好打中還要追出來襲擊他們的火麒麟頭上,只見火麒麟中掌痛得“嗷——嗷——”大叫,滿頭血水四濺,頭上紅色的鱗甲片片脫落掉在地上。
“洞中太小,對我們不利!我看還是先退出洞外再做打算!”墨少白拉着她說。
她回身看看氣勢洶洶的黑紅二麒麟,點點頭同他一起飛身躍出洞穴之外。那麒麟在洞中咆哮也不見出來追趕,看來它們也知道在洞內對它們比較有利。
石陰姬用手捂住被火麒麟用頭頂傷的胸口,吐出一口瘀血,道:“看來它們也不敢貿然追來,我們正好可以稍作歇息,再想辦法!”
他點頭,二人坐立於洞穴之外緊守着洞內的麒麟,然後由墨少白運攻爲石陰姬逼出體內的淤血,之後石陰姬再自行運攻療傷。
他在洞口跺着腳走來走去,突然回頭對她問道:“那日我在樹林中殺龍陽菩薩時,是不是你在暗處吹的笛聲?龍陽菩薩分了神,我纔有機可乘殺了她。”
她點點頭,望着他不解地問:“問這個幹什麼?”
他又問她:“你當時吹的是什麼曲子?竟然能讓她分了神?”
她若有所思地道:“那叫《困魔曲》源自於西域樓蘭《攝魂魔咒》中的一種,可以暫時擾亂敵人的心智!”
“不知可否用此曲將那兩頭麒麟從裡面引出來?讓笛聲擾亂它們的心智,然後再對付它們?”
她略思了一下點點頭,從懷中拿出玉笛,道:“我姑且試試,可是此曲我只對人用過,不知道用在動物身上會不會起效?”
“試試無妨!”他對她點點頭,堅定地看着她。
“那好吧,不過如果我們同時將這兩頭麒麟引出來的話,就算此處再好施展輕功也未必有把握鬥得過它們,不如將它們分開擊破,先引出一隻,然後想辦法將另一隻困在洞中,你我二人合力對付一隻綽綽有餘!”
“這樣甚好!可惜當初沒想到這個辦法……本來以爲用黑水麒麟可以剋制住火麒麟的三味真火,誰知它們竟是一雌一雄。哼——沒想到獸類都如此團結,爲對付人類不惜化敵爲友,反而爲拿‘避火神珠’增添了困難!”
“世事本無常,你如何能預料得到?如果當初你不去找黑水麒麟,也許沒有它的嗷叫你一輩子也無法找到天山火麒麟,而它也永遠只是一個活在傳說中的神獸而已。”
“你說得沒錯,這千百年來都沒人能見到過它,而我們卻遇見了它這也是一種萬幸啊!”
“可是如何才能困住其中的一隻呢?”她仰頭看着他問。
他凝視雙目,向四周望去,只見洞穴之上正好有許多堅硬的岩石。
“你先吹《困魔曲》將它們引出來,等其中一隻先跑出來,我便用掌力摧毀洞穴上面的亂石,將洞口封住。”
她道:“如果我們幸運一些,興許先跑出來的是對我們有用的火麒麟,只怕先跑出來的是黑水麒麟,要對付兩頭就更難一些!”
“聽天由命吧!”他仰頭嘆道。
石陰姬白色長袖一揮,雙腳一前一後盤坐在石洞外,運氣吹起了“困魔曲”,款曲陣陣飄向洞府之內,只聽得裡面的麒麟躁動不安,紛紛受曲聲的干擾而焦躁不安的嘶叫着。猛地一聲,只見一團黑色的急雲從裡面奔出。
“黑水麒麟——”二人略有些失望但沒做多想,墨少白已摧動掌力,“嘭——”的一聲巨響打向洞穴上的石塊。突然巨石四濺,“轟隆隆”一聲伴着巨響從上面掉了下來,將洞口死死封住。
黑水麒麟“嗷嗷”大叫,瘋了似的一頭向坐在地上的石陰姬撞去。只見石陰姬側身騰空飛起,手中笛聲仍舊靡靡不斷,十足一副敦煌天外飛仙圖的模樣,飄飄臨空飛過麒麟的頭頂,一黑一白之間,煞是好看。她飛身宛若天女散花一般,悠然的翻身落在一旁的雪地上,一雙始終不曾着鞋的玉足裸露在冰雪之上,恍惚之間怎讓人不將她想做天外的仙子?然而她卻是個黑色的仙子。
墨少白大吼一聲,如猛虎下山之勢一劍直取那黑水麒麟的要害,那黑水麒麟就地一滾,卻只刺中了左邊的一隻小腿,痛得它“嗚嗚”嘶鳴。被困洞中的火麒麟聽得同伴受傷慘叫,“砰砰”的在洞內用頭去撞那堵在洞口的石頭,響聲震耳,已漸漸蓋過石陰姬吹出來的《困魔曲》。
此時的黑水麒麟越加奮勇起來,二隻麒麟一裡一外隔着石洞叫個不停,伴隨着焦躁、咆哮和無限的憤怒,一時間場面相當混亂。石陰姬收起手中的玉笛,與墨少白一起對付起那頭黑水麒麟,二人一心只想速戰速決,卻不料那黑水麒麟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力量?反而越戰越勇,更加強悍難以對付。雖然身上到處傷痕累累但卻鬥志頑強,似乎比先前在洞內更難對付,就連二人聯手都難以招架。
突來的變故讓二人心中都是一驚,難道他們的想法是錯的?漸漸地二人已開始抵不過黑水麒麟來勢洶涌的攻擊,身上也都掛了彩。
“怎麼回事?”石陰姬大驚地問道。
墨少白邊用劍去刺那黑水麒麟,邊雙眉緊皺,搖頭道:“我也不知道!難道我們的想法有錯?困住了火麒麟反而讓另外這隻更加頑強啦?”
石陰姬也覺得很有道理,連忙對他說:“沒錯,它們在一起戰鬥時會相互分神照顧對方,如今只剩下它獨自拼鬥,因爲揹負着共同的生死,自然會全心全意奮力作戰到底!”
“沒錯!它的身上揹負着它們共同的性命,所以我們困住了火麒麟反而激發了它求勝的力量,爆發了它自身內在的潛力,比以前更加強大勇猛!”
“對!我們必須立刻放出火麒麟,然後再同時聯攻,讓它們相互擔心才能取勝!”
“好,那我們就將堵在洞口的石塊擊碎,放出火麒麟!”
她點頭,二人同時揮掌打向石洞,只聽“轟——”的一聲堵在洞口的石塊已被掌力擊得粉碎。塵土飛揚之中從裡面竄出一團紅雲,正是那在洞內撞得頭破血流的火麒麟。兩頭麒麟相見紛紛尉籍的“嗷——嗷——”聚首高叫了起來,聲音高亢而洪亮,震響着整個山谷,迴音不絕,讓人聽了心顫。
再次聯手攻去,果然如二人所料,兩頭麒麟爲顧及對方已無心戀戰,一隻被攻時另一隻也無暇顧及自己,都一心想要過去幫忙,這樣一來對人的攻擊能力反而有所減弱。二麒麟一旦相互顧及對方,無心戀戰自然會露出破綻,將自己的弱點暴露給敵人。
石陰姬雙手化掌,掌中帶風,氣勢如虹將分了神的黑水麒麟一掌打倒在地,而這一邊,墨少白所對付的天山火麒麟,也已遍體鱗傷的倒在地上喘息掙扎着。
“快取它的元丹吧!”石陰姬連忙提醒他。
墨少白點點頭,正要一劍向地上殘喘掙扎着的天山火麒麟刺去,劍落之時突然又硬生生地頓在了半空中。
“怎麼啦?”她忙上前詢問。
他不語,只是將劍放在一旁的地上,向倒在地上的天山火麒麟走去,彎下腰右手成掌運盡全身真氣,從它掙扎着的腹部慢慢向上推去,只見它“嗷”地張開大口,一顆晶瑩剔透的七彩寶珠從它口中吐出,等他放在手中時寶珠立刻現出鮮紅的本色。
他對石陰姬俯下身去,將“避火神珠”放在她先前被三味真火灼傷的腳背上,只見一塊黑紅潰爛的傷口竟然立刻變幹、變脆,最後一塊一塊地從她的腳上掉下,如同脫去的鱗皮一樣,一片完好的新肉慢慢長出。
石陰姬見狀驚奇地嘆道:“沒想到‘避火神珠’這麼厲害?這麼快就修復好燒傷的傷口,並長出新肉來……不過可惜這潰掉的傷疤,不然可以留在身上做個紀念,看着它就好像從自己身體中遺落下來的一部分!”
墨少白也依法爲自己化去身上被三味真火灼傷的傷疤,笑道:“我還從沒聽說過,有人會對傷疤如此念念不忘的!”
她搖頭嘆息:“你不會懂的,每一個傷疤就是一個記憶,傷疤沒有了……記憶也就消失了!起碼有這腳上的傷,我會記得我們曾在一起對付過一對麒麟不是嗎?”
他不懂的搖搖頭。她微微一笑,不懂沒關係,世上有很多人都不懂這個道理,都會急切地想要擺脫這些傷痕,可是這些傷痕有時確實能成爲一個人前進的力量。
“你爲什麼不一劍殺了它?”
他看向躺在地上的兩頭麒麟道:“我只是想取到元丹救人,並不想殺它。現在我取走了火麒麟身上的“避火神珠”,日後它若被體內的三味真火燃燒時,希望黑水麒麟身上的黑水可以救它一命,黑水麒麟身上的黑水是三味真火的剋星,所以我想,它沒了元丹之後只要能和黑水麒麟永遠在一起就不會有事……這樣一來,我得到了元丹,它們又可以相互在一起過安靜無擾的日子,豈不很好?”
她搖頭,道:“我不懂……”
他笑。不懂不要緊,因爲很多時候人都是不能相互讀懂對方的,何況他們彼此還可能依舊是敵人!
落日餘暉中,只見石陰姬戴着金色的面具,回過頭去看那頭慢慢從地上爬起的麒麟,看着它們相依相伴的樣子,發出冷冷一笑,似乎是在自嘲一般地道:“動物之間的情愛尚且能如此,然而人類卻做不到!”
說完將頭轉向遠方的斜陽,透過落日餘暉想到了另一個男人的臉,他的模樣隨着陽光的恍惚開始變得刺眼,最終漸漸地變成一片模糊。
在這一刻,墨少白舒展着連日來內心的疲勞,與她一起好好地享受着天山雪頂上那令人感到溫暖絢麗的落日。原來夕陽與朝陽的分別,只不過是看它們時的心情不同而已……其實它們並沒有什麼分別。
浩浩風起波,冥冥日沉夕。
在這一刻,他曾經恍惚地看到了來自她內心中的另一種真實情感。
回頭望,遠去了的兩頭麒麟再度回首,癡癡地看着他……也許是在感激他的不殺之恩吧!他摸摸嘴角,對着它們揮手,道:“黑水老兄,以後可別再做個酒鬼了,你們就好好地過吧!去吧!”
他說完回身與她一起,迎着落日餘暉暢爽地呼吸着來自雪山上清新的空氣,夾雜着幾許飄來雪花的味道。他痛快的嘆了口氣,感覺幾日來心情從來沒有這樣暢爽過,也許是因爲一場激烈大戰之後的輕鬆感吧!不管怎樣他還是要喝上一口酒。他仰頭對長天哈哈一笑,從懷中掏出酒,大口氣大口氣喝下,然後抹嘴大嘆一聲,此刻心境唯有一個“爽”字能言。
喝完後他不自覺地將酒囊遞給身邊的人,回身之時,才意識到身旁站着的人不是沈寒煙,他竟然糊塗地認爲此時站在他身邊,陪他一起看夕陽的人是沈寒煙……混亂的錯覺,他神色錯亂之間石陰姬已接過他遞來的酒,揮手瀟灑地將酒囊高高地揚起,朝嘴裡倒下——頓時間酒水傾瀉向她金色的面具上,在落日夕陽下蒸發出芬芳的味道。
在墨少白心底一直以爲沈寒煙喝酒時的樣子是最美的,但從沒想過石陰姬喝酒時的樣子,居然也會這樣的瀟灑美麗!
石陰姬,一個他不曾瞭解,卻好似很熟悉的女人……
爲了掩飾剛纔誤認的尷尬,他連忙對她道:“其實它們也真不容易,一個在天山,一個來自百野蒼山,本是幾百年不曾想見的一對宿世敵人,卻因我而變成了一對!”
“如此說來,你豈不成了它們的月老?”
“這一次真要謝謝你,沒有你的幫助我也不會這麼順利地拿到元丹!不管你是出於什麼目的,但終歸是救過我又幫我取到元丹,否則我也不知是否有命趕在一個月內回去救人!”
石陰姬低頭不語,然後擡起頭,一雙冷厲的眼光從面具之後直逼向他,嘆息道:“那好吧,而今你我就此分別吧!你去救你的沈寒煙,我回我的天一神宮,繼續我的女魔頭生涯!”
“武功高強的人並不一定天下第一,擁有天下的人也並不一定會快樂,江山爾爾,回首千載幾興亡……爲什麼你心裡明明比誰都清楚,卻還要繼續錯下去呢?”
她突然哈哈大笑,此時又變回到那個令人陌生的石陰姬,冷眼地盯着他道:“你以爲我會爲了你的話而改變什麼嗎?你錯了,我從不會爲了男人而改變什麼!世上有許多事,一旦做了就不能回頭。墨少白,我們還會再見面的,玉笛我就送給你!”石陰姬說完,長袖一轉從袖管中甩出一支玉笛,“唰——”的一聲插在一旁的石壁上。雙袖一揮,如同打開雙翅的飛鳥一樣,居然婆娑地從天山上飛了下去。沒等她再說什麼,便似飛鳥一般,驚鴻一瞥地飛過天山盡頭,消失在一片白茫茫之中,最後再也分不清哪片白是石陰姬?哪片白是雪了?
他悵然地鳥瞰看着她的消失,再喝下一口酒,滋味早已不同。他回過神來從石壁上取下那支用內力插進去的玉笛,正所謂玉石俱焚也不過如此。將它輕輕地放進懷中,搖頭笑笑,長嘆道:“天山鳥飛絕——”然而她卻是天山唯一的一隻飛鳥,白色,註定荒蕪的顏色。一隻身份不明來歷詭異的神秘飛鳥,身上充滿着危險的氣息,但這種氣息卻致命地誘惑着他。
他此刻的心中有少許的惘然若失。
遠處斜陽正濃、殘陽如血。
石陰姬,你到底是什麼人?又想幹什麼?而面具下的那張臉我可曾見過?爲何會有似曾相識的錯覺?
“啊——”沈寒煙突然從夢中驚醒。
眼睛,又是那一雙在冥冥之中靜靜看着她的雙眼,她又看到了血障之前一直困擾在她心中的眼睛,那雙看透她讓她感到不安的眼睛。
“怎麼啦?”西門夫人聞聲趕來,黑暗之中只聽見她摸索着地將燭火點燃,火光照在她那張蒼白如紙的臉上,驚恐依舊,額頭上的滾滾汗珠早已透溼了身上的單衣。
“發生了什麼事?”西門夫人柔聲向前張望,邊問邊用手中的白絹帕爲她將額頭上的汗珠拭去,關心地道:“是不是你又做噩夢啦?好孩子……別怕!”她說着溫柔地將沈寒煙擁入懷中,宛如慈母一般撫愛着她的額頭。
“冷兒小時候也常常做噩夢呢,夢都是假的……不用擔心!”她又柔聲對她說。
是嗎?夢都是假的嗎?但她在夢中爲什麼感覺到墨少白對她刺去的一劍是那麼的真實?一切都好像是真的發生了一樣,心口有刺痛的感覺。她不敢再想下去,將頭緊緊靠在西門夫人的懷中,用頭細細撫摸着她溫暖的懷抱,靜靜聽着那種源自於母愛的心跳聲,突然眼角中一滴眼淚流了下來,打溼在西門夫人的衣襟上,她將頭深深地埋進那充滿體溫的懷中,親吻那股讓她熟悉又陌生的母愛味道,慢慢地心靈得到一種寧靜感。從來,從來都沒人這樣當她孩子似的疼愛過,她鼻子一酸不由摟住西門夫人,喃喃地道:“你知道嗎?你真的很像我的乾孃,那個在我小時候唯一寵愛過我的人,現在我幾乎記不起她面容的溫柔母親!”
西門夫人的身體微微一顫,卻又笑着將她擁得更緊,“告訴我,你和你乾孃在一起快樂嗎?”
是的,如果說她的世界中還有過快樂的話,那麼和乾孃在一起的日子是快樂的,也只有和她在一起時,她纔會發覺自己只是個七歲的小女孩,可以放錯,可以任意地撒嬌,可以不聽話……可是就是在那樣的年紀,嚴厲的師父卻讓她揹負了太多一個七歲小女孩不該揹負的東西。
“我們在一起的日子雖然只有短短的一季,但她卻是這個世界上最寵愛我的人。”
“她一定也很疼愛你!”
“可她卻離開了我,不聲不響的就走了,從此我再沒見過乾孃……”
“也許是她有不得已的苦衷吧!不過請相信我,她一定也很捨不得與你分開,我是過來人,最知道與自己孩子分開的痛苦是什麼。”
沈寒煙偎依在她懷中,點了點頭,“也許你說得對,她也有她不得已的苦衷,因爲她對我太寵愛,師父怕影響到我練功……所以讓她離開了。”
她點點頭,“是嗎?她雖然離開了,也許還一直關注着你的成長。你練功時會偷偷地看着你,怕你練得太辛苦!你睡覺時,她會在窗外偷偷地望着你,怕你蹬被子,然後悄悄地爲你蓋好被子!一切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她是這樣地愛着你,因爲你是個值得被人愛的好女孩!”
“是嗎?她會嗎?”會如夫人所說的曾經這樣默默地關心着她的成長,一直在遠方關注着她,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當然是,你都這樣想念他,可想而知她也會如此這般地想念着你!世上沒有一個母親是不愛自己的孩子的,也許她這樣做,也是希望你能跟着師父好好習武,將來成爲有用之人!”
她點點頭,一夜燭光閃動無法成眠……想起兒時的過往,看看自己突然變得陌生的手掌,紋理錯亂早已不是兒時那隻稚嫩、孩子氣的手了。有些記憶已經模糊但她還是會記得,乾孃爲她做的第一件新衫,師父教她讀的第一首詩詞……
時光如梭,恍若隔世。
她好害怕自己就這樣昏昏沉沉地睡去……一晃眼,明日就到了生死判決的最後一天!也許是她存活在這個世上最後期限的終結。她還有許多的事要做,可又什麼也不能去做。最後的一天,對於一個人來說,預知自己最後期限的一天,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過了明日——生死未卜。她也許就該去見死去的阿爹阿孃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睡了,再也沒時間讓她睡……萬一這一睡就是長眠不醒?黃粱一枕,一覺千年。趕回來的人會有多失望?她不願看到他失望的眼神,因爲太過悲涼。
少白,你能平安地歸來嗎?抑或者同死也是一種幸福?不用再相互猜測,不用再等待虛無,一切都可以心安理得地牢牢抓在手中不放,塵埃落定、成爲定局,天荒地老。那麼她就不用再去荒蕪地害怕什麼了。
次日一早,暖陽初升,西門冷就被門外的敲門聲給驚醒了。
“西門樓主!”她叫他,西門樓主。
等西門冷匆忙打開房門,只見外面站的正是沈寒煙。
今日她一身紅色的江南春衫,飄飄然的紫色浣紗長裙罩着一件桃紅色的真絲長衫,梳着一頭中原精美的蟬髻,珠釵晃動,金步搖,雲母簪,鬢花如鮮,紅墜點點如星,婆娑嫋嫋之間恍如神仙下凡,不由讓西門冷看得如癡如醉,如同宿醉未醒的人一般薰暈。
“怎麼啦?是不是夫人今日爲我做的裝扮不好看?”她問他。
出入在大漠,她向來都是簡單的素衣打扮,蒼白樸素的顏色將她與茫茫黃沙的單調與蒼涼化爲一體,成爲一種轉身後的荒涼,如今這身衣衫的確也讓她感到有些不適,她還有些不太習慣這般嬌豔。
西門冷連忙伸手拉住她,“別動——沈姑娘,很好看!真的很漂亮!”他一直都知道她是美麗的,但從未想過她會像現在這樣美麗得讓人窒息。
沈寒煙梨渦淺淺一笑,她原本蒼白的雙脣淡淡地抹了紅裝,緋紅的胭脂將她的美襯得流光溢彩更有活力。僅僅這一抹紅,就蓋住了她所有的蒼白無力與悲傷,現在的她不過是個奼紫嫣紅的美人,不再是那個叱吒大漠的沙漠王——沈寒煙。
“今天,你能陪我去逛逛京城嗎?”她問。
西門冷一驚,這一個月來她從不願出門,她也只是陪她在西門樓城中的後院中靜靜地坐看花開花落,爲何她今日突然想要出去?難道因爲今日已是期限的最後的一天的緣故?他也略微從她那抹紅裝下看到一絲淒涼,紅色但卻荒敗的淒涼,疲憊的神情無法掩飾她身體的虛弱。
“續命針”已在她的身體內行走了一個大周天,從生門而入經血脈走到了死門,一大羅天,一週天就是一輪迴。如同人生輪迴一樣,歷經流光飛逝也將枯萎結束一般,此時所有人的心都很清楚情況萬分火急,可是誰也不願忍心道破。
流光飛舞,今生前世一同都在輪迴中荒敗。
她仍舊撐着日漸微弱的身體看着他,少了幾許平日的霸氣,多了幾分女子該有的溫柔。
“好!只要沈姑娘高興,我一定奉陪!”他笑着說,只覺得眼角一酸。寒煙,爲什麼到了此時你還這樣淡然?淡然寂寞得讓人心疼?
當她再次走在長安街上,感覺已經不同昨日。
街還是那條看似繁華的長安街,可沒有熟悉的味道,因爲陪她看街的人不是墨少白。此刻的心情是沉重的,過了今夜她就會死去,如今她還能再做什麼?在生死麪前人們都顯得那樣的渺小同無奈……
她用手輕輕拂了拂一直戴在腰間的駝鈴,駝鈴聲“噹噹”作響,彷彿又回到了大沙漠。她默默地說道:“眼前的長安街還是沒變,同樣那般繁華依故,他曾答應過我,要陪我看盡京城的美景,現在這也許只能是一個夢境吧!”
西門冷看着街上來來往往穿梭不停的行人,嘆道:“你是說墨少白嗎?”他苦笑一聲。有的時候他覺得墨少白是這個世上最不幸,同時也是最幸福的人。
“可惜我沒那個福分,能等到他回來帶我去看啦!”
“他不能帶你去看,可我能!如果你願意,今天我就帶你去看京城裡各式各樣的樓閣、街道、雜耍、還有那些中原特有的小玩意!”
她笑着點點頭。
嘆人生,最難歡聚易離別,人淡如菊、心死如燈滅。
他伸出手,輕輕地去握緊她那無比聖潔的手,不曾有半點褻瀆之意,以一種虔誠之心去替另一個男人,爲她完成臨死前的最後一次心願。
她從來不懂得向別人要求什麼,因爲不懂得索取所以總是錯過許多。今天向上天要求一次,讓自己臨死前能夠再見到墨少白一面……那個十年來離她最近又最遠的男人。
“今天……就把今天的你交給我,什麼也不用去想,讓我帶你去遨遊!”
他也曾對她說過類似的話,此時虛弱的她,已經分不清眼前的到底是通往黃泉時的一種幻覺還是真實?似乎時光倒流,昨日與今日在時光交錯之中重疊,變得模糊不清。
她沒有反對,任由他這樣握着自己的手帶着自己到處遊蕩。看盡街上的花紅柳綠,一對一對過往而至的匆匆紅男綠女,開心的孩童手中轉動着的風車,一串串櫻紅色透着晶瑩的冰糖葫蘆,還有小攤檔上擺着琳琅滿目的各式各樣的玉鐲、珍珠項鍊、翡翠耳環、瑪瑙頭釵……就這樣他們一直走啊走,沒有了時光飛逝,沒有了方向和目的,走啊走,行走在寂寞與荒涼之間。直到街邊月牙升起。華燈初上,燈火燃盡,雜杳的人影晃動無聲,直到街頭沒什麼行人,一切繁華熱鬧都已散盡,突然間,內心有了一種被掏空後空空蕩蕩的寒冷與孤獨。
街前的一棵老榕樹下,一個表演皮影戲的老叟正收拾起自己的小攤,沈寒煙呆呆地看着他擺放在臺上的皮影小人,感覺很奇怪,問他,“那是什麼?”
“那是皮影戲,很好看的,小的時候我父親常帶我來看!”
“可惜已經演完啦!”她略有失望地說。
他笑,“不用擔心,你想看我就讓他再爲你表演一場!”西門冷說完,讓她坐在一旁的木凳上,自己向前對那老叟道:“老伯,可否再爲我們表演一場!”
老叟彎着佝僂的腰身,用昏花的老眼看看四周已無人煙,眯着滿是皺紋的眼角笑着對他道:“看官,已經沒有人啦!要看戲明日請早,老朽一定爲你演一出好的!”
“……她明天可能就看不到了,請爲我們再演一場吧!”他說完從懷中取出一錠銀子,放在他的手心。
老叟眯起昏花的老眼向他身後看了看,會意的笑道:“年輕人,那位是你的心上人吧!那我就爲你們專門表演一場吧!”他說完蹣跚着轉到後臺去,只見臺上燈光一打,眼前一片光亮,老叟雙手拿着皮影人在燈光映襯的布幕後晃動起來,雙腳也不曾閒着,踏起鑼鼓“叮叮咚咚”地響起,伴着音樂清清嗓門高聲地唱了起來。燈光之下皮影人聲色俱全,栩栩如生地舞動起來,老叟用古老的唱腔唱述着一段很長很長的故事。
沈寒煙歪着的身體,已無力地斜靠在西門冷的肩上,等他沒察覺時輕輕將手中的武林令系在他的腰間,輕聲說:“謝謝你啦!”然後再無氣力的閉上了雙眼。瞬間、眼前昏暗燈光下晃動飛舞着的皮影,街道兩旁隨着風輕輕搖擺着的紅色燈籠,都已在眼前成爲破滅。
萬籟俱寂,耳畔也再聽不到老人高亢的歌聲,一切似乎就這樣安靜下來,聽不到什麼,也看不到什麼。
天上那一輪月牙寂寞地看着她安詳睡去的臉,她似乎感到靈魂正向遠方的那個男人身邊飄去,聞到他的氣味,漸漸可以聽到他騎在馬背上急切趕到這時的心跳聲,一切都是模糊中的真切。她已經分不清自己此刻是靠在西門冷的身上?還是墨少白的身上?但她感覺到溫暖,知道自己不用再漂泊了,終於可以這樣安靜地睡去……
一場孤獨的皮影,兩個人,一場燈火。
黃泉之路。
皮影戲演完了,然而握在西門冷手中的手指也漸漸冰冷下去,老人收拾好東西向二人行禮,在燈火的灰暗中挑着擔搖搖晃晃地走了。而他就這樣與她並坐在這兒,似乎是一種漫長的等待,天就快亮了,他會如期回來嗎?他揪動着的心在滴血。
“寒——煙,寒——煙!”他低語,小心地叫着她。
她的雙眼緊閉,長長的睫毛高高揚起,如同一對溫順睡熟了的美麗蝴蝶,安靜地躺在那兒,似乎一張眼就會從她的臉上飛走一樣。
他起身輕輕將她抱起,就這樣茫然地緊抱着她一路走下。
“你一定要堅持住,他會回來的!”他在她耳邊一遍又一遍地重複低語,希望這能給她帶來一絲希望,成爲她堅強活下去的動力。
掛在她腰上的駝鈴輕輕蕩在空中“噹噹”作響,如同牽引着她的魂魄踏上去往故里的路……
忍在西門冷眼眶中的淚水終於頓然流出,隨同身後飛落的枯萎黃葉一起墜向紅塵。
沈寒煙再無半點力氣張開雙眼,她曾經如此的堅強,可現在卻如此的無奈,人是渺小而懦弱的,再怎麼厲害也有無法做到的事。如果有黃泉,那麼他們會在奈何橋上見面嗎?他還沒有回來,也許早已先她一步在奈何橋上等她了,他一定等得很孤單寂寞,她的心都被他那雙憂傷的眼睛給融化了。少白,不要再悲傷,要快樂!她淺淺一笑,如散去花瓣的一枝曇花一般,在悽美之中頓然枯萎。
她不怪他,此時她是開心的,因爲他們終於可以逃脫生死輪迴的宿命,不能同生,卻能同死。
“寒——煙!”遠方傳來劃破生死一線的呼喚。
街角的另一頭,墨少白正快馬加鞭地趕了回來。
你一定要等我!馬蹄聲陣陣,以如同另一頭沈寒煙即將衰竭的陣陣心跳聲。
“咚——咚——咚——”心跳那樣清晰而沉悶,漸漸遠去……
“噠——噠——噠——”馬蹄聲陣陣狂奔,碾過長安的大街……
西門冷抱着她一步一步向前走去,這是通往城門的唯一通道,如果墨少白回來了,他們會在第一時間相遇,沈寒煙也會第一時間得救。
街道轉角他們不期而遇。
“墨兄——你終於趕回來了!”西門冷大喜,他知道他一定會回來的。
“寒煙——”墨少白快馬加鞭趕到她身旁,長髮輕揚飛身跳下疾馳着的“火風”,一把將她攬到懷中,他緊張地握着她的手,從未見過她像現在這樣虛弱,自己的心幾乎是同時與她那顆微弱的心一起跳動着的。
墨少白匆忙從懷中掏出一隻錦盒,只見錦盒內有一顆紅色元丹。
“避火神丹?你真的找到啦!”西門冷還是忍不住驚訝,他一心期盼着他能拿回避火神珠,但也知道取丹並非易事,非常人所能及。如今他果真拿到了,他的心中不由得暗暗佩服起眼前這個深藏不漏,永遠都堅強毅力在風中的男人。天下間無論怎樣的難事,看來都無法打倒他。
紅色的“避火神珠”被輕輕放入她奄奄一息微微開啓着的脆弱嘴脣中,再以內力助她服下去,突然她體內紅光閃耀,透過紫色的長衫泛着霞光,奼紫嫣紅着實好看。
此刻的沈寒煙,蒼白的嘴角漸漸開始變得溼潤起來,臉上也漸漸恢復往日血色,如同剛剛枯萎的嬌花,再度綻放出生命的光彩。
“寒煙——”兩個男人同時期盼地叫喚着她。
她緩緩睜開雙眼,看到久別重逢的墨少白,一臉風塵面帶喜色地望着自己。她擡起雙手輕輕撫摸着黑夜下他略有疲憊的倦容。少白?我們真的在奈何橋上相遇了嗎?喝過孟婆的“忘憂湯”,你我來生相遇是否還能記起對方?
“少白……”
“寒煙……”
兩個人忘我地深情呼喚着對方,這一聲呼喚似已相隔多年一般,再次相逢卻恍若隔世。
沈寒煙看向一旁的西門冷,詫異地問道:“我……我還活着嗎?”
見他二人同時對她點頭,這才微笑地睡了過去,她終於可以安心地睡去了。
“寒煙!”墨少白見狀不由焦急得大叫。
一旁的西門冷對他說道:“不用擔心,我看她只是太累了,這些天來她幾乎都沒好好地睡過一覺。先帶她回去讓我母親爲她施針吧!”
墨少白點點頭,抱着沈寒煙騎上快馬先行一步。
留在後面的西門冷獨自對着寂寞的長安大街,哈哈一笑,打開摺扇又瀟灑起來。
回到西門樓城,西門夫人先爲沈寒煙施了“九死還魂針”,再經一番把脈告知並無大礙,人人心頭一個多月來懸着的大石終於落下,燈光之下相對而望的臉都充滿了欣慰。
西門夫人微笑着道:“讓她好好睡上一覺吧!‘避火神珠’已在她體內起了作用,巨鱷留在她身上的毒已被化去,而今已無大礙啦!”
“多謝夫人救命之恩!”墨少白拱手言謝。
西門夫人搖頭道:“這些都是墨少俠你的功勞,我也沒想到你能找到傳說中的天山火麒麟,不僅如此還保全了它的性命,所作所爲,不得不讓老身佩服起少俠的心胸同膽識,如此兩全之策也只有少俠才能想到,如此可以看出少俠是個善良之人!”
“夫人過獎了!”他說完四處看了看,問道:“對了夫人,怎麼沒見到紅素姑娘?她怎麼了?”
“墨少俠,自你走後紅素姑娘因日夜照料病危的沈姑娘而徹夜未眠,一心想要彌補心中的愧疚,所以終究感染了風寒,一來我怕她體力不支,二來又怕她會傳染給沈姑娘,所以就將她暫時安置在西苑裡養病。”
“原來如此,不知她的病情可好些了?”
“你可以放心,感染風寒並不是什麼大事,只是因爲她身體單薄,又加上愧疚心結難解,所以纔會一病不起,如今得知你已回來,沈姑娘也得神珠相助身體痊癒,我想她加以調養之後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他點點頭,“紅素她太過善良纔會害自己生病,夫人,我想去西苑探望她!”
“你舟車勞累還是先行休息,我前去西苑告訴她一聲讓就是,她心結已了,會安心養病,明日再見不遲!”
他想了想,然後點頭道:“也好!”
他回身看了看躺在牀上睡得正香的沈寒煙,安慰地一笑,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暖意,而今終於可以放下心中之事,好好地睡它一覺。
寒煙,祝你好夢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