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墨少白從昏昏沉沉的宿醉之中醒來時,窗外已是破曉。
日出後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窗上的格紋零碎地撲灑在他微微張開的雙眼上。這是怎麼了?他記得昨夜自己喝了好多酒,而一旁的紅素似乎也陪他喝了許多,然後自己就這樣在昏昏沉沉之中伏在桌上睡了一夜。
起身,一件羽絨披風從他肩上滑落在地,襲起一陣暗香撲來,他用手捏起披風,指尖是柔軟清滑的感覺。是昨夜她爲自己披上的嗎?
“墨大哥,你醒了!”紅素手中端着一盆清水走進來,一雙如蘭花般的玉指放入水中爲他拎乾毛巾上的水,溫柔地遞給他。
他笑着接過美人送過來的香巾,輕輕地抹去昨日的痛苦與蒼容,這一抹如同可將前塵往事都一把給抹去一樣,讓人感到突然的灑脫。
“謝謝你,紅……紅素!”不,她不再是紅袖,眼前的這個女人只是一個長得像極了紅袖的另一個女人——紅素。
她嫣然一笑,道:“昨夜睡得可好?”她問。
“嗯!睡得很好!”起碼他沒再夢見紅袖,沒再傷心流淚到天明,也許將她忘記心中會好過一些。
他用毛巾拭了拭手,又望向她問:“對了,最近有沒有什麼人對你不利?”
“墨大哥爲什麼突然這麼問紅素?”紅素不解。
“哦,因爲前些日子我曾去過上官府拜祭紅袖,但卻在雨花小樓遭到了一個武功高強的刺客襲擊,而且那個刺殺我的人還是個女人……”
“你,你是懷疑沈夫人?”她很聰明地猜到他的意思。
“沒錯,我懷疑那蒙面人很有可能就是沈夫人,就算不是她也跟你有些關係。對了紅素姑娘,那日前來白雲居接你的沈夫人到底是什麼人?爲何如此神秘?又有那麼大的派頭?”
她點點頭,道:“說到沈夫人她的確是個神秘又很讓人感到奇怪的人,其實我也沒見過她的樣子,她一直都是戴着一副黃金製成的面具,而請我過去無非是在郊外的竹林中爲她賦一曲《仙人賦》。”
“聽一首歌用得着如此勞師動衆嗎?”
“也許她是不想讓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就連在我面前都一直戴着那具金燦燦的面具沒摘下來過!”
“面具?《仙人賦》?”墨少白若有所思地用手摸着下齶思考着。
“怎麼了?”她問。
“沒什麼,姑娘可曾在江湖上聽說過天一神宮?”
“天——一——神——宮?”她驚訝地叫道,頓時花容失色。
“看來姑娘是聽說過,早在二十多年前江湖中就有一個神秘的組織叫天一神宮,武林傳說‘地上神仙,天一爲尊!’說的就是它。天一神宮一經崛起就向四大門派挑戰,峨眉、丐幫、青城一一戰敗,唯獨泰山北斗的少林寺能與之抗衡。天一神宮行事詭異,不但收攬了雲南五毒教,西域苗疆,還有巫山派等旁門左道,二十多年來一直在江湖中腥風血雨,殲滅了大大小小一十七個門派,三十二個幫舵,已成爲武林中人人畏懼的異道。然而,天一神宮的人行蹤十分詭異隱秘,至今誰也不知道傳聞中的神宮在哪?聽說宮內的弟子多半都戴着一具冰冷冷的面具!”
“面具?”
“沒錯,我相信每個戴面具的人背後必定都隱藏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也包括沈夫人?你猜她會是天一神宮的人?”
他點點頭,道:“不是就最好,若是那就糟了!畢竟天一神宮的黑暗勢力龐大是人人都想避忌的,如果他們的目標是我們,那後果真是讓人不敢想象。”
“我們?你認爲此事是因你和我而起的嗎?”
“也不排除與當年紅袖一家被滅門的事有關,也許他們所在意的是你或是我,抑或是十年前的紅袖與我,或者他們像我一樣錯把你當成了紅袖也說不一定,不管怎樣萬事都請小心!畢竟我不想再讓另一個紅素也遇到什麼危害!”十年前我無法阻止紅袖被殺害,而十年之後的另一個與紅袖一模一樣的女人,此刻正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我再也不能讓她也變成一具冷冰冰的屍體!
“墨大哥,謝謝你!”
也許眼前這個男人所表現出的種種關懷,是源自於對十年前死去了的紅袖,可自己仍舊是無限的感激。
“我不會讓你有事的紅素,我不希望你有事!”
墨少白喃喃自語。
門外突然闖進一人,一身紫色霞光長裙,外罩一件猩紅色的長衫,此人正是聶小星。
“墨大哥!墨大哥!”她連跑帶叫地衝了進來,一副急匆匆的樣子。一進門正好看到他們,然後狐疑地用手指着他們問:“昨晚……昨晚你們睡在一塊啦?”
紅素這個死女人,如果真是這樣,我西蜀王府的小郡主一定要殺了你!敢跟我堂堂星羅郡主爭男人,你不想活了嗎?聶小星在心中惡狠狠地咒罵着,一雙眼狠狠地盯着紅素的身上看。
“哈哈!小星你誤會了,剛纔紅素姑娘是給我端洗臉水來的!”墨少白笑着說道。他真不懂這個小丫頭怎麼滿腦子都是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呢?
紅素經她這麼一問,尷尬得雙臉緋紅,忙將頭撇向一邊。
聶小星想想也對,墨大哥再怎麼風流,可他還是念念不忘死去的紅袖嘛!再說她又不是真紅袖,他們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在一起了?一想到這心才放下。
“對了小星,你這麼急來找我幹什麼?”他問。
“喔——對了!我差點把正事給忘了,今天不是在西門樓召開武林爭霸會嘛,後來突然冒出個什麼姓沈的女人來攪局,現在西門樓是一片混亂,可熱鬧了!我們快去看看吧!說不定那個姓沈的女人就是我們要找的神秘人沈夫人!”聶小星邊說邊拉着他的手,急急忙忙要拖他出去。
“沈夫人?”墨少白與紅素二人同聲說道。
“對呀,快去看看吧,去晚了就看不到熱鬧了!”她很是急切地叫着,就唯恐自己去晚了趕不上湊熱鬧了。
他搖頭笑笑,又拿她沒辦法只好隨着她去,這丫頭怎麼還是個火急火燎的性子呀!
殘陽如血日光傾斜,煙波浩渺中的西門樓城內彩旗飄飄,頂樓上的戰鼓聲陣陣,樓內已擠滿了蜂擁而至前來看熱鬧的人們。樓內各門各派、各堂、各舵,都已雄聚一堂,裡面早已是殺鬥聲一片,外面人潮擁擠都想進去看個分明。
聶小星在前面奮力開道,好不容易纔從人牆之中擠出一條血路來。可是前面還是圍着不少人,裡面的都是些武林人士,自知自己體力不足,只好墊着腳尖跳起身來,想要觀看到裡面的戰況。墨少白保護着不會武功的紅素尾隨其後,只聽得裡面傳來一陣打鬥聲。
突聽得打鬥之中有人叫道:“西門樓主,今天武林令我是拿定啦!”
西門樓主哈哈大笑,問道:“你憑什麼?”
“就憑我沙漠王沈寒煙手中的一條九龍神鞭!”說完只聽見一陣鞭聲唰唰而過,人羣之上長鞭飛舞,中鞭者一致嗷嗷大叫。
“寒煙?!”墨少白大驚,來人竟是沈寒煙?等他推開人山之後,見裡面所立之人果然是沙漠王沈寒煙!
她一身素紫色裘衣,白羽衣領,一雙鹿皮長靴,長長的烏髮如山澗一般披在腦後,臉上依舊一條紫紗裹面,手中九龍神鞭左擊右晃,一時如一條黑色神龍在天空飛舞,一時又如九條飛龍在天盤旋,最後九龍歸一,變幻莫測。
崑崙、武當、唐門、嵩山等一羣掌門人正圍攻着她,然而沈寒煙不避不逃,如天女一般飛越上天,唰唰幾下將手中長鞭如仙女手中的七色彩帶一般舞起,如花一般向四周散開,一圈下來已擊中四位圍攻上來的掌門人,他們咬牙切齒正欲再攻,一般坐觀的武林令得主西門樓主西門冷也躍身而出,抽出手中長劍一劍擊了過去,幾劍之下,出、回、擊、奪,都精妙無比。
“寒煙小心!”一旁的墨少白不由擔心起她脫口叫出,然而戰鼓聲隆隆卻沒多少人聽見,唯是一旁在他身邊的紅素聽得真切,不解地看向他,他們是認識的?!聶小星此時卻如脫了繮的野馬,東跑西撩地拍手叫好,心中十一萬個崇拜眼前這位前來奪令的女大王沈寒煙!
西門冷自幼習劍,三十七年來劍法已是出神入化之境,這幾劍一出果然沒有落空,一劍穿過便已將沈寒煙裹面的長巾撩起,此劍意不在傷人,無非是想看看這面紗之下的沙漠王到底是怎樣一個女人?
身手如此不凡卻不知長相如何?他西門冷一身自是對美人情有獨鍾,所以凡是女子他都想看個分明,好了了他的好奇之心。
長紗飛舞,如落霞一般縹緲而下,沈寒煙一臉嬌容盡露,宛若塵世中的一撇驚鴻而過,讓衆人驚歎不已,四大掌門人見西門樓主一劍得手,便又突然圍攻而上,意要殺她個措手不及。沈寒煙縱身一躍,宛若浩天而過的一隻孤雁,輕盈的飛身縱向西門冷所出的那一劍上,一隻腳尖輕輕的點在七尺長劍之上。劍如冰寒,人卻如飄花一般襲來,亭亭而立。此刻她嘴角綻開得意的一笑。這樣美貌的女子再綻出傾城的一笑,西門冷全身一震,宛如春水拂面而過一般的溫柔浪漫。沈寒煙一雙冰冷美豔的眸子,如電光火石一般將衆人的心一一擊碎。
“好……美……啊!”圍觀的許多人紛紛讚歎,一些不知所以然的圍觀者伸長了老半天鴨脖子也沒見到什麼,突然之間卻見一名曠世古今的絕代佳人如芙蓉花一般娉婷獨立在上空,紛紛都張大了口瞪直了眼,目不轉睛地仰望着這驚鴻一剎的絕世之姝。
“沙漠王好美呀!”聶小星站在一旁呆呆地舉着雙手,此刻已忘記了鼓掌。
沈寒煙此時如一朵風寒剛過的傲雪臘梅一樣,紅殷殷地開在了中原的武林之上,天下的江湖之中。
“中——”她沒讓衆人再好好欣賞,已一手再將面紗蒙上,單手一甩長鞭,甩向西門冷的腰際。長鞭靈巧地穿過他的腰帶,將上面所繫的明晃晃的武林令從他身上奪了過來。
長鞭一揮,定乾坤!
再等她飛身而下,素臂高高一揚,手中已高握着那面明晃晃的——武林令!
“西門樓主,你輸了。這武林令該歸我沈寒煙啦!”她輕輕一笑,素臂一揮,此時樓上戰鼓聲震天響起。
西門冷隨手挽了個劍花,“哧”的一聲將寶劍收回。灑脫的哈哈一笑,道:“果然是空谷出幽蘭,塞外出美人,好一朵冷芙蓉吶!”
“西門樓主!”四大掌門上前正欲再說,卻被西門冷搖手攔住,只見他看着沈寒煙道:“剛纔在下的確實輸是給了沈姑娘,武林令就暫由姑娘代管。日後在下定會再找沙漠王奪回令牌!”
沈寒煙收手將令牌放入懷中。道:“好,西門樓主果然是個真君子,我沈寒煙到時一定奉陪。我等你來拿回去!”說完長鞭一揮,已將九龍神鞭系在腰上,如飛鳥一樣從西門樓城中飛越而去。
墨少白見狀連忙將紅素交給聶小星照看,也飛身追了出去。
“女魔頭,你以爲這樣就想將武林令帶走嗎?”
沈寒煙沒走多久就被一羣唐門弟子給攔了下來。
沈寒煙笑笑,道:“看來你們中原的人還真是不講信用啊!”
唐門弟子手持狼煙,面露猙獰的笑說道:“你這個女魔頭,不在你大漠好好待着,跑到中原來幹什麼?”
“幹什麼?你們中原不是常講能者居之嗎?武林令不也是誰利害誰得嗎?”她走過來走過去地看着他們一副不服氣的樣子,這才假裝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抱着手說道:“喔——我差點忘了!剛纔我在衆人面前讓你們唐門丟了臉,加上你們門主武功不濟,讓我在他臉上留了幾條鞭痕,所以你們不服氣,又害怕會遭人笑柄,於是想趁機除掉我這個你們口中所謂的女魔頭,對是不對?”
“哼!對你這種女魔頭無需講什麼道理!”唐門掌門見被她一眼識破來意,心中更是憤恨。可惜臉上那條鞭痕此時在太陽之下卻是火燒火燎的疼痛難忍,他只好忍痛用手捂住傷口,只覺滿臉腥味,心中更是對她咬牙切齒起來。
她冷冷一笑,道:“等你們用毒煙毒害我之後就會在天下人面前說,唐門一派爲武林除了一害,對是不對?”她話畢,毫不留情地利眼看向一旁手擲狼煙的唐門弟子
其中一人被她突然改色襲來的利眼給嚇了一跳,雙手一抖,盡丟臉地將手中緊握着的狼煙嚇掉在地。
她仰面哈哈大笑:“就憑你們這點本事,也敢從我手中奪東西!”
唐門掌門自知尷尬,不再多說,揮手號令門下弟子道:“放毒煙!”只見他們手中五色七彩的濃煙紛紛扔向她。
沈寒煙大叫:“卑鄙!”便從腰間抽出九龍神鞭,唰唰幾下向頭頂上的狼煙打去,所打之處狼煙都被一一擊飛出去。
唐門掌門見狀自知不妙,連忙揮手向她扔去三枚狼煙,她同樣用長鞭揮去,其中兩枚被擊中之後都紛紛飛開,可當她長鞭打向第三枚時,那一枚卻與前兩枚不同,一擊就破,從裡面流出細沙狀的紫色粉末,鋪天蓋地地向她的頭上撒去,落得她一頭都是。
“這是什麼?”她問道。突然直覺自己全身手腳一軟,噗咚一聲倒在地上,手中長鞭緊握卻再無半點力氣揮出。
唐門掌門見暗算得手,這才如虎狼一般仗勢的挺身上前,一手捂着臉頰上疼痛難忍的傷口,一手指着伏在地上動彈不得的沈寒煙說道:“知道你厲害,其實用毒煙是假,卻是以此爲掩飾,要你乖乖的自己用鞭子擊破裡面專門對付你的毒沙,我們唐門是用毒的行家,你以爲我們就那麼一點本事嗎!”
“哼,看來還小瞧你們了!”她掙扎着說,卻是有氣無力。
“你不用再枉做掙扎,再怎樣掙扎都沒用。不怕告訴你,這叫‘紫情沙‘是我們唐門新研製出來的一種罕見的**。中毒者就算武功再高強,只要沾上一點就會像中了迷香一般全身感到鬆軟動彈不得,但它的功效可比迷香還要厲害百倍,一旦碰到就會有反應,嘿嘿,你不是也嘗試到了嗎?”唐門掌門說完,慢慢向她靠近,又道:“你放心,呆會先讓你做了我的女人,讓老子好好快活一番以解我心頭之恨,到時再好好的收拾你。哈……哈……哈!”唐門掌門因貪圖眼前美色不由發自內心地笑了起來。哪知他這一笑又牽扯到他臉上長鞭留下的傷口,一陣劇痛鑽心,痛得他“嗷嗷”大叫。此時他對沈寒煙是又恨又愛,只見他搓手搓腳地向她走過去,顫抖地用手摘下她蒙在臉上的那條面紗。芙蓉出水迎面留香,讓他嘖嘖一嘆,貪婪地觀賞着自己的戰利品,露出他令人作嘔的好色本性。
“無恥!你不就是爲了武林令嗎?拿去便是!”她怒道。用盡全身力氣想將身體撐起來,卻又再次倒了下去。
唐門掌門心痛得想上前去扶住她,卻被她襲來的一記怒眼給嚇住了,又才嘻嘻一笑,猥瑣的看向她,搓手搓腳的道:“有美人在,還要江山幹什麼?你以爲我是爲了這塊破令牌嗎?錯了!好心肝,我可是爲了你纔來的,以前我不知道塞外還有你這麼一朵冷芙蓉,不然早幾年我就去大漠找你去了!美人,爲了你就是讓我陪你一輩子住在那鳥不拉屎的大漠,我也是願意的!”說完他已伸出手指,要去碰眼前這不可觸及的冰清玉人。
“拿開你的髒手!”
遠方傳來一陣怒吼,突然一把長劍從空中飛來,在唐門掌門的身上劃過一個回身,只見他那半邊沒受傷的臉此時又多出一道劍痕。一邊臉上的鞭痕已夠他受罪的了,又憑空多出一道劍痕,就更讓他感到“恥辱”二字全都寫在上面!臉上是火辣辣的疼,他再也顧不上傷口的扯拉撕痛,起身破口大罵起來:“你孃的!是誰這麼缺德,怎麼老往人家的臉上使陰招?損不損人吶!還讓不讓人要臉了?”
說完一轉身,只見剛纔傷它的飛劍已如長了雙眼一般,活生生地飛回二米之外的一個男人手中,那男人扛着劍笑笑,說道:“你還知道要臉吶?!”
“啊……”唐門掌門顫抖地張開口,用手指着他如同見了鬼一樣驚慌,道:“飛……飛劍離手!天下間可沒幾人會,你……你……你究竟是誰?!”
來人笑笑,道:“好說,在下墨少白!”
“什麼?你——你就是十年前鼎鼎大名的白閻羅無常墨少白?你不是早在江湖上消聲滅跡了嗎?怎麼會……”
“正因如此,所以你們這些江湖敗類又在江湖中爲非作歹了是嗎?”
唐門掌門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又突然驚恐地看向他道:“你……你想幹什麼?”唐門弟子不知掌門人爲何會如此地害怕這個人,但見他剛纔使的那招飛劍離手,耍得是行雲流水沒半點瑕疵,又加上一個駭人聽聞的外號不由都暗自有些恐慌起來,個個都默默向後退了一步,緊張地盯着他看,豎起了耳朵只等掌門發令。
唐門掌門暗自用手去掏懷中的毒藥,卻見墨少白不慌不忙地用手摸了摸鼻子,道:“唐門慣用的那幾樣伎倆你還要使出來嗎?現在是要用‘五毒聖手’還是‘避火邪丹’?或者用‘五行遁地陣迷煙’先逃命要緊,其它的日後再說?!”
聽完他這麼一說唐門掌門伸進懷中摸“避火邪丹”的手不由冰冷的出起汗來,呆呆的留在那兒愣是沒敢再拿出來,如果自己真的掏出“避火邪丹”此人也早已猜到定能應付過去,此人武功之高,假使他沒有中毒自己一定不是他的對手。可是如果爲表清白而將空手伸出,只怕還沒等自己伸出去就被對方誤認爲是掏出毒藥而將自己誤殺,進退兩難之中,他伸出手也不是,不伸出手也不是,只敢在那兒呆若石人一般地與他對視着,唯恐自己一個不小心就錯過了對方使出飛劍離手時逃命的最好時機。
墨少白見狀不由哈哈大笑起來:“只要你肯交出紫情沙的解藥我便放了你!”
“此話當真?!”
還沒等他再回答,唐門掌門已如喪家之犬一樣,將一瓶解藥匆匆放在地上夾着尾巴逃命去了!
衆弟子見狀也不解地緊跟其後尾隨而去,名爲保護掌門,其實是寸步不離的緊跟武功比自己高強的掌門人會比較安全些!
“掌門,爲什麼不殺了那小子?”唐門弟子邊逃邊問。
“笨蛋!當年他一人就殲滅了十多個魔教門派,誅殺了七大邪人,江湖人稱白閻羅無常。就連咱們先師掌門也都曾敗在他手下過,你說我逃不逃?”
“逃”字還沒說完唐門一羣烏合之衆就已齊心協力地躍出了十幾米遠,此次堪稱唐門建幫以來史上最團結一致的集體逃亡!
“你沒事吧!”
他拿出解藥爲她服下一粒,道:“紫情沙的藥性極強,要過一陣才能恢復功力,我先抱你去河邊把情沙清洗一下!”
沈寒煙無力的點點頭,他彎下身小心地將她抱起向河邊走去。
“多虧你及時趕到,否則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她雙手環繞挽着他的脖子說。
他笑笑,問道:“你知道我會來?!”
她點點頭,道:“其實剛纔我與西門樓主決戰時就聽到你叫我了,但沒敢分神留意,卻沒想到會在這兒遭到唐門這幫鼠輩的暗算,看來我是小看中原這些人了!”
“你常年在塞外又怎會了解這兒的人心險惡,有的是口是心非的,有僞君子的,也有像唐門那般如毒蛇鼠蟻緊緊咬着你不放的,明刀明槍的也許你能勝過他們,可要說到用毒,江湖上不知有多少大俠死在他們手中,所以他們至今還能在江湖中立足一定是有原因的。江湖,人越多就越是複雜,你能號令塞外的八大旗門,卻未必真正能掌握得了中原的這些門派……”說到這他突然止住了口不再說下去。
她用貝齒輕咬着下脣,沉默了一會,擡頭望向他問:“你不問我爲什麼突然會出現在中原?爲什麼要去奪武林令?”
他笑笑搖頭,“不問!反正咱們的沙漠王總不至於是孩子氣的拿它來玩的吧!我相信你做每件事都有你自己的理由。”
她點點頭,感激他對自己的信任與瞭解。開心地一笑,原來自己世界裡不只是自己一個人!那一抹輕紗爲她遮擋了塞外的風沙,卻無法遮擋住她動人的美麗。
他也癡癡地看着她笑,他已記不清自己是第幾次爲這個容顏而癡迷而失魂落魄了,這是世間上的另一種美麗。他們第一次相遇時她騎在高高的白馬上的灑脫模樣讓他失魂落魄,她瀟灑揚起長鞭的樣子讓他失魂落魄,她與他秉燭夜談喝酒時的樣子讓他失魂落魄……而此時她依偎在他懷中的甜美樣子同樣讓他失魂落魄着。
“看什麼呢?看得這麼出神?”她不解的眨着雙眼問,長長的睫毛彎彎地翹起,一起一落之間似乎可以挽起一汪秋水。
“呵呵,沒什麼!”他知道自己有些失態,連忙岔開話題說道:“沒想到咱們的沙漠王身體這麼輕呢!”
紫情沙在陽光照射下閃閃發出紫色的光芒,斑斑點點的散在她烏黑細密的長髮上,整條髮絲都被染成了紫色,再襯上她披着的素紫色狐裘,整個人宛如月宮中的仙子,嫋嫋動人。
他用雙手捧起一汪清水輕輕地淋在她的頭髮上,爲她清洗留在髮絲上的點點紫情沙。
“這紫情沙的情沙在你的頭髮上真的很美,閃閃發光,如果它沒有毒我都有些不忍將它洗去呢!”
她用手把玩着那塊金銀兩面的武林令,任由他爲自己梳洗長髮,只是淺淺一笑,沒有神色的低頭望向河中,淡漠表情的說道:“可惜,越是美麗的東西就越有毒!紫情沙也一樣,本來是外表很美麗的東西,還賦予它這麼浪漫的名字,原來是一種用來毒害人、暗算人的迷沙,即便它再美也會讓人望而卻步。相反,大漠中遍地可見的茫茫黃沙雖然平凡枯燥,卻要比它溫暖許多!”
“人人都說沙漠是個冰冷無情令人感到可怕和絕望的地方,而你卻說它溫暖?!”他邊用修長的手指爲她重新梳好髮髻邊又問。
她將令牌重新放回身上,仰天一笑道:“大沙漠也會有很殘酷的時候!可是它總比中原這種虛僞,充滿看不見暗算的地方要好一些!在這兒總會有一些你所無法看到的暗殺,一不小心就會被一個對你微笑着的人殺死!”
他點點頭,道:“沒錯,世事本無常。有時你身邊最好的朋友往往會成爲你一生中最大的敵人,這樣的敵人是可怕的,因爲你永遠看不到他是何時出招,他會如朋友一樣緊緊地靠在你的身後,與你並貼着肩,但你永遠也看不清他是誰!朋友有時也會成爲敵人。江湖,這就是江湖,一轉身朋友也可能成爲陌路!寒煙,好好看看吧!這就是江湖,這就是我曾經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
她會意地回眸一笑,伸出左手握住他爲她挽着髮髻的右手,他的手指是修長而潔淨的,每一道骨節她都如此熟悉。二人就這樣相視沉默着,抑或許是對離別多日來的一番相互慰藉問好。
許久,她才問:“梳好了嗎?”
他笑着輕輕將最後一縷秀髮挽在她腦後,做成髮髻,然後再爲她插上一支碧釵。
“好啦!”他道。
她笑着轉過身來問他:“好看嗎?”
“嗯!”他點頭。
沈寒煙梳上中原女子別緻的髮髻很是漂亮,與大漠中豪情灑脫的她別有一番風情。她看到他眼睛中放射的異彩,忙低頭向河面上看去,好漂亮的另一個自己!
“少白,你把我打扮成這個樣子我都不認識自己啦!”
“是嗎?這樣不是更好,你暫時可以忘掉自己是沙漠王,做個忘記自己的自己。讓我帶你輕輕鬆鬆的好好逛逛京城!以前我就告訴自己,如果有機會我一定要帶你去好好逛一逛長安街,去吃吃那兒的小吃,還有喝它個三天三夜的長安美酒。中原有許多琳琅滿目你不曾見過的美酒,我一定要請你好好品嚐一番!”
“好——啊!”
她看見他的臉上有孩子般雀躍的笑容,忍不住伸出手去撫摸那剃了鬍子光滑但棱角分明的側臉。十年來她是第一次感覺自己這樣溫暖熟悉地看着他,這是他十年來第一次展平滄桑倦容鮮活的笑臉,也許這纔是真正的他自己,這纔是與她相識之前那個讓人癡迷的男子吧!她用微微冰冷的纖細手指輕輕劃過他的臉,柔柔的如細沙瞬間滑過,卻又悄然無聲。
回來,讓他解開心結了嗎?從此能讓他開心快樂起來嗎?能敞開心扉再容納下另一個女人的愛了嗎?過去的真的已經過去了嗎?可以用十年的時間來沖刷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深刻的記憶嗎?此後,他們是越來越近還是越來越遠?爲什麼有的時候自己總在恐慌?越是想與他靠近卻越加遙遠了呢?也許是自己從小到大從未擁有過幸福的緣故吧!一時之間還沒能適應幸福的感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