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街的酒樓是有名的多,在這兒有賣各式各樣酒的酒家。最爲出名的酒樓還是名居——醉紅樓。那兒蒐羅了來自各地的美酒佳釀,讓人流連忘返。醉紅樓對於京城裡來往不息的過客、劍者們來說,絕對是一個借酒消愁的好去處!正所謂是年少不知愁,路迢迢,水遙遙,功名盡在長安道,哪個不去紅塵鬧?
對月的小樓是格外的幽靜,樓上雅座的清幽與樓下的喧譁叫嚷形成兩種截然不同的意境,遊遊蕩蕩之中的人們彷彿走進了夢境一般恍惚,四周酒氣芳香縈繞,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的地方。
墨少白一入座,酒樓老闆就匆匆忙趕了過來,驚訝的叫道:“你……不正是當年的墨少俠?”
墨少白點點頭,慚愧的一笑,當年的少俠而今已是佈滿滄桑倦容之人。怎知這酒樓老闆還是好眼力竟然一眼就認出了自己來。
今日少年明日老,山依舊好,人憔悴了。
那個年少不曾在江湖鬧?然而江湖依舊風雨逍遙,人卻再也禁不住歲月的殘蝕與磨礪,終究憔悴了。
老闆見他點頭承認更是出奇激動地說道:“我都已有好幾年沒見到你來咱們醉紅樓了!當年除了北冥王爺就數你最爲好酒!你們一來我這大半的藏酒都得被你們給喝光,我自打做酒樓生意起還沒見過像你們這樣喝酒豪爽的英雄豪傑呢!因爲對你們倆都好生佩服,所以對你們也是永生難忘,銘記於心。可惜你們兩沒能在一起喝過酒,否則也不知道誰輸誰贏?”談到過往雲煙老闆佈滿滄桑的臉上也頗爲激動,田丘交縱的老臉上也一一展現出難得的青春異彩,興許年少之時也是位好酒之人,不然也不會對好酒之客記得那樣清楚。十年之間從這酒樓來來往往不知多少年英雄,梟雄縱橫,而他卻唯獨記得這個年少好酒的遊俠。
他抱手一嘆,感慨萬千,道:“可惜啊,後來北冥王爺因有造反之嫌而被朝廷抄了家……從此杳無音信,我也不曾再見過他,而今一切已是物是人非,我也再沒曾見到過像你們這般好酒的酒道中人!”
墨少白點點頭,懂他心中惆悵,英雄何其多但好酒的豪傑卻難得,便道:“你也不必遺憾,我曾與北冥王爺喝過酒。”說到這他不由想起北冥王爺身中劇毒卻依然能把酒談笑,當時他雖已潦破,但仍能從中看得出一個人對酒坦蕩的胸懷,如此豪情不問寂寥。想到這,便又笑着道:“他的酒量在我之上,好酒如命,對酒更是珍之重之,天下間少見,不愧對天下第一酒鬼之稱!”
聽到這老闆心中多年來的夙願得以彌補,不由滿心安慰,開心的一嘆:“那可真是太好啦!”
墨少白點點頭,看着對面靜坐一旁不發一言的沈寒煙對老闆說道:“這位是我的好朋友,也是天下難得一見的酒中女豪傑,今天我就要與她對飲個痛快——不醉不歸!你就把咱們中原各式各樣的美味藏酒都拿出來,我要好好地請她嘗一嘗咱們大中原的美酒!”
老闆見他這麼一說,詫異的看向一旁蒙着面紗一直不語的姑娘,只見她秀麗的眉宇間透出一股不凡之氣,腳蹬一雙高筒鹿皮靴,打扮與中土人士有異,便親切地微聲問她:“姑娘不是中原人士吧!”
沈寒煙點點頭,禮貌的揭下面紗露出微微一笑,回答道:“我是塞外的人!”
老闆點點頭,見她初入凡塵,一副曠世古今的絕代佳人面容,不由往後倒吸一口氣,嘆道:“姑娘好容貌啊!天下間這樣美的人真是難得一見,除了當年寧州城第一美人之外,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像姑娘這樣美的人呢!哈哈哈……墨大俠,你可真是有福氣呀!天下間能找到一位紅顏知己是難事,更別說是一個酒道相同的紅顏知己啦!”
沈寒煙傾身微微一笑:“多謝老闆讚賞!”
酒樓老闆點頭笑笑,老臉似樂開了的花一樣燦爛,拍手道:“好!好!好!墨大俠請放心,我一定傾盡所藏讓二位貴賓喝個痛快!今夜醉紅樓要夜宴通宵!正所謂是寶劍贈英雄,美酒酬知己,今天我就要將那兩壇珍藏了數百年的十里女兒紅送給二位品嚐,俗話說,美酒還要品者高,這兩壇酒我珍藏了多年終於遇上了主人!”
墨少白拱手謝道:“那就多謝你老了!”
酒樓老闆甚是開心的豪情一笑,大步跨下樓取酒去了。順着他走下去的地方可以看到樓下立着的四隻大酒缸,每隻大酒缸上都題着一首詩,其中有一首正是酒聖杜甫爲贊好友賀知章、張旭、李白等唐代八位酒仙的《飲中八仙歌》,其中氣勢瀟灑,讓人爲之難忘。
墨少白道:“說到這《飲中八仙歌》我便想到了大詩人李白,以及關於他寫的許多詩句。酒似乎與他是難捨難分,在他的佳作之中不乏酒的佳句,如‘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可以看出是個愛酒如命浪漫灑脫的同道之人。人人都嘆他是詩仙,詩句猶如神來,可有誰又知他身爲聖賢的苦惱!誰人又知道他在心懷不得志時只能借酒消愁,在酒中得到灑脫的那份苦惱?後人無非只記住了一個風光奕奕的詩仙,卻不曾見他月下獨飲,醉酒惆悵,空有一身抱負卻無法施展,無奈於現實生活的一面。哎——英雄雖好但總是寂寞。英雄不自由,不自由呀!”
他搖搖頭,又道:“他的一首詞中說得就甚好‘古來聖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
沈寒煙笑笑,脫口接了下去:“——但願長醉不願醒!”
“哈哈,沒錯,沒想到你也知道這首詩?!”
她點頭,道:“小的時候師父也曾教過我一些中土的詩詞,師父在這方面的造詣很高,她很喜歡那些清婉優雅的詩詞。”
他點點頭。
她又道:“其實,世間上的許多聖賢之人都活得太累,因爲他們要做聖賢付出的也往往要比平常人要多許多倍,他們爲世人立下歌頌千秋的名頭,但卻爲自己留下一廂寂寞。你看那些塵世中,那些走在茫茫人海里就能被隱沒於喧囂紛擾的平凡人,他們就少了些爲聖賢之名所累的擔憂,卻多了一些自由自在我行我素的快樂,他們可以談笑紅塵,逍遙自在地過完一生,而不用擔心負了人生。他們可以長醉不醒,對月當空,而不用擔心負了天下。他們可以只與愛侶常伴甘於平淡的生活,而不用擔心負了天下間的名利誘惑。我的這一生就不願去做什麼聖賢,倒想做一個平平淡淡的人,一個浪漫的飲者!”
“可惜你卻不能夠,因爲你所揹負的註定了你無法如一個平凡人一樣且自逍遙,起碼不能隨心所欲地生活。一入江湖便身不由己,江湖這條路太漫長,也讓人走得太累!它是一條沒有退路的路,就算是現在想回頭也做不到。唉——我們的人生註定了只是在走一條來時路,有去無回。這條路終究會是種什麼結果誰也不知道……”
“江湖,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亦如此,我亦如此。問誰也逃不過命運的擺佈,大家註定了要揹負同樣的命運!沿着自己的軌跡踽踽獨行,尋找出路……”沈寒煙也深有感觸,同樣無奈地嘆息道。
“寒煙——你能告訴我這次爲什麼要奪武林令嗎?”他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了。
她欲開口卻又沉默了一會,面有難色地道:“我也不知道,今天我們可以不談這些嗎?”
話畢,酒樓老闆已命小二端來各式各樣的幾罈子好酒。有竹葉青、汾酒、紹興黃酒、燒刀子、鹿茸酒、福祿酒、青梅煮酒、百花釀酒、杜康酒、還有番邦進貢來的葡萄美酒。
另外還有兩壇老闆所贈送的上好百年沉香十里女兒紅。他笑着用手指插開其中一罈的紅封,對她說:“這十里女兒紅聽說醉紅樓內所藏也只有四壇,一罈贈給了當年起義有功的石煥大將軍,另一罈酒贈給了北冥王爺,說到這北冥王爺,其實我這次就是受他所託前來京城爲他尋訪他的妻子餘秋蟬,可是當年皇上因他造反而抄了他的家,並將他發配邊外,後來他的遺孤們爲逃避追殺四處躲藏,現在要想找到已經隱姓埋名的他們實在太難,對於餘秋蟬至今仍是杳無音信!”
他看着她又道:“這最後的兩壇十里女兒紅便送給了‘白閻羅無常’墨少白,同‘沙漠王’沈寒煙!所贈之人也都可算是些飲者能留其名的人了吧!”他說完哈哈大笑。
她也哈哈一笑,道:“看來不爲名利所動的墨大俠,也有往自己臉上貼金的時候啊!”
他哈哈一笑,道:“別的我不敢往自己臉上貼金,可說到一個‘酒’字,寒煙,我敢說今朝今日也只有你我能配得上這兩罈美酒了!”
她點頭贊同:“留此聖名,當仁不讓!”
“好!”他點頭讚許,環顧四周又輕聲道:“十年風雨路遙遙,十年之間人已蒼老,而這風雨間獨立了五十多年的‘醉紅樓’又是否還能再這樣屹立下去百年不倒呢?世間之物最經不起的就是這歲月的變遷,在歲月面前再好的美玉也會被一點點磨平,變成粉末消散而去。而他也許是知道自己日日漸老,所以總愛回憶往昔的美好,以後能再看醉紅樓興盛的日子不多,所以纔會將最後珍藏着的兩罈美酒贈給了你我二人,你我切莫辜負了他老人家的一番美意!有酒當醉且自醉,莫到他朝沒酒醉!”
她含笑着點頭。
此時桌上已大大小小地盛着十來杯美酒。“月光杯”盛的葡萄美酒,“象牙杯”盛的鹿茸酒,“白邊景泰藍杯”盛着的福祿酒,“琥珀杯”盛的竹葉青酒,“狼牙杯”盛的杜康美酒,“青銅鼎”盛的青梅煮酒,“三足金方樽”盛的汾酒,“景德鎮圓碗”盛的燒刀子烈酒,“銅製龍雲杯”盛的紹興黃酒,還有用“幽蘭玉瓷杯”盛的百花釀酒,最後就兩隻“鴛鴦錦繡杯”盛着的十里女兒紅。
他用手掌示意她品嚐,指着桌上那兩杯盈晃晃的女兒紅,對她道:“在我們中原有一種風俗,大凡是要出嫁的女子就會提早釀好一罈美酒,然後將酒埋藏於地,尚等出嫁之時方纔取出來與客人們品嚐,所以我們叫它‘女兒紅’!因爲這是一種喜慶的美酒,所以我用‘鴛鴦錦繡杯’來盛!就讓我們一同來分享釀此酒之人的美滿姻緣!”
她笑着同他舉杯共同飲此酒。陳酒香甜,甘醇有勁,初入口中猶如浮雲流水穿過萬川,從喉頭緩緩滑下,肚內是滿腔蕩氣迴腸的滿足感,嘴角卻是滿口留香。
“好酒,真是好酒啊!”她翹起眉梢,貪杯地讚道。
“還有這尊‘三足金方樽’內所盛着的汾酒,可是上好的皇家貢酒,你也嚐嚐吧!”
二人就這樣一杯接一杯地喝下去,酒香四溢,酣暢淋漓!
她說道:“沒想到中原有這麼多品種的美酒,塞外除了馬奶、羊奶酒之外,就剩燒刀子啦!”
他哈哈大笑,看着她貪杯的樣子道:“中原地大物博,無奇不有!這些只不過是其中較爲盛傳的一部分,另外還有許多各地不爲人知的山野好酒呢!比如說‘麻姑酒’,‘猴兒酒’之類!”
“猴兒酒?”
“對,山中頑皮貪婪的猴子會將大堆大堆的鮮美水果藏於深山中的樹洞裡,一開始它們是儲存着準備日後食用,可誰知山中物產豐富,貪心的猴兒們得了許多新鮮又吃不完的水果之後就忘了去山洞取食,等想起去吃時,那些存儲在樹洞中的果汁早已經陽光的暴曬,發酵之後變成了上好的美酒,這是一種歷經天然形成的美酒,可遇而不可求。天性頑皮的猴子喝了猴兒酒,就開始舞動手腳打起有趣的醉拳來呢!”
“是嗎?”她睜大雙眼驚奇地笑着,然後讚歎道:“天下間的事真是無奇不有啊!今天我是第一次聽說猴子也能釀酒呢!等哪日你帶我去見識見識,咱們好向猴爺們討些‘猴兒酒’嚐嚐!”
他哈哈一笑,被她逗得差點沒把手中的酒杯給打翻。
“那你再多說些關於美酒的事給我聽聽!”她用一隻手撐起下巴,半仰着頭,雙眼似霧含花地看着他。另一隻手慵懶地拿起酒罈,一杯接一杯的倒着酒,喝酒,再倒酒,再喝酒……
“好啊,比如說你現在所喝的這杯酒就叫‘杜康’,是一種解憂之酒!”他用手指指指停在她紅脣旁那“狼牙杯”中的酒說。
她似乎有些微醉,眯着煙雲一般朦朧的眼眸,降下紅脣慢慢小呷了一口,輕含在白齒之間細細品味起來,又不解地看向他問:“何以要稱它爲‘解憂酒’?”
他道:“當年一代梟雄曹操曾在《短歌行》中稱‘何以解憂,惟有杜康。’此酒由此而得名!”
她點點頭,雙頰飛紅,道:“原來如此,有趣,有趣,真是有意思!”
記得小時候爲了證明自己樣樣比別人強,不想輸給男人,就大口大口地喝酒。粗糙的燒刀子第一次滑過她稚嫩的喉頭時她反而被酒的烈性給嗆出滿臉的淚水,但卻強忍着憋足了氣,大口大口如水一般將火燎燎的烈酒灌進肚中。那一次,她酩酊大醉了三天三夜,回憶往日的好強她不由抿嘴一笑。
他邊喝着酒邊道:“有些酒要冷的纔好喝,可有些酒卻要放在文火上慢慢熱着纔好喝。比如說紹興黃酒、青梅煮酒,就是要熱着纔好喝。還有百花釀酒,它與別的酒又不同,色澤金黃比較黏稠,因爲是用精選出來的上好百花花蕊內的花蜜所釀製而成。這正是‘花時同醉破春愁,醉折花枝作酒籌!’,用好花來作酒籌不算爲過,哈——哈——哈——”他豪情一笑。
此時小樓窗外明月已漸漸升起,如瑩玉一般泛着白光,靜靜閒愁地照着窗外隨風搖動着的一樹薔薇。她上前伸出纖細雪白的手指摘下一枝,捏花一笑,道:“我還知道你們中原有一句古話,叫‘好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今天我就向月光借一段清華,向叢芳籌一枝好花,也學學白居易以花作酒籌,謝謝你今日的盛情款待啦!”她側身嫣然一笑,煞是美麗。
只見她將身體輕輕地靠在窗欄之上,依欄衝他微微笑着,一陣微風吹進,伴着幾許春意已將靠在窗前的人兒薰得滿臉通紅,全身有了一絲涼意,酒氣從身體中散出,如同微醉一般薰沉,嬌身無力的斜靠着窗欄。
明月花香,美人承恩,這一刻怎能讓人不醉?
夜已深沉,他們又這樣歡快地在不知不覺之中醉過了一夜。
夜,是慢慢長,而人是悠悠揚。
她從身上掏出一支壎,單腿搭坐在窗欄上,俯瞰着繁華的長安大街上漸漸稀少的人煙,緩緩地吹了起來。壎聲悠揚動聽,如同塞外風霜中的明月皎潔,像雁門關外天空飛過的一隻孤雁,又好似山中深藏不爲人知的一汪清泉緩緩而流,流向千年之後的蒼穹。
他們沒有紛爭,這一刻是安靜的。
他們擁有情誼,這一刻是溫暖的。
他們只是來自天空上飛翔着的兩隻孤鷹,寂寞而堅強。
飛越了連綿的山巒,蔚藍的大海,蒼涼的大漠,飛過蒼穹的盡頭,如此艱辛,最終停留的地方也只不過是一塊在歲月雕琢中風化了的斷壁殘崖,抑或是半截在熊熊烈火燃燒後迎風重生的枯枝,當它們臨立於枯枝之上迎着風,回首卻已是殘陽如血,斜陽輕照,誰也無法看透世界中的蒼涼,唯有經歷而已。
一曲畢。
他也走了過去,接過她遞來的壎,輕身掠過欄杆坐在她身旁,對着曉月悠悠吹了起來。
這首曲子也是她教他吹的,曲調雖然簡單但卻很好聽,曲調如同穿越在遼曠的空谷之中慢慢迴盪,她將頭輕輕地靠在他的肩上,用淡淡憂傷的神情看着街道上漸漸少去的人煙,那三三兩兩遊蕩着的人們,最終隨着一盞盞熄滅了的燈火而消失不見,一盞盞萬家燈火沉澱於夜的黑色海洋中去,只留下一條筆直而去空蕩蕩的長安大街。沒有一個人,寧靜而安詳,像是一位水鄉的妙齡戲子獨自站在黑夜中空曠寂寞的戲臺上,舞動腰肢晃動着空蕩蕩的水袖,唱着一曲詭異悽美的子夜歌。
通宵的醉紅樓上高高掛起了一盞盞寫着酒字的大紅燈籠,樓下已是空無一人,桌上只留着泛着光暈的酒杯,整個京城都已安靜下來,與白日的浮華熱鬧不同,如同一位脫去華衫露出柔肌,安詳睡去的貴婦。
沈寒煙眯着眼似有睡意,卻又要執意聽完這一曲,一睜一合之間如顛倒衆生一般反覆,難測。
“月光雖美,卻輸嬌花一段香,嬌花雖好,卻無百日紅!”她如夢裡輕語一般呢喃,突然從眼前飛過一支黃褐色的飛蛾,想也沒想就一頭栽進了紅紅的燈火中去,掛在酒樓上的燈籠輕輕隨風搖晃,飛蛾也在裡面煽動着翅膀用力掙扎着。“撲哧撲哧”作響卻怎麼也飛不出籠子。她不忍看它痛苦,手指如蘭彈出一粒石子,將紅紅的燈籠一下劃破一條長長的口子,那飛蛾終於找到出口逃出困籠,自由地飛了出去,煽動着翅膀飛向天際。隨它而去的方向,天空有些泛白,卻又更似陰沉下去,黑朦朦的一片,黎明前的黑暗正靜靜地向大地襲來。
長安街上模模糊糊的街道空無一人,天地之間唯有他手中的那隻壎是活的,否則會讓人以爲這只是一座空城而已。
寂寥——空城。
“墨大哥,你跑到哪去了?讓我好找!”空曠無人的街上突然跑出一個人影。
“小星?”他詫異的叫道,沒想到是她!
聶小星滿頭大汗氣喘吁吁,一副不滿的樣子仰頭叫道:“就知道你這個老酒鬼又跑來喝酒了,害我好找!咦……沙漠王?她……她怎麼會和你在一起?”
她詫異的仰頭望向高高坐在醉紅樓上的兩人,他們之間的關係好像很親密的樣子,只見二人拉着手紛紛從樓上飄落下來,好一副天外飛仙的樣子,真是令人羨慕!
她詫異的用手指着她問:“你……你不是‘沙漠王’沈寒煙嗎?你們怎麼會……”
“哦,寒煙是我在塞外認識的好朋友!”
“好……朋……友?!”她一字一句故意拖長着說了一遍,似在狐疑。
沈寒煙友好地對她淺淺一笑,只見她雙眼裡狐星靈光一閃,伸出手想去摸系在沈寒煙腰上的那條‘九龍神鞭’,卻被沈寒煙靈巧地躲過。她好生失望地舔了舔舌頭說道:“沈姐姐,你耍鞭的樣子好是神奇!我好想摸一摸它呢!”她用手指着系在她蠻腰上像是條美麗腰帶斜挎着的長鞭,又咽了咽口水可憐兮兮的懇求。
沈寒煙笑笑對她道:“你應該知道在江湖中是不能隨便亂摸別人身上的兵器,否則會被別人當成挑釁的意思,很容易產生誤會造成誤傷,看來你還只算是個半**湖!”
聶小星見被她一眼識破,心中更是佩服不已,便道:“沈姐姐,你是墨大哥的好朋友,而墨大哥又是我當年的救命恩人,這樣算來我們也算得上是朋友了,你的鞭法舞得那麼好就像游龍在天上飛一樣神奇,你可不可以教教我呢?”
看着眼前這人小鬼頭苦苦哀求的樣子,一向不苟言笑的沈寒煙也忍不住被她給逗樂了,嘴角一揚,道:“以後可以考慮考慮!”
“太好啦!”聶小星沒想到她會那麼快就答應了自己無理的請求。要知道在江湖中各家的功夫都是保密的,哪有輕易教人之理?沙漠王果然就是沙漠王,的確與別的女人不一樣,若是換作別人一定會頭一揚將這等高強的武功死守不放,哪還有肯教她的份?中原的女子都十分小家子氣的,而這位從沙漠來的“沙漠王”今日可真是讓她佩服得五體投地。
墨少白雙手抱肩看着她雀躍的樣子,突然問道:“對了,你剛纔急急匆匆地跑來找我幹什麼?”
聶小星這纔想起自己前來的目的,不由大叫起來,道:“不好了,我怎麼把正事給忘了!”她用手用力地拍拍腦袋道:“紅姐姐讓人給抓走啦!”
“——什麼?”墨少白麪色大驚。
“紅姐姐?”沈寒煙不解地看向神色大失的他問:“誰是紅姐姐?”
“就是那個長得酷似上官紅袖的紅素姐姐啊!”聶小星上前解釋道。
紅——袖?沈寒煙全身一震,向後一退。那個死了十年卻一直都讓他念念不忘、魂牽夢縈的女人嗎?!
墨少白看向她道:“紅素的事等以後我會慢慢地跟你解釋,現在先找到她要緊,我怕她會有危險!”說完又看向一旁發着愣的聶小星問:“小星,是什麼人抓走紅素的?”
她用力回想着道:“好像是什麼天一神宮的人!”
“天——一——神——宮?”他大吃一驚,全身一愣。
“怎麼了,墨大哥?”她不解他爲什麼一聽到這個名字就會如此震驚,但也能感覺到來自他內心的一絲恐懼。
月光如水,清華而落。四周一片寂靜。
沈寒煙道:“天一神宮,我在大漠也略有所聞,聽說是由一個叫天一聖母石陰姬的人所創,二十多年來一直橫掃江湖,天一神宮的聲名之大就連在大沙漠也是人人畏之,我聽說天一聖母生性殘暴,試圖一統中原,不知她爲何要將你的朋友抓去?”
他搖搖頭,心中也是千萬個不解。只見他用力握握拳頭,咬牙道:“無論刀山火海我也要去救她,就算是去闖天一神宮我也在所不惜!”
聶小星大叫:“什麼?你要去闖那個江湖中人人害怕的鬼地方——天一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