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樓城的人爲了沈寒煙的事,這幾天是忙得不可開交。身爲西門樓主的西門冷連日來在往返於朝廷、官府衙門、死者的家屬之間奔波,墨少白也還要向前來協助調查的捕頭徐三交代。紅素得知此事的危險,自知沈寒煙性命難保,於是匆匆趕往西蜀王府請求郡主聶小星同西蜀王爺想法幫忙。西蜀王爺得知此事也感到很是棘手,但仍舊答應會替他們想辦法。
這日紅素剛從西蜀王府走出來,正一臉心事重重的走在大街上。突然聽得身旁有人叫喚着,“賣花!賣花!”正當她從旁邊經過時,那賣花姑娘熱心地拉住她問:“小姐,你買一束花嗎?”她回過身去本想拒絕,突然那賣花女子“啊——”的一聲大叫,像見到鬼一般驚恐失措,手中的大把鮮花也灑了滿地都是,買花的女子看着她,驚恐的叫道:“小姐!小姐!紅袖小姐,你復活了嗎?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紅素感到不解地看着她的臉。
看着眼前這位與生前的紅袖小姐一模一樣的小姐迷惑地看着自己,女子忙上前說道:“小姐,你不認識聽香了嗎?我是你身邊的貼身丫鬟聽香呀,小姐!”
“聽香?”紅素迷茫地看着她問。
女子一身布衣打扮,頭上髮髻用降藍色的碎花棉布包裹着,一臉清素的村姑打扮。
“小姐,你記得聽香了嗎?當時我以爲小姐已經死了,又害怕老爺夫人會責備自己沒有好好看着小姐,一想到自己會因此而受到懲罰,所以一時害怕,就攜帶了小姐的金銀首飾偷偷地從上官府跑了出來。當時我真的以爲小姐你已經死了!小姐對不起!對不起!這些年,我……我……連去拜祭你的勇氣都沒有,後來還聽說上官府慘遭滅門,但萬萬沒想到小姐你還活着!小姐,請你原諒我,原諒聽香的膽小怕事,聽香不該丟下小姐不管的,可是聽香當時真的是很害怕呀!”
“徐三哥——你說什麼?”墨少白大爲驚訝地看着眼前的徐三。
“沒錯,我說如果沈姑娘這次真的要在‘公討大會’上被判決死刑,我一定會幫助你們離開京城,就算是丟掉官職或賠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墨少白的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在此刻如此窘境,竟然還會有人肯這樣義無反顧的幫助自己同寒煙,“徐三哥,你爲什麼要這樣……”
徐三正色說道:“當我知道沈姑娘是你的紅顏知己的時候,我就決定要這樣做了。墨大俠,還記得當初我在‘三虎鏢局’做總鏢師的時候,因爲路上託運的鏢被匪徒劫走,託鏢的僱主認爲是我們鏢局內自己人所爲,可是當時只有一面之緣的墨大俠你竟然肯爲我這個素不相識的人做擔保,相信我沒有盜劫鏢銀,這樣託鏢的僱主才肯給我機會抓到盜鏢銀的山賊賠罪,否則我‘徐三鏢’在江湖中的名聲被毀不算,還要連累了‘三虎鏢局’的聲威。所以,當時我就記住了你,記住你肯爲一個犯下錯又素不相識的人說話,我記得當時坐上的俠客也不少,卻只有墨大俠你一人肯替我說話,相信我!你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僱主選擇了我們鏢局就該相信我們,當時我真的被大俠你的義氣之舉深深感動。”
“徐三哥——”
“墨大俠不必多說,既然當年你肯爲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如此義氣,我也不能有恩不報,徐三願意爲此拋棄一生來幫助你!”
“徐三哥!你的大恩重義墨某以無語來言謝。你肯爲我們拋棄官職,性命,還有江湖中人看得比性命還要重要的名譽……徐三哥,你的所作所爲是墨某不能比擬的,像你這樣在江湖中重情重義的人已經太少了,對於我來說你雖已不是江湖中人,但卻是真真正正的大英雄!一生能得到你這樣一位重情重義的大哥,墨少白真是三生有幸!”
“墨大俠!”
英雄惜英雄,二人此刻不由得男兒熱淚盈眶,正所謂男兒有淚不輕彈。能在大險、大難中捨身救你的朋友是一生中最爲難得的,所以這份情義不得不讓兩人內心感到澎湃。
除了感激,還是感激,一切已無法用言語來表達。
無論他們怎麼擔心,最後的“公討大會”還是來臨了。在這段時間,沈寒煙也默默地感受到了身邊人們對自己的關心。墨少白沉重的擔心,西門夫人臉上的憂愁,紅素寢食難安的焦慮,聶小星嘰嘰喳喳不斷地向西蜀王爺的哀求,還有不斷來往奔波查找典籍的西門樓主,所有的人都在爲她犯下的錯而奔波焦慮着,大家都在爲她想辦法,卻沒有一個人因此事而責備她,沈寒煙的內心感到從沒有過的溫馨。
“公討大會”的日子還是到了。按照京都的規矩,殺人者償命仍是誰也無法逃脫的命運。臺下的百姓們憤怒地盯着臺上的沈寒煙看,還有不少門派的人也已經趕來,一遇到這種“公討大會”,這些所謂的名門正派一般都不會缺席,就算是臥倒在病牀的掌門人,也會因爲聽到公討某人而異常興奮地從病牀上跳下來,因爲這種張顯正義的時候是需要他的,他們無不天天祈求天下大亂,因爲太平了太久的江湖實在是該鬧一鬧了,否則他們身上的這把老骨頭都會發黴的。
沈寒煙的雙手被縛在西門樓城外的高臺上,正在平靜地接受着臺下憤怒羣衆的叱責,因爲這件事她的確害死了很多無辜的人,她也無法逃避自己內心的愧疚,所以心甘情願地懺悔着。烈日的毒辣烤曬着她負傷的身體,逆着陽光,她眯起眼睛看向衆生,如此一羣愛恨分明轟轟嚷嚷的人們。臺上有西門夫人、紅素、聶小星、徐三……臺下是一直站在她身邊默默陪伴的墨少白。他輕輕地附在她的耳畔對她道:“等一下如果西門冷救不了你,徐三哥會暗中幫忙,到時我會帶着你殺出重圍帶你離開!”私下劫獄的事,他沒有告訴任何人,因爲他不能再連累別人了,寒煙的罪就讓他來替她揹負吧!無論如何他都要帶着她走,即便是她錯了,臺下所有的人恨她,吵着要殺她。但他還是義無反顧地要做這個揹負千古罪名的男人,只爲救自己心愛的女子。
臺上果然沒有西門冷,沈寒煙不怪他,因爲他已經爲自己做了太多的事。突然臺下的人羣開始憤怒地叫喊起來,其中嵩山、唐門的人嘲笑着,叫嚷道:“這不是沙漠王嗎?原來是殺人王呀!我們要替死去的人們報仇!殺了她!殺了她!”臺下頓時人聲鼎沸起來。
沈寒煙一頭烏黑的長髮傾瀉在風中,默默無言的孤寂飄舞着。墨少白焦急的看向臺下殺氣騰騰的人羣,心中十分不安。只見人羣中有一個女人大叫了起來,然後驚恐地向人羣外退出,口中不斷喃喃自語着,“殺人啦!殺人啦!”
她狼狽的舉動本來沒有引起臺上墨少白的注意,但當他無意看向女人驚恐失措的那張臉時,頭頂似乎是被太陽曬得眩暈一般晃動了一下,這個女人的臉孔將他從臺上拉回到十年前的那場記憶中去,她就是上官府內紅袖的貼身丫鬟——聽香。
十年前,上官慘遭滅門,上下一十八口人全都已死,沒想到聽香既然沒死?他匆忙跳下臺去,混到人羣中尋找聽香,聽香匆忙地逃出人羣,一臉慌張的樣子。
“聽香!”他叫住了倉皇而逃的聽香。
聽香停住腳步回頭去看,“墨大俠……你是墨大俠?”她驚喜地叫着。
“你還記得我?”他問。
聽香用力地點了點頭,眼裡浮現出當年少女般的神采。當年在上官府內她是唯一知道紅袖與他暗通款曲的事,雖然現在的聽香儼然已不是當年那個伶俐小巧的丫鬟,身上也遭遇了歲月的無情摧殘,生活的辛勞已讓她年少的青春絢爛枯萎,最後變成滄桑的顏色烙在她的額頭上,但聽香的身段和樣貌大致還是沒變的,只是身材略比從前微胖了一些,說話時的聲音還保持着少女尖銳的腔調。
“墨大俠,能再見到你太好啦!”聽香的臉上仍舊是當年那令人感到輕快的笑容。
這邊臺上的烈日越來越刺眼,聶小星焦急的來回四處張望着,心中犯着嘀咕……爹和西門冷不是去找救寒煙師父的東西嘛?可爲什麼還沒回來?真是急死人啦!她焦急的攪繞着手中的一條小鞭子,那是她爲了跟沈寒煙學鞭法而特製的。臺下的人此時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一些武林中的人士已仗着人多,發起了威風,大嚷着,“爲什麼還不殺了這個妖女?大家還在等什麼?”雖是如此說着,但也沒有一個人敢真正地跳到臺上。可這樣一煽動,那些純樸的百姓卻仗着人多力量大的心態,紛紛擡出了用來燒她的火把,高高揚着!烈日陽光的火焰烤曬着一張張憤怒者的臉,那些手持火把像蠻牛似的大漢,堅定木衲地站在那兒不發一言,嘴角乾裂而發白,但眼神依舊十分炯定。
“各位!請莫着急,此次大會的主持者西門樓主還沒到,請大家再耐心地等上一等!”西門夫人站出來說道。
唐門和嵩山的人見西門樓主並不在其中,再看看守在沈寒煙身後的墨少白也不知去向,大難臨頭還不都是各自跑?現在場上只有幾個女人坐鎮,一想到形勢對他們很是有力,心想乘機討伐沈寒煙。一來,可以在世人的眼中留下威名,二來,也好一解當日沈寒煙奪令之辱。
唐門的掌門哈哈一笑,第一個以“正義之士”的身份跳上了臺,臺下的百姓也是報以盲目崇拜的眼光看着這位代表他們說話的“正義化身”。唐門的弟子也知道趁機討好的大聲高呼,“唐門掌門力討妖女!唐門掌門力討妖女!”臺下不知情的人也跟着高喊起來。
站在一旁默默不語的武當派弟子,看着被髮動起來的羣衆怒斥着,“跳樑小醜!”
崑崙派的掌門見一旁很是沉得住氣的武當掌門,悄聲問道:“我們是不是也該上去啦?不能讓威風都給了唐門那幫敗類!”
武當的掌門一副道骨仙風的樣子,略作淡定的斜眼看了看崑崙的掌門,譏諷的笑道:“你就這麼着急嗎?!”
崑崙的掌門感到自己在弟子面前出了醜,內心怒火憤憤起來。心想:“這牛鼻子老道士假裝什麼正經?平日裡就數他心最急,可今天爲什麼不上去?難道其中有詐?”他賊眉鼠眼地瞟了一眼被滿臉白鬍子蓋住嘴角的武當掌門,心中暗暗冷道:“他今天怎麼這麼沉得住氣?平時一喊到‘正義’二字總是滔滔不絕!上次在‘羣英會’上還比我多說了六遍呢!今日怎的這麼古怪?看他一臉神色自若的樣子,難道看出什麼了嗎?”想到這也不甘示弱地往臺上努力看去,想要從中看出個端疑來,但仍不明其中道理。
然而,武當掌門卻擺出一副高聲莫測、不屑一顧的樣子,看了看滿臉焦急盲目的他。
唐門掌門見大好機會只有自己一個人在此炫耀威風,更是興奮得不知什麼起來,似乎自己真的已經成爲正義的化身,早把昨日在妓院乾的齷齪勾當給忘得一乾二淨,只差沒有失禮地在衆人面前叫出,“我覺得我充滿了正義——義——義——”
嵩山的掌門見他着實威風,只恨昨夜自己肚子不爭氣,鬧了整整一晚,跑了一十七次茅房,如今只有陪襯嚷嚷的份,不然也早已跳到臺上去了。現在他只能捂着肚子強裝是在丹田運氣的高深模樣,心想只要能撐到最後平分功勞的時候,人們也能記住妖女討伐大會上有我們嵩山一派,和我這個看似高深莫測的掌門人也好!
臺上、臺下這些小人勢力的各種嘴臉,不由讓束縛在木樁上的沈寒煙“嗤嗤”冷笑。
唐門掌門見她竟然在嘲笑自己,先前滿臉的威風一掃而光,臉上那結了傷疤的鞭痕還在隱約作痛,他惡狠狠地向她走過去,暗暗地在她耳畔說道:“你放心,今天我會讓你——死得很難看!”
說完,面向臺下仰首期盼着的人羣,高聲叫道:“今天——我就要爲天下的黎民百姓做一次主,取你這個妖女的性命!”因爲唐門自開創以來一直被一些自稱爲大門派的幫派壓制,還從未像今天這樣威風過,他說話的語氣也因爲過分的高亢與激揚,而變得有些顫抖,好像在唱着說一般古怪。
“唐門掌門請自重,西門樓城的地盤還輪不到你來說話造次!”西門夫人怒道。
“西門夫人!”唐門掌門略帶着嘲笑地叫着她,一臉不屑一顧的傲慢樣子。現在你兒子西門冷不在,你以爲我還會怕你們西門樓城的人嗎?真是不自量力啊!
“誅殺妖女難道不是天下人應該做的事嗎?又何必分什麼你我的呢!”難道功勞只能讓你們西門家獨攬嗎?唐們掌門深知自己只有趁西門冷還沒趕回來坐鎮的幾分鐘,快刀斬亂麻先下手爲強,否則功勞又要白白送給西門冷那個乳臭未乾的後輩。西門冷平日仗着西門樓城的勢力纔會得到武林令的執掌權,今天若是他殺了沈寒煙這個沙漠第一魔王,武林令還不是他囊中之物?想到這他也不便再與西門夫人多做糾纏,抽出腰間的一隻“雙月輪”向沈寒煙的頭上砍去。
只見此刻臺上明晃晃地飛出一隻形似月牙的兵器,外面是鋒利的刀口,裡面是帶有倒鉤的細小利刃,此種兵器最適合砍取人的頭顱,因此江湖中人又叫它“鬼頭輪”,乃是一種極其毒辣的冷兵器。
飛輪離手,他的眼中已看到下一刻的定局,沈寒煙的人頭必定砍落在地,臺下的衆人高呼,“——唐門萬歲!”嘴上已經迫不及待地露出猙獰的奸笑。
突然遠處有比他飛出去的“雙月輪”更快的東西,“嗖——”的一聲飛了過來,竟然活生生地將他拋出去的“雙月輪”結實地給打翻在地,突來的變故讓場上的所有人都驚呆了!唐門掌門被眼前這突發的狀況給嚇了一跳。連忙倉猝狼狽地彎下腰去看地上掉落的“雙月輪”,只見掉在地上的“雙月輪”身上竟然刺眼地插着兩枚銀針,不是女子繡花時常用的針,而是兩枚醫診時常用的三寸銀針。
一旁的西門夫人冷厲的道:“皇上下令我不得用神針救人,可沒說不得用神針殺人!”一句話冷颼颼的飄到唐門掌門耳邊,此刻他滿臉驚慌失措,他不敢再直起彎下的腰,活像極了一隻在烈日下被太陽烤曬着的蝦子。他是萬萬沒想到西門冷這個深居簡出的老孃比他還要厲害!一雙眼直勾勾地盯着“雙月輪”上沒入半寸的兩枚銀針,能用小小的銀針穿透純鐵打製的“雙月輪”,功力要有多麼深厚可想而知?
在臺下的崑崙掌門終於看得分明,雖然他沒有看出臺上一直都儀態大方、坐立不動的西門夫人到底是什麼時候出的針?這針又是怎樣從“雙月輪”身上穿過去的?但他終於明白爲什麼今天身旁的這位牛鼻子老道可以如此坐得住的緣故!原來臺上有個比西門樓主還要厲害的老太婆在坐鎮。他小聲地對身邊的牛鼻子老道飄過一句話,“老頭,今天你可看對啦!不然現在在臺上出醜的就是我們啦!”看着唐門掌門此刻的狼狽樣,他心中着實暗自偷笑着。
然後又問:“那老孃們到底是什麼人?這麼厲害!”
“哼哼——你難道不知道‘洛陽夫人’的大名嗎?”武當掌門略帶自豪的笑笑,然後不自覺的用手摸了摸臉上的一把長鬍子說道。他仗着自己年長有幾分優越感,又嘆道:“唉——你們這些小輩,又怎會知道多少當年江湖的事呢?要知道當年江湖中最叱吒有名的就是這位用醫出神入化的‘洛陽夫人’,也就是此刻臺上的那位西門夫人啦。她要是報出她的名頭來,那可絕對不會亞於西門家!不過西門夫人就是當年‘洛陽夫人’的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所以說……當臺上站着的是女人的時候,就更要小心!因爲女人往往會比男人……更令人出奇不意!”
崑崙掌門聽完,深深地點點頭,很是贊同。怎知此刻武當掌門又故意清了嗓門道:“女人做事就是拖拖拉拉的!”這句話馬上又給崑崙掌門臉上打去一記耳光,很讓他下不了臺。
此時,武當掌門已如白鶴一般飛身縱了上去。宛如天神降臨一般姿勢優美的落在臺上,然後抱手對西門夫人道:“西門夫人,這‘公討大會’到底要等到何時呀?是不是你兒子什麼時候來就要等到什麼時候?如果你兒子一輩子也不出來,躲在西門樓城內做縮頭烏龜,我們也要等上一輩子嗎?老道年邁,看來是要等不了啦!”說完只見他竟然將手中拂塵一甩,使出一招“白鶴晾翅”,翹起一隻腿如坐在凳子上,穩穩當當地坐落在半空中。他是想一上來就給西門夫人一個下馬威。
此時,臺下的弟子又換成武當弟子佔了上風,正當他們要學唐門弟子那樣高喊時,卻被臺上的掌門揮手攔住了,弟子們剛要出口的話都得瞪大雙眼,活生生地給吞了下去。武當掌門雖然一幅行事低調的樣子,但此刻卻在衆目睽睽之下耍着威風。
做人還是要謙虛一點的嘛!他也知道就憑他這身標誌性的打扮,臺下的衆人一看也就知道自己是武當的啦!又何必枉費脣舌大作宣揚呢?此刻,他不由得感激起開山祖師爺統一服裝的英明之舉。除了少林寺那些禿頭和尚之外,就屬他們武當的服裝打扮最有創意啦!同樣是遁世之人,但自己門派卻可以留着頭髮,保持良好形象,唉——做道士可比做和尚要強多了!當然,他拜師時也曾爲上少林還是去武當猶豫過,最後得知武當山的道士們能留頭髮,一想到要在自己氣度不凡的臉上剃去頭髮該有多失色?所以,當年他才義無反顧地投奔武當山,正是英明之舉呀!正想得美美時,身旁突然又竄上來一個崑崙掌門,不知死活地高喊着,“今天我們就要有個瞭解!”與他一同搶起了威風。
崑崙掌門向他寫着“可恨”二字的臉上做了個眼色,好像是在說牛鼻子老道,咱們有福同享嘛!
本來在一旁僵持許久的唐門掌門見有武當、崑崙的勢力介入幫忙,又將堅硬的身子挺了起來,高昂起頭當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一本正經地說道:“沒錯,爲正義而戰,就算是你們西門樓城也抵擋不了!”剛纔的一切醜態百出似乎都沒發生過一樣,又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義正言辭起來。連後面上來的武當、崑崙二掌門都不由盯着他極其高昂的臉,佩服起此人臉皮之厚的程度來。
“看來各位是不給面子啦?”西門夫人說完向臺前走去,“那就別怪老身待客不周了!”
“無論如何今天都該有個交代,如果西門樓城想要徇情枉法,縱容這個妖孽在中原作亂爲害天下,貧道是第一不肯的!”一旁資歷相對高深的武當掌門,義正詞嚴地說着。
崑崙掌門也毫不客氣,洋洋灑灑地說道:“我們今天就代表武林剷除這個妖女,還天下一個公道!”說完已與一旁的武當掌門使了個眼色,二人聯手對付起西門夫人,一時間臺上臺下的人也都紛紛亂了套,相互打鬥起來,局面相當混亂不堪。
唐門掌門偷得空閒,悄悄走向一直被綁在刑柱上的沈寒煙,猙獰地露出笑臉,想要趁慌亂將她殺死。
“江湖!哼——這就是你們所謂的江湖?如此不堪和可笑!都是一羣惺惺作態的僞君子,假小人!”沈寒煙用雙眼如狼一般森利地看着舉刀向她的唐門掌門嘲笑道。
本決心一刀砍下去的唐門掌門竟然被她此刻那雙充滿殺機的可怕眼神給嚇住了,雖然她還被繩索束縛,但畢竟她是沙漠王,身手不凡,一想到這,拿着“雙月輪”的手也不由得顫抖起來。沈寒煙見他這樣畏縮的鼠輩模樣,更加看不起地恥笑着他,他看着臺下手拿火把,觀望着的民衆還沒發動起來,內心生出一計狠毒的陰招,跳下臺去從一個漢子的手中奪過一隻火把來,陰毒地冷麪一笑,將火把高舉投向沈寒煙腳下,大聲叫道:“燒死這個女魔頭!燒死這個女魔頭!”衆人一聽他的口號,也不由分說地將手中高握着的火把紛紛朝沈寒煙身上拋去。
“嘿嘿,沈寒煙,你不是沙漠王嗎?不是很了不起嗎?我看你怎麼逃生?有本事你就在在衆人面前施展你的狂性,殺了這些無辜的百姓呀!到時我看西門樓主怎麼救你?天下人都會很恨你……很恨你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十分得意地笑着,要慢慢地看她是怎麼被這熊熊烈火活活燒死,也只有這樣才能解他心頭之恨!
“住手!你們住手!”一旁的聶小星也急得大叫起來,這些人真是太沒人性了!看着被唐門掌門挑撥起來的民衆紛紛在沈寒煙的身上投來火把,只見此刻的她已被烈火灼傷多處,因爲一直被困在刑柱上所以動彈不得,也無法躲避,再這樣下去只怕真要被萬火焚燒而死,聶小星急得跳了起來,連忙上前去幫她。
熱辣辣的太陽再加上熊熊烈火,已讓人受承受不住,此刻臺上已是一片刀光劍影,臺下廝打不斷,此刻的人們已經散失了理性,被內心的殺欲所控制,都沸騰起來!狂叫着,興奮着!
殺,殺,殺。
“住——手!”就在這緊急關頭,人羣中突然趕來一隊侍衛,他們身穿盔甲開出一條道路。爲首戰將正是西蜀王爺和風火趕來的西門冷,西門冷沒有多停一刻已飛身縱向臺上,用腳將沈寒煙身邊的火把紛紛踢了出去。
看着燒傷的她,憤怒的道:“住手——”
他這一聲令下,臺上臺下所有的人都停了下來,頓時鴉雀無聲地看着他。
“江湖有江湖的規矩,難道你們不知道嗎?”西門冷怒氣地看向臺上與西門夫人打鬥的武當、崑崙、唐門、嵩山等門派叱道。
只聽見臺下的人們紛紛小聲地交談着,“是西蜀王爺的鐵甲軍!是西蜀王爺啊!”
西蜀王爺聶海天,騎着一匹白馬從容地從人羣中穿過,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霸氣,已讓一旁的小嘍囉們紛紛自慚地退後,立馬開出一條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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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都在幹什麼?是不是想反啦!”
唐門掌門連忙討好地上前回稟:“回王爺,我們是在替朝廷剷除沈寒煙這個江湖敗類!”
聶海天一字一句地說道:“江——湖——敗——類?”但卻是將目光火辣辣地看向一旁維躬在馬下明顯矮去半截的唐門掌門。
但他仍舊不知恥地笑着說道:“是啊王爺!這沈寒煙可是大漠中有名的殺人魔王,現在竟然敢在天子腳下大開殺戒,爲江湖剷除此等敗類,正是人人得而誅之!”
此時,臺上的武當掌門很是看不慣地輕身罵了一句,“馬屁精!”
唐門掌門正要再將拍馬屁的功夫進行到底,連忙伸手想扶西蜀王爺下馬,哪知這事並沒他的份,只見從他身後走出一個身穿盔甲的勇猛士兵,一把將他推開,然後再由他威武地爲王爺扶馬。
西蜀王爺聶海天果然是見過大場面的人,戰場上的百萬敵軍都能爲之不動,又何況這小小的慌亂局面?只見他從容不迫地大步跨上臺,然後看着臺下殺機沖沖的江湖人士和黎民百姓們道:“人人得爾誅之,難道就不是在殺人了嗎?天子腳下王法何在?如此說來,臺上臺下之人也都是羣殺人的人啦?”純樸的百姓這才意識到自己被人利用,正在做殺人的可怕事呢!都嚇得將手中的火把、木棍、刀具連忙扔到一旁。
紛紛在臺下小聲嘀咕起來,“是啊,是啊,王爺說得對!這樣一來我們又和那臺上的殺人魔女有什麼分別?”
“太可怕啦,剛纔我們差點就糊里糊塗的犯了殺人罪,如此說來,自己還有什麼理由口口聲聲叫喊着要討回公道?”有些人驚恐萬分地說着,他們都很是敬畏地仰望着臺上的西蜀王爺。
“父王,西門大哥,你們終於趕到啦!”聶小星終於舒展眉頭,開心地跳過來。
王爺看到她爲了救沈寒煙,身上也有少許的幾處燒傷,一臉賣碳翁的樣子,就很生氣地說道:“連堂堂郡主你們都敢放火燒,是不怕犯上大不敬之罪嗎?”
唐門掌門聽到這直心虛,不由伸了伸舌頭如灰頭老鼠似的將身子縮到人羣中去,再也站得不那麼挺拔了。
“真是太不像話了!”他說完,沒有再多作耽擱就回頭看了看一旁的西門冷道:“現在就讓‘公討大會’主持者——西門樓主來做判決吧!”
西門冷點點頭,感謝王爺給足了自己面子,這一出場已將臺上所有人的囂張氣焰給壓了下來。
“諸位——”他回過頭看着遍體鱗傷的沈寒煙說道:“沈寒煙不能殺!”
“什麼?爲什麼?”臺下衆人紛紛不服的嚷嚷着。
臺上的門派掌門也大聲叫道:“西門樓主你憑什麼不殺沈寒煙?”
“就憑武林令!”
武當掌門摸摸鬍子故作姿態地向他來回走去,然後笑道:“武林令?可笑,如果貧道沒有記錯的話,這武林令西門樓主早在幾個月前就被沈寒煙奪去了不是嗎?怎麼到了現在,你還能如此厚顏不慚地拿着這武林令說事?按道理來說,你今天已經沒有資格說武林令了!我們各大門派如今還能給你幾分薄面,乃是看在你是西門樓城主人的身份!我看西門樓主你就別自取欺辱啦!免得在天下人面前貽笑大方吶!哈哈哈!”武當掌門很是威風地直言不諱着,摸着鬍子假裝大度的微笑背後其實隱藏着內心按奈不住的滔天狂笑。西門冷啊西門冷,你小子想跟我鬥還嫩着點!
武當掌門這麼一說,所有人都點頭嚷嚷起來,只見各門派之間的弟子此刻的臉色很是一致,都是半帶嘲笑半帶譏諷的神態。有人還小聲議論着,“連手中的令牌都沒保住,現在還有什麼臉談武林令?!”雖說小聲但也恰到好處地讓場上衆人聽得分明,此話一說衆人更是按奈不住地嘲笑起來。
唐門掌門也趁機跳上臺來,站到他們“正義”的一邊來,暗暗等待時機伺機報復。
臺上的西門冷麪色不改,居然拿出腰間別着的摺扇揮灑起來,抱手笑笑:“沒錯!看來武當掌門你還沒有像他們說的那樣老邁嘛!”
武當掌門聽得這後生小子這般敬老的回敬,心中很是憤怒!本來正得意洋洋的臉上也並未如修得正果般的平靜,反而也如常人一樣怒態百出,吹鬍子瞪眼地看着西門冷。
只見西門冷又說道:“剛纔各位也都聽到武當掌門的話啦,也不用我再多做一番提醒,看來各位都還記得此事,那就太好了!”場上的人見他話鋒一轉,也都緊張起來,想聽聽他到底要說什麼?
崑崙掌門暗暗對武當掌門道:“我看他是被沈寒煙這個妖女給迷惑住了,到時看他如何在衆目睽睽之下包庇這個妖女的,等他失道寡助之後就算是西蜀王爺也幫不了他,我們就等着瞧這齣好戲吧!”說到這,他內心中那股所謂正義的殺人衝動又澎湃起來。
“諸位,現在武林令的確還在沈寒煙的身上!”他看向一旁的沈寒煙又道:“我想對諸位說的是——”他故意拖慢了語調讓人們都極爲專注地豎起耳朵、墊起腳來聽。然後才慢條斯理地高聲說道:“武林令不僅是我們江湖中人公認的至尊令,同樣也是朝廷中爲防止武林動亂而承認的有效令牌,握有武林令的人不僅可以擁有江湖中的生殺大權,還受朝廷的——生死赦免!”
“什麼?什麼?”聽到這的人們都被震驚住了。
西門冷再度解釋道:“也就是說,朝廷對擁有武林令的人將給予生死的赦免!武林令其實也是江湖中的一塊——免死金牌!”
“什麼?什麼?”這下“公討大會”上一片混亂,場上人聲躁動起來!
“怎麼會這樣?”嵩山掌門第一個高聲叫道。
武當掌門也不落後地問道:“西門樓主,武林令具有免死的功能我怎麼沒有聽說過?”
西門冷笑笑,謙和的道:“因爲你不是武林令執掌人當人會不知道啦!武當掌門,天下的事不是樣樣你都知道的!”後面的一句話幾近於譏諷。
武當掌門差點就被當場氣暈。
西門冷此刻已回身去爲身後的沈寒煙鬆綁。
此刻唐門掌門高聲叫道:“且慢!請問西門樓主可有憑證?”
西門冷笑道:“你要憑證?”他說完從懷中掏出一軸用黃緞子包裹着的卷冊典籍拋給他,“這是我西門家三代執掌武林令所傳下來的“武林令典籍”,上面不但記載了武林令成立公認的時間、地點,還有獲武林令者所享有的十三條權利,其中一條就明明確確地記錄具有朝廷中的赦免生死權,得此令者維護武林秩序,朝廷赦免生死!不僅如此,上面還有皇帝的御璽爲憑!”
衆掌門人紛紛雲集上去觀看,見上面果然如他所說無半字虛假。這時臺下衆門派弟子都佩服起西門樓主來,畢竟他們除了武林令有免死的記載不知道外,還是記得上面有條“江湖中門派需聽武林令執掌人號令,不得以下犯上。”所以,都不敢造次起來。
此時,西蜀王爺也力挺西門冷向臺下的衆人解釋,道:“西門樓主所說不假,朝廷中爲了安撫你們這些江湖中的門派,也爲的是天下太平,所以由武林中能者來掌管武林,憑此令者便有資格以你們武林中的方式,比武論英雄成爲下一代武林盟主!讓你們自己維護自己的江湖,保天下太平。此令不僅得到武林公認,同時也得到官家的肯定!”
唐門掌門突然又問道:“不過王爺我有所不解,你口口聲聲所說的乃是前朝事,玉璽好像也是前朝的,現在都已改朝換代了,請問王爺是不是有造反之嫌?”
“哼,我聶海天一生最恨成天惹是生非、胡亂造謠的人!早就防着你這些小人啦,我剛纔就爲此事同西門樓主一起進京面聖,所以纔會遲遲來到!這是皇上新下的手諭,上面不但有玉璽爲憑,還繼續承認了武林令在江湖中的地位,所以說,武林令在朝廷中的免死條例繼續有效,朝廷中的官府衙門都不能違抗!因此,沈寒煙並不受朝廷的刑獄。”說完還將聖旨昭告了一番,以便讓臨場上的所有門派信服。
宣告完詔書後,他又嚴厲的道:“吾皇天威,就是不想讓你們這些武林中唯恐天下不亂的不安分子繼續有禍害之心,朝廷一直以來都在想方設法的避免與你們武林人士衝突,爲了天下的蒼生社稷着想纔會這麼做。現在沈寒煙的身上有武林令,我們官家是管不了她的事,正所謂武林的事由武林自己解決,現在就交給你們武林啦!”
西蜀王爺說完很是淡定的站在一旁,衆人都不該再有微言,場上一片肅然寂靜。
西門冷向沈寒煙示意,她點點頭,忍住遍體的傷痛,顫抖地伸出手,從懷中掏出武林令高高舉起,它在陽光下是何等的耀眼風光!實在是個會招來妒忌的東西!
臺下一陣譁然。
她的身體因剛纔被火燒已有些站立不穩的趔趄,她看向臺下衆多陌生人的目光,然後緩緩道:“我欠你們的,剛纔已經還給你們了!”她不想躲避,也不曾躲避,該還的已經還了。
現在該討要別人欠她的啦!
“你……你想要幹什麼?”唐門掌門被她怒視沖沖的目光嚇得退後!
“正義?剛纔你不是要主持正義的嗎?現在我問你,你殺的人就不比我多嗎?且不說我是因爲血障的侵蝕而誤殺了人,就算他們真的是我殺的,恐怕加起來也沒你們唐門殺的人多吧!你們唐門的人,爲達到自己的一己私慾就無所不用其極。我問你,你們唐門爲什麼要製毒藥?難道是用來救人的嗎?你身上有哪一種毒藥是不能輕而易舉就取走臺下這些手無寸鐵人的性命的?”唐門掌門見她當衆指責自己一人,突然感到不安地向後退去。
“爲什麼要逃避?”沈寒煙怒震嚴詞的冷冷盯着他看。
場上的門派沒一人敢言語,擔心稍有不慎自己就被捲進去,都有些畏畏縮縮地低着頭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哼——今天才讓我看清楚什麼叫做武林!還不都是你們這些江湖騙子的一場虛假表演,上臺下臺騙過多少無知的人?你們用正義來僞裝自己,你們捫心自問,就沒有殺過人?就沒有殺錯人的時候?江湖,在江湖中的人又有哪個是不殺人的?所謂的江湖不就是你殺我,我殺你的地方嗎?弱肉強食,勝者爲王!什麼情誼、正義都是虛假的謊言,你們都是些自顧自己的僞君子!”
“沈寒煙,你不要太囂張啦!”武當掌門第一個聽不下去了,並不是因爲要幫唐門掌門,而是因爲剛纔沈寒煙口中所說種種中多多少少能找到自己的影子,所以他很害怕她將這些血淋淋的東西搬到臺上來說。
“武當掌門,難道你怕了嗎?”沈寒煙似乎早已看出他的顧忌來,越是這樣她越不放過,“當年,你爲了門風之恥,竟然將與大徒弟私通的女子趕出武當山,不僅如此,你還逼她服下墮胎藥,以至於藥性過猛在中途發作——命散黃泉!爲保名譽而做出這麼沒有人性的事,難道不是虛僞是什麼?”
她說完,所有人都驚訝住了。但其中的一些武當弟子中知情者也不少,因爲是武林中的醜聞,加上師父威嚴也沒人敢公開討論過。
“什麼?什麼?竟有此事?”第一個對此事有所反應的竟然是崑崙掌門,他此刻很是得意地叫着。其實,每個門派都有每個門派中不爲外人知道的禁忌事情,這些潛在的隱晦誰都瞭解,只不過是看看誰的傷疤這麼不幸會被人挖開罷了!
崑崙掌門又假裝吃驚地問站在武當掌門身後的武當大弟子,道:“貫通,是不是有這麼一回事呀!”
那被喚作貫通的大弟子面色慘白,顫抖着的臉上竟然流下了眼淚,人非草木誰能無情?一想到自己的孩兒胎死腹中,內心竟是萬分苦痛,他雖沒有回答,但人們從他無法自制的表情仍可看出端疑來。
崑崙掌門仍舊不肯放過這個羞辱武當派的大好機會,又假作同情地說道:“可惜呀貫通,你師父下個月還想要立你爲武當山的繼承人呢!”此話說出來,很帶譏諷之意。
武當掌門漲青的臉就要噴開一樣,惡狠狠地看着一旁喋喋不休的崑崙掌門,崑崙掌門裝出一副沒看到的樣子,若無其事地回過頭去,心中卻在暗暗地盤算着,武當掌門這個老傢伙一臉紫氣東昇的樣子,看來離昇天沒有多少日子啦!我終於可以好好出出這口平日裡的惡氣,誰讓他平日總讓我在弟子們面前出醜?
此刻的武當弟子大都垂下頭去,很沒臉面見人,多希望自己不是武當派的。
看着崑崙掌門幸災樂禍的樣子,沈寒煙只感到一陣厭惡。
“還有崑崙掌門,你也不用惺惺作態,當年你爲了爭奪掌門人之位,不是也陷害了自己的師兄?”
崑崙掌門本來哈哈大笑的臉突然頓住了,一臉恐慌僵硬地用手指着她問:“這件事你到底是怎麼知道的?你這個妖女!”此刻的沈寒煙在他面前就像是個無所不知的可怕妖女,他真怕她還會說出什麼。
“以後的事……還要我再說下去嗎?”她轉過頭來冷眼看他。
他此刻一張恐慌無比的臉已接近扭曲,惶恐地高聲叫道:“請不要再說下去了,我知道錯啦!請你放過我吧!”他說完幾近瘋狂的,如喪家之犬一樣帶着崑崙的人慌忙離開,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害怕什麼?只有沈寒煙知道,因爲他不僅卑鄙地陷害了自己的師兄,而且還強佔了師兄的妻子。這件事一說出來,身爲掌門的他必定會名譽掃地,這一生也就完了!如此不光彩的過去面前他當然要逃之夭夭了。
西門冷也不解,臺上的沈寒煙怎麼會知道這麼多關於各門各派的醜事?只聽得她又看向嵩山的掌門道:“還有你們嵩山派!”
嵩山掌門強挺着腰桿問她:“我們嵩山向來都管教森嚴,沒有什麼醜事!”
她冷冷一笑,“是嗎,掌門自身倒沒什麼可說的,但你的內人卻是個無惡不做的女人,你敢在天下人面前說出尊夫人的姓名來嗎?”
嵩山掌門萬萬沒想到他自認爲天知地知的這個秘密她都會知道?額頭上已不斷地冒着細汗,用幾近哀求的眼神看着她。
臺下的人紛紛叫嚷着,“說呀!說呀!”
真是一羣好看是非的世俗小人,此刻,他們剛纔那些報仇的心情已經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對江湖中門派內的醜事的刺激感與好奇。
唐門、武當的人已受了屈辱,自然也要讓在場的所有門派都像他們一樣纔好。於是更加醜態百出地叫嚷着。
“怎麼,你不敢說了嗎?你不是所謂的正義之師嗎?爲什麼會害怕對人說出自己娘子真正的姓名來呢?難道你是怕天下人知道,她就是當年那個殺人不眨眼的‘毒娘子‘嗎?”
“什麼?‘毒娘子’?她當年不是被我們圍剿時給殺死了嗎?”武當掌門第一個感到震驚。
“你當然會感到震驚,因爲至今爲止,你們打着正義之名的幌子圍攻剷除的又何止我一人?我想你們已經不記得自己到底做過多少次這樣的事了吧!以多欺少總,想剷除身邊的異己,無非是因爲他們的行事與你們不同罷了!‘毒娘子’固然殺了不少人,但卻是明殺,而你們這些所謂正派間自我的暗中殘殺不知有多少?依我之見‘毒娘子’殺人可比你們更爲光明磊落一些!”
“阿彌陀佛!那麼請問施主,老衲又有什麼醜事呢?”突然從人羣中走出來一個一身布衣的僧侶,因爲他頭上戴着碩大的竹葉帽,所以一直沒有被人認出他的身份。
他輕輕地將戴在頭上的帽子取下,一臉謙和看着沈寒煙。
此人光頭上有六個香疤,看上去平和的臉上有六、七十歲的樣子,留着雪白的鬍鬚,但卻十分清朗。
他行禮道:“老衲法號‘癡嗔’!”
“你就是少林寺戒律院的律僧‘癡嗔’大法師?”她問。
“阿彌陀佛,姑娘竟然認得老衲?”
“大師是個正直清修的大法師,師父沒有說過關於你的事!”她說。
“師父沒說不代表沒有!其實老衲自身也曾做過很多錯事,也是個殘缺不堪的俗人!人孰無過?看來姑娘的師父真的是很處心積慮呀!”
“這些話本是師父叫我奪到武林令後在武林盟主爭霸上說的!現在我不想做什麼武林盟主了,說了也無妨!”她十分坦率地說。
“姑娘的師父讓姑娘在武林盟主爭霸會上說出來,這樣一定對姑娘有利,前來爭奪武林令的人自然會不戰而敗!到時候姑娘便可獨攬武林盟主之位!姑娘本是個善良的人,何必要攪進這場看似可笑的鬧劇中呢?武當掌門固有虛榮之心,崑崙掌門固有殘忍的暴戾,嵩山掌門固有貪癡之念,唐門掌門做事也固然卑鄙,但是不是因爲這樣大家就可以毫無愧疚地去虛榮、去暴戾、貪癡嗔、逞卑鄙。如此人一旦沒了愧疚之心就會變得瘋魔,見別人殺人自己就去殺人,這樣人心如魔麻木不仁,沒有愧疚豈不和魔鬼一樣可怕?我們可以犯錯,但不可以沒有愧疚!”
“大師這麼說,是在說寒煙做錯了?難道江湖不是這樣嗎?不是醜惡的嗎?不是你爭我奪,你死我亡?我們這些亡命之徒,不是要在刀光劍影之下成王敗寇的嗎?如果連他們這些虛僞的人都沒有錯,那麼我又有什麼錯呢?”
“阿彌陀佛,施主的罪的確是被朝廷免了,但是施主內心真的就沒有罪孽感嗎?如果沒有?施主剛纔爲何要眼睜睜看着自己被人燒呢?我認爲施主是在贖罪,施主內心是有自覺的,我不希望施主你被人利用!”
沈寒煙一陣沉默。
唐門掌門見狀,連忙高聲喊道:“沒錯!你這個殺人魔女,明明是自己殺了人,還敢在這兒口出狂言!”
“你給我閉嘴!”沈寒煙冷眼看向他。
“老和尚,我不知道你說什麼?什麼別人的錯就不是錯,自己的錯就是錯!身在江湖中的人有哪個不殺人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身在江湖,既是要殺人誰也逃不過!即便那些枉死的人是無辜的,但我殺人更多時候是在造福更多的人。在大漠中,如果我不殺了那些兇狠殘忍的強盜流民,他們就會危害大漠的子民們!爲了大多數人的利益而犧牲少數人的性命,不也是你們中原皇帝的手段嗎?天下人沒有誰可以改變這個道理不是嗎?我所殺的人都是該殺之人!沒有人可以赦免我什麼!我是沙漠王,我想怎樣就怎樣!何必在乎你們中原這些虛僞迂腐的規矩?你們不是要血債血償麼?那就來吧!”她憤怒地說完,看四周的人們。
在座的幾位掌門早已討教過她腰上長鞭的利害,雖然心中很是憤憤不平但都不敢貿然迎上,她回過頭首先看向一旁卑鄙嘴臉的唐門掌門,厲聲道:“你剛纔不是說要殺我的嗎?現在爲什麼不殺啦!”
唐門掌門心中惶恐起來,但卻不敢再說什麼,就在他退回去的一剎那突然有人挺了上來,冷冷地問道:“難道你這一生就沒有殺錯過人嗎?你真的認爲殺人是沒有罪的嗎?”
衆人紛紛都想看看此刻那個敢挺身而出不知死活的人到底是誰?這一看,所有的人都嚇傻了,不止臺下所有人嚇傻了,就連沈寒煙自己也吃驚地嚇倒了。
此人竟然是墨少白!
驚天的變化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甚爲吃驚,場上一片寂靜得可怕,沒有半點聲音。
他略帶沙啞地又問她一遍:“江湖,不是包庇你殺人的外衣!我問你,紅袖是不是你殺死的?我真是傻……被你像瘋子一樣地騙了這麼多年,難怪你見到紅素的時候,會有那樣的表情!”
沈寒煙詫異地看着他突然的變化,不解地問:“少白,你在說什麼?爲什麼我一句也不懂?”
此時,臺上的紅素、聶小星、西門夫人、西門冷、聶海天都是迷惑起來,不知道墨少白爲何會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