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大米飯
魏淑仙要去哪裡？她想到了什麼？
她想起來錢嫺嫺，她婆家裡是大廠長，比一般人家都富裕，聽錢嫺嫺炫耀過自己婆家的日子，大米飯怎樣怎樣。
魏淑仙擡頭一看日頭，這會兒領着徐菁菁去，正好讓她瞧瞧，眼氣眼氣她！錢嫺嫺要是見到這樣水靈的小妮兒，她還不高興壞了，討賞大米飯？不是賞臉給她！
錢嫺嫺的婆家住在玉帶街，那裡是東郡縣城棉紡廠，針織廠的所在地。錢嫺嫺的公公霍老闆現在是東郡縣棉紡廠的廠長，管着百十號紡織工人，家境殷實，就住在廠子旁邊的廠領導家屬院。
霍家院子寬大，一水兒的紅瓦房，院裡種着石榴樹，葡萄樹，精緻的小涼亭，還有兩個大魚缸，裡面有五顏六色的金魚。
以前，魏淑仙也就跟着趙曉娟來過那麼一次，還是被強拉硬拽來的。
魏淑仙自從小時候沒能進“王府花園”，做成少夫人，她就產生一種逆反，從來不願意到比自己富裕人家裡去，感到那是一種羞恥，會給自己帶來蒙羞。她沒像趙曉娟那樣羨慕虛榮，再怎麼好也是別人家的。
今日她魏淑仙依然是爲了孩子，硬着頭皮，來到錢嫺嫺婆家來。
“嫺嫺在家嗎？”魏淑仙進的院裡就喊，她故意不看那些景觀。
可是，在自己身邊的小女孩徐菁菁卻是眼前一亮，她怎麼也不會想到，離開江南多少日子了，頭一次又看到了花樹魚草，果樹亭臺。
“呀，這魚都要跳出缸了，嘻嘻嘻嘻。”徐菁菁圍着魚缸歡快的叫着，似乎忘記了這是在北方一個院子裡。
“來了，仙兒！”錢嫺嫺從屋裡飛快的跑了出來，當她擡眼看到徐菁菁的一霎那，驚呆了。
“哎呀呀，這是誰呀？我哩個娘哎！小天使下凡了！這就是你說的徐主任的孩子？”錢嫺嫺簡直是喜不自禁，忙着拉住徐菁菁，瞧個沒完沒了。
“你咋知道一看就是徐主任的孩子？”魏淑仙奇怪的問。
“咱這兒哪有這樣水靈的小姑娘？俺猜也猜個八九不離十！何況你又說過給俺當閨女的！”錢嫺嫺簡直是驚喜萬分了。
魏淑仙聽了，心裡想，你錢嫺嫺想的倒美！今兒個即便徐主任捨得，俺還不願意呢。
“嫺嫺，既然你知道是徐主任的孩子了，俺就求你幫個忙。”魏淑仙趁機說。
“咋地？說準了，他願意給俺了？哎呀，俺得謝謝你啊，何來求幫忙！”錢嫺嫺搶着話頭說。
“不是，這孩子要吃大米飯，俺看你家有大米沒？”魏淑仙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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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有喲，俺家就不缺大米！老公公最好吃大米，一年四季不缺的！你打聽一下，這城裡沒幾家有大米的。你說這孩子要吃大米，該是跟俺多有緣分吧，快來俺家吧，管你天天吃大米飯肉澆頭！”錢嫺嫺說的眉飛色舞，一副富人家趾高氣昂的神情。
魏淑仙悄悄地撇了一下嘴，心裡有些忿恨恨，咋地？你錢嫺嫺原來本是個文靜的女人，現在怎麼變得這麼俗氣，市井了？別來這套，俺是不會叫這麼秀氣靈巧的孩子跟你的。
“不勞您大駕，今兒來，孩子想吃了，俺先借你的兩碗大米，等俺買着了還你啊。”魏淑仙說完，攤開手，就等着錢嫺嫺，拿了大米就走的。
“瞧你說的，今兒個領着孩子到家了，也快到飯點兒了，都快下班了。你們一定要在這吃了飯的！順便也讓俺老公公，俺婆婆，還有俺當家的看看，這孩子誰見了都會喜歡的！”錢嫺嫺說着就要讓她們到屋裡坐。
“今兒個不了，徐主任讓俺領孩子玩一會兒，馬上要回去了，你有大米就快些給俺兩碗，不捨得俺就走了。”魏淑仙故意用激將法說，她心裡說，你想的怪多，還要你全家人都看看，俺就不讓看。
“好好，俺這就給盛大米去，你等着。孩子，你願意在這玩會兒，隨便啊，想拿什麼拿什麼！”錢嫺嫺說着就回屋裡找大米去了。
魏淑仙扭頭看着徐菁菁的眼神裡還是有些羨慕，不捨得走的意思，就蹲下來，接近她的耳朵小聲說：“小仙，可別信她的話啊，這是個壞女人，翻臉不認人的，脾氣上來說打人就打人，說罵人就罵人！”
徐菁菁聽了，詫異的看着魏淑仙，正在將信將疑，就在這時，這個院子裡的一條小狗，不知從哪兒跑出來了，對着她們狂吠，嚇得徐菁菁趕緊躲在了魏淑仙的身後。
錢嫺嫺出來了，拿了有小半袋大米吧，見到小狗在亂叫，嚇着孩子了，她就吵吵幾句，叫小狗別吠了，小狗竟然不聽她的話，繞着生人叫的更歡了。
錢嫺嫺覺着沒面子了，就一時性急，抄起一個木棒子，照着小狗打去，“不懂事的傢伙！來客人了還瞎叫喚，看我打死你！”
小狗不知是挨着棒子打了，還是怎麼的，“嗷嗷”叫着跑了。這下，讓徐菁菁看得清清楚楚，真是個翻臉快的女人！
徐菁菁一下子想起自己的媽媽，說不要她就狠心的丟棄她了！她開始對這個女人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敵意。
錢嫺嫺拿了那袋大米走到徐菁菁面前說：“孩子，你叫什麼？姨這裡啥都有！大米管你吃個夠！”
“儂不要吃米飯咯，走啊！”徐菁菁瞪着一雙丹鳳眼，就要拉着魏淑仙走。
錢嫺嫺看着這孩子的粉嘟嘟的小臉，好看的眼睛，哪裡感覺出孩子在生氣，有些愛不釋手了。
魏淑仙趕緊接過那半袋大米，一邊說：“謝謝啊，俺有了就還啊，嫺嫺俺走啊！”一邊就拉着徐菁菁疾步走出了錢嫺嫺的家。
錢嫺嫺有些戀戀不捨的送到大門，還說着：“還什麼還？吃完那個了就再來。俺過兩天就找你啊，見見徐主任說說這事兒！”
魏淑仙擺擺手，示意錢嫺嫺趕緊回去吧。徐菁菁也回頭看了一眼，心裡想，這個壞女人，我是不會再回來的！
魏淑仙領着徐菁菁，手裡還拎着半袋子大米，高興異常地回到了王家大院。
魏淑仙爲了顯示自己的對孩子的喜歡，還故意在趙曉娟家的窗臺前，對徐菁菁問：“小仙，這回姑姑有大米了，給你做大米飯吃，高興吧？”
“嗯，高興！儂好多天沒吃到大米飯了，想死了都！”徐菁菁說着，好像很饞似的，嘴裡嚥着口水。
“好嘞，咱去做大米飯啊！”魏淑仙故意加大了聲音說着，好想讓屋裡的人聽見。
回到裡院，魏淑仙就在鍋竈上燒火，放水。她也不知道大米飯到底是怎麼做的，就按照熬小米粥的做法，捨不得把大米多放些，只是用手抓了兩把，放到鍋裡。
用了不大會兒功夫，鍋裡燒開了，大米湯那種特有的米香，彌散在竈臺四周。徐菁菁對大米飯久違的味道，已是垂涎三尺了，拍着小手，圍着那棵棗樹歡快的跳着蹦着。
吳之夷放學回家來了，看到一個小姑娘在裡院高興地玩兒，靈秀脫俗，與本地的女孩兒不一樣，也是見到就喜歡上了。
“娘，這誰家的孩子？咋在咱院裡玩兒？”吳之夷好奇的問。
魏淑仙正在專心致志的燒火做飯，頭上搭了個毛巾，怕竈火灰落在頭上，沒注意兒子回來。當她聽見吳之夷走到她身後問她的時候，還嚇了一跳。
“瞧你這孩子，悄不聲的在孃的背後問一句，倒把娘驚着了！你說啥？”魏淑仙扭頭埋怨着兒子。
其實她聽見了，就是再問一聲兒子，“你問她呀？”她還指指徐菁菁。
“嗯嗯。”吳之夷趕緊點頭。
“小仙，過來，叫你寶哥哥。”魏淑仙給徐菁菁打着手，讓她過來。
徐菁菁怯怯地走過來，好奇的看着吳之夷。
“來，小寶，俺給你說啊，這是咱街的徐主任的女兒，叫徐，徐菁菁。俺叫她小仙，你就叫小仙妹妹。以後啊，小仙會來咱家住的，你有個可以一塊玩的妹妹了！喜歡不 ？”魏淑仙給兒子介紹着，看兒子的臉色。
吳之夷聽了，很是高興。他不關心爲啥來他家，也不關心吃飯問題，關鍵是自己以後有了玩伴兒，而且是個超級漂亮的女孩，比這個院裡的孩子都耐看！
吳之夷主動上前拉住徐菁菁的手，一接觸，他就像握住了一個綢緞似的感覺，細皮嫩肉。他有了一種莫名的心悸，青春少年第一次有的懵懂的搔熱。
“我叫你菁菁吧。你幾歲了？”吳之夷問到。
“儂快八歲了，要跟着哥哥上學了的。”徐菁菁很認真的樣子說，她渴望像大孩子一樣，快快地長大。
“來來，大米飯做好嘍！孩子們，咱開飯了！”魏淑仙起身，找着盛飯的碗和勺子，然後掀開鍋蓋。
魏淑仙先找來一個大碗，把勺子在鍋裡儘量把不多的大米撈出來盛到碗裡，要遞給徐菁菁。
徐菁菁看了飯碗裡，小臉上的眉頭鄒了一下，再接過來碗，仔細看着。
吳之夷羨慕地看着，心裡還說，娘這是怎麼了？哪裡來的大米飯？怎麼不先讓兒子吃？
魏淑仙用眼睛看着徐菁菁，瞧見她端着碗一臉的遲疑，笑笑說:“小仙，吃吧，多香的大米飯，俺是頭一次做，不知道合不合你的意。”
“娘，你這是大米飯啊？這是熬的大米湯！”吳之夷聽了不由得笑出來。他在到北京串聯的時候，在火車上吃過大米飯，當時他感覺比家裡的粗糧饅頭好吃多了！
“啊，不是這樣做啊？”魏淑仙不好意思的看着徐菁菁，一下子讀懂了小女孩皺眉的意思，“小仙，姑姑不會做，先湊合吃吧，下次再做好了！”
“娘，吃大米飯，還得有菜的！”吳之夷好想給沒見過世面的娘說他吃過的大米飯是個什麼樣子。
“俺知道，你嫺嫺姨說了，大米飯肉澆頭！是不？”魏淑仙嗆了兒子一句，怪兒子嘲笑自己！
吳之夷撓撓頭，一副委屈的樣子。他接過娘給盛的一碗飯，看着碗裡稀稀的大米，鬧不清娘爲什麼給這個小姑娘的大米比兒子要多出許多！
“等會兒吃，給這碗，端給你爺爺，讓他也嚐嚐大米飯。”魏淑仙遞給吳之夷一碗大米湯，讓兒子給吳掌櫃送屋裡去。
吳之夷不情願的放下自己的碗，接過那碗米湯，慢騰騰的去送給吳掌櫃去了。
徐菁菁端着那碗稀稀的大米粥，欲哭無淚，這哪裡是儂要到大米飯？可是畢竟看到了久違的大米，聞到了家鄉的米香味！她喝了一口，蠻香噴噴，潤滑軟泥，比南方的蒸大米別有一番滋味。她就沒有擡頭，小嘴細細地品味着這碗大米飯。
就在這時，徐達年來了，他要看看自己的女兒在魏淑仙家怎麼樣，畢竟是個南方過來的孩子，是否適應北方縣城的生活。
當徐達年到了王家大院的二道門，一眼看到女兒正在津津有味地喝着一碗飯，好像還很享受着，連他走到跟前都沒察覺。
“吃什麼飯啊？好香！”徐達年低下頭，想嚇唬一下女兒。可當他看清碗裡竟是大米的時候，他還是驚訝不已。
“小仙真吃上大米了？”徐達年說着，趕緊擡起頭，眼睛直直地，欣賞地看着正在鍋竈前忙活的魏淑仙，“你從哪裡買到大米啊？這縣城不多見到賣大米的。”
“這你甭管了，只要孩子要吃大米，俺就能搞到！”魏淑仙有些驕傲的說。
“謝謝！小仙，還不謝謝你仙兒姑姑，看多照顧你！”徐達年感謝着，對魏淑仙說：“我把買大米的錢一會兒給你啊。”
“瞧你說的，太見外了。俺是給孩子吃的，不用你還俺錢。你要是讓小仙在俺這裡住，俺還要謝謝你呢！”魏淑仙說。
“小仙，你姑姑問你那，你願意在這兒住嗎？”徐達年問徐菁菁。
“儂願意，仙兒姑姑好，有大米飯！”徐菁菁擡起頭來，微笑的，滿意的說。
徐達年正要想囑咐女兒幾句，讓她安安生生的，沒想到身後忽然響起來拍手，緊隨着一個女人就邁進來了。
“好！大米飯好吃吧？我管你吃夠，天天大米飯肉澆頭行不行？哈哈啊！”錢嫺嫺說着就到了徐達年的眼前，“徐主任啊，你好，我家的大米那是專門有人從南方帶過來的，正宗的江南大米！”
“你是這個院的錢嫺嫺是吧？見過見過，謝謝你賣給大米。孩子剛從南方來，生活還不習慣。”徐達年趕緊點點頭，感謝地說。
“什麼賣呀買呀？這大米是我專門給這孩子的！仙兒，你沒給主任說啊？”錢嫺嫺疑惑而又埋怨的問魏淑仙。
“啊，還沒顧得上給徐主任說那。嫺嫺，沒想到你來的夠急的！”魏淑仙說着，心裡還嘀咕，這錢嫺嫺真是夠可以的，俺借你點大米，也不至於跟着要上門來啊，還要在徐主任面前顯擺，就顯你家多富裕！
要說錢嫺嫺怎麼跟來的這麼急？她可是真的對徐菁菁這個小姑娘上心了！剛纔在她家，魏淑仙剛帶着徐菁菁走，她的公公，婆婆，還有她的男人都回來了，她埋怨他們回來的晚了一步，沒有見到徐菁菁這個漂亮的南方小姑娘。
她把徐菁菁這孩子一描述，讚美不絕於口，說要是咱家收養了，那是多麼好的一個事情。
於是，霍家一家子求之不得，都在催促錢嫺嫺趕緊追過去，一定要做通工作，趕緊越快越好地把這個南方小姑娘要到手。
所以，錢嫺嫺就馬不停蹄的追過來，這正趕上徐主任就在魏淑仙的家，她還沒顧得想其他，直接就想對徐主任說說收養的事兒。
“徐主任，我婆家你也知道，這城裡人都知道生活水平上比其他家庭高些，有吃有喝的，挺大的一個院子，就缺一個孩子玩耍，鬧騰。我就不說詳細了，你看你一個大男人，還是個***主任，工作挺忙的，要是再帶個孩子，多不方便啊！”錢嫺嫺說着，還對魏淑仙使了個眼色，那意思催促仙兒趕緊給幫個腔，把孩子的事情挑明瞭。
魏淑仙一聽，心裡頓時咯噔一下，沒想到錢嫺嫺冒冒失失的就要把要孩子的事兒挑明瞭。這哪是容易說的事兒，人家徐主任有沒有這個意思還不知道呢！她趕緊打住了錢嫺嫺的話頭。
“嫺嫺啊，你看這大米飯俺也不會做，孩子說不像咱們熬小米粥樣的，等改天你教教俺啊！”魏淑仙故意打岔，想說些其他的話題。
“我會做的，以後就不勞人家錢嫺嫺的，小孩子家沒那麼嬌慣，慢慢得讓她適應這裡的生活。”徐達年趕緊接過話茬，爲了孩子好吃大米飯就驚動了幾個人家，影響不好。
“沒事兒！以後要是你閨女跟了我，我保準要叫她比別的孩子都享福！吃大米飯那都是再小的事兒不過，我要把小仙打扮的更漂亮！”
徐達年聽了，不知啥意思，怔了一下，錢嫺嫺的話裡好像有話，什麼叫我孩子跟了她？
“讓小仙跟你？她還不認識你啊，呵呵，恐怕她會害怕的！小仙，你願意跟着這位阿姨嗎？人家可有大米吃的！”徐達年故意扭頭問自己的女兒，逗趣似的說話。
徐菁菁竟然向着爸爸狠狠地點了點頭，瞪了錢嫺嫺一眼，說：“爸爸，儂以後不吃大米飯了！儂纔不去她家呢，儂怕木棒子！”
“這小妮子，啥子木棒子？”錢嫺嫺莫名其妙的問。
“嫺嫺，別淨說大話了，人家徐主任就這一個寶貝女兒，教孩子過好日子還不容易！再說了，小仙從蘇州大城市來的，啥沒見過，還稀罕你家的大院子？”魏淑仙也是趕緊說着埋汰錢嫺嫺的話，讓她不要再說這個話題了。
錢嫺嫺沒聽出魏淑仙的畫外音，倒是感到她在故意幫倒忙，就有些生氣了。
“仙兒，咱不帶這樣說話的，拿人家東西手短，吃人家東西嘴短！你咋不懂這個理呢？”錢嫺嫺就把氣兒往魏淑仙身上撒。
魏淑仙也不生氣，倒是對錢嫺嫺賠了個笑臉，還搖搖頭，好像在給她說暗語：“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一口吃不來胖子！你回去吧，俺回頭還你大米錢啊！”
錢嫺嫺聽出來這是要攆她走的，看來這個徐主任不願意把孩子給她，小姑娘也不多喜歡她，就有些失落和生氣。再看魏淑仙在那裡幸災樂禍的樣子，好像在戲耍她，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她扭頭走出來裡院，徑直到趙曉娟家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