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起名字
吳子仁從董老師家回來,拿着兩本書,走過二道門,剛要回自己的屋,聽見媳婦仙兒在屋裡有些高興地喊他,讓他去孃的屋,他轉身就到了孃的屋裡。
吳老婆子請來的算命先生正在聽她說着孩子的生辰八字,等吳子仁進來,那個算命先生不由得擡起一隻眼睛看了他一眼,馬上就感到有些詫異,努力把他的獨眼珠子睜大些。
“老人家,這是您的兒子?”算命先生吃驚地問吳老婆子,還特別來回看了他們孃兒倆幾眼。
“是啊,是俺兒子。他叫吳子仁,他媳婦叫魏淑仙,俺孫子您說該給起個什麼好名字?”吳老婆子說着,“對了,俺兒子和媳婦都來聽聽您說什麼好不好?”吳老婆子沒容算命先生說話,就對着那屋提高了嗓門喊:“仙兒,過來,一起聽聽先生給俺孫子起名來,省得俺給你們說不清!”
吳子仁在孃的屋裡,聽娘說的話,明裡暗裡都好像是在讓他聽明白了,給這個孩子起名字,她這個當奶奶的全當家了,你們當爹孃的聽着就是!
魏淑仙在那屋裡聽見婆婆在叫自己的名字過去,知道肯定是有事兒,就趕緊把在炕上睡着的兒子用兩個枕頭左右放好了,免得孩子從炕上掉下去。
她攏攏自己凌亂的頭髮,隨手扥了扥自己的衣服,就緊邁幾步到了婆婆的屋子裡。
魏淑仙剛進了婆婆的屋子,就藉着她掀開門簾的那一瞬間透進屋裡的光線,被那個算命先生看到了,算命先生忽然渾身不自在的打了個冷顫,他那一隻眼睛,死死的盯着淑仙,好像要透視到這個女人的心裡去。
待吳子仁一家人都坐定了,那個算命先生此時用有些神秘的口氣說到:“你們這院裡有些不對勁兒啊,從我一進來,感到有一股子晦氣,混雜着陰柔的倔強和動物的騷氣。而且,明明是個大宅,怎麼隔了兩個院兒?那個二道門檻從我進來的時候,差點兒把我絆倒!陰陽不搭啊。”
吳老婆子聽來心裡一陣的發毛,感到後脊背涼涼的,頭上有些冒汗。這王家宅院本就是晦氣連連,再加上自己自作主張改了二道門,聽算命先生說的意思,沒想到她動了院子的靈氣和玄機?纔在後來帶來諸多的不吉利的事情,而且都和家人關聯,是否觸怒了神靈,遷怒於子孫?
“先生,您給說說這兒到底怎麼了?是不是俺做的什麼地方不對,動了這兒的靈氣?”吳老婆子小心地問。
“呵呵,按說您找我算命,我本不該說什麼風水,可人的命與所住的地方風水緊緊相連在一起。”算命先生說着停頓了一下,“不知聽沒聽說過宅院建築時,‘寧叫青龍出頭,不叫白虎張嘴’?或者農村裡都叫‘寧叫青龍高萬丈,不讓白虎擡頭望’,都是說民居庭院的格局禁忌,什麼意思呢?就是說一個宅院西屋的房間一定要比東屋的多才好。可我一進這個院兒,就發現不僅東西兩邊不對稱,這大宅子坐北朝南怎麼還六排五間?你不青龍出頭就算了,怎麼?這不明擺着是白虎張嘴?還有,你們這院裡,怎麼都是房屋相連,不隔間啊?我說不吉利的話,這叫‘四六不通脊,通脊死閨女’!這可是在《黃帝宅經》裡明說的,這宅子看來年頭也不少了,建的時候怎麼會不知道?”
吳子仁聽了,起初還以爲是算命先生的呱嗒呱嗒,沒當回事兒,可他聽着聽着,說到他王家這個宅院,過去聽二哥說過這兒可是他的傑作,怎麼就有如此的犯忌?難道那時就沒找風水先生看看?
人啊,一旦被人點到了信服的東西,就認爲所有的都是對的,就如“迷信”這個東西,因爲入迷,才確信是對的。所以,當吳子仁聽來算命先生的說辭,也是將信將疑的點頭稱是。
吳子仁忽然問:“先生您是不是三裡店的喬半仙?我怎麼聽着您的聲音耳熟?”
吳子仁這樣一說,不僅把那個算命先生嚇了一跳,連吳老婆子和魏淑仙都是一怔。
吳子仁自從眼睛瞎了以後,可是多年不怎麼出門了,他怎麼知道算命先生是三裡店的,還叫上人家的外號?
“兒子,別瞎說,你又不認識先生!”吳老婆子趕緊制止了兒子的話,唯恐得罪了算命先生。
“哦?這位老弟,您怎麼知道我?”算命先生那隻看見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扭臉看着吳子仁,這一看,臉更扭曲了,把個站在吳子仁身後的魏淑仙嚇得身子有些發抖,用手緊緊地抓着吳子仁的衣服。
“我小的時候,常聽您的說書,這個聲音就記住了。您是不是有一隻眼睛看不見?”吳子仁還在求證着。
“是啊!要不人爲什麼叫我半仙!過去說書淨講些鬼神,嚇唬小孩,瞎了一隻眼,叫我半仙是調侃我。我也樂得有這個稱呼,算是人家認可吧!”算命先生此時沒了剛纔的那種神神道道的樣子,反而是一幅謙謙君子的模樣,好像見了親人似的沒了戒備,拉起來家常。
“原來兒子認識先生啊,”吳老婆子聽到他們的對話,一時臉上馬上洋溢着高興的神采,“好啊,沒想到咱們還有這個緣分,先生可得給俺家孩子起個好聽的名字啊!這個是他吳子仁的兒子哦。”
喬半仙此時看着吳子仁感到很親切,好像失散了多少年的親人又見面了。
“你叫什麼名字?吳子仁?我怎麼沒有印象?在三裡店說書的時候,除了大人,就那麼幾家的孩子愛聽我說書,我都叫上名的。”喬半仙問到,他還在腦子裡搜着以前的幾個孩子的模樣,再看看眼前的吳子仁。
“我在三裡店的時候叫何子仁,我娘叫何美玲。”吳子仁脫口而出,他也是好多年沒遇到小時候的認識的人了。他的記憶瞬間又被激活似的,小時候的一幕幕浮現在眼前,他有些激動。
喬半仙一聽,當即大吃一驚。他那隻獨眼睜大大的還要加一個嘴巴張的大大的,望着吳子仁,又瞧瞧吳老婆子和魏淑仙,好像沒想到眼前會出現一個大大的奇觀。
“我哩個鬼啊,何美玲?莫非你是她的兒子何子仁?”喬半仙半驚詫半意想不到的表情,驚歎的問到。
“娘唉,沒想到突然消失的何美玲的孩子,一晃十幾年不見,竟是個大小夥子了,你知道娘去哪兒了嗎?”喬半仙急切地問。
吳子仁正要說話,吳老婆子這時已經趕緊把話茬接了過來。
“啊,喬先生,我是請你來給孩子起名的,你和我家兒子以前認識當然好,可沒必要查家譜,翻舊事吧?”她的話裡有話,有些揶揄責怪的意思。
“啊,對不起,怪我多嘴了。”喬半仙趕忙制止住了自己的詢問和要進一步探究的想法。犯忌,犯忌了。這麼多年,發生多麼大的變化,簡直改天換地,人家又是怎麼樣的經歷,沒有觀察和了解,還貿然給人算命,實在不應該!看來自己還沒修行到家,難怪這麼多年,半仙的名頭總是摘不掉,他在心裡使勁的嘲笑自己。
吳老婆子這也是唯恐把話題引到以前,那種黑歷史誰還敢去回憶?她當然知道子仁的親孃叫何美玲,自己男人吳掌櫃那是代王老爺一手操持這場“外室”的前前後後。
每次吳掌櫃悄悄給何美玲置辦東西回到家來,就像做賊似的,既緊張又刺激,那種窺探到自己主子的秘密的心情,只有和自己的老婆分享一下小部分內容,生怕透露的多了,多嘴的婆娘不小心說出去,那是端掉大掌櫃這個金飯碗,甚至於王老爺發飆會做了家奴的腦袋的,伴君如伴虎!所以吳掌櫃每次透露這樁主子的“豔史”,就一再囑咐吳老婆子不得透露出去半點風聲。
這倒好,吳老婆子把王老爺的養外室的事情,心裡翻來覆去的唸叨,就是不敢說出去,畢竟解放了,當下的運動還在搞着,誰知什麼時候就牽連上以前的案底,抑或成分。
這“變天賬”最好埋得深深的,不讓人抓住什麼把柄。吳老婆子聽到喬半仙在說兒子過去的事兒,自是要趕緊制止的。這個喬半仙可是雲遊四方的人,靠嘴吃飯的人最靠不住。
想到這兒,吳老婆子要儘快打發走這個算命的,也算是保護自己的孩子不再受到更深層的傷害,或者不要再勾起遺忘的回憶。
“喬先生,你走吧。我們家孩子的名字先不起了,現在都興等上學了讓老師給起。給,這是你給我家孩子的辟邪的物件,我們也不用了。這是你的犒勞錢。”吳老婆子說完,就要遞給喬半仙,實際是打發他趕緊走。
“不要,不要,我不收無功之錢。再說了,子仁又是我的老相識,哪裡有收錢的道理?至於那個物件,從子仁娘算起,我喬半仙也算孩子的親孃老舅,就當給孩子的見面禮了。”喬半仙一邊說着一邊收拾着自己的所帶的物件,其實也就是有個總搭在肩上的前後布達簾,,裡邊放着些兜售的辟邪的物件,還有個馬紮,一把紙扇子。他從布達簾裡找出一個墨鏡,戴上,就遮住了他的眼睛的缺陷,忙急急的走出來大院。
等喬半仙走了,吳子仁開始埋怨起吳老婆子來,而且還捎帶着說魏淑仙。
“娘,您這是何苦來?把人家請到家裡,又不讓人家起。我說認識吧,您又要趕人家走,我還沒跟人家聊一會兒呢,您就打斷了。您是不是怕我想起我娘來?仙兒也是,我看不見人家,你也不送送。說近點,這個喬半仙也是我小時候的老師,我知道的許多故事都是他說書講的。”
吳子仁講着,也是真生氣了。吳老婆子聽兒子在埋怨自己,只是搖搖頭,沒說什麼。她不用替自己解釋什麼,這種發自內心的保護孩子的母親之心用不着說出來。
此時,吳子仁有些恍惚,這是怎麼了?這邊董老師給了講陰陽八卦的書,那邊就來了算命的先生,而且都認識,這是巧合還是機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