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桑得了鬼契,可以安心對付那個紅衣女人。
“呵,是個瞎子。”紅衣女子譏諷,臉色慢慢變得狂妄起來,“倒是以爲哪方神聖,怕是偷摸活下來的,想替她們報仇,做夢。”
那女子翻身,俞桑能辨聲音來判斷。
她手裡的符,慢慢立於指尖。
身後的玉清蓮,像是要破開封印一般,那紅衣女子的眼中滿是貪婪:“強大的靈,該屬於我,我便要用你的鮮血,來開啓這個封印。”
那女子的刀子,擦過俞桑的手指,割開一道小小的口子。
血灑在空中,我的心揪着,可是沉硯扯着我,他說俞桑可以應對,我們出手的話,那麼俞桑的心結,很難解開。
她執意將九星島上的噩夢封存,可是封存了又如何,一旦觸及這些沉入水底的記憶,到時候記起來,只怕會更恐怖。
俞桑雙手結印,符咒落在玉清蓮的身上,一道刺眼的光劃過。
那個紅衣女子以爲自己召喚出玉清蓮,其實不然,她是有主的魂魄。
很快,玉清蓮附着在俞桑的身上,俞桑猛地睜開犀利的眸子,那柄長劍,猶如青蓮一般,快得嚇人。
這還是我第一次見玉清蓮舞劍,快,狠,準。
紅衣女子的腦袋掉了下來,她跪在地上,膝蓋都破了,只能保持這個姿勢。
“主人,玉家第十代傳人,玉清蓮有愧於主人。”
她早就是俞桑的靈,只不過她沒有保住俞桑,被俞九齡帶回來重新封印在九星島。
俞桑擺手:“無礙。”
玉清蓮重新回到俞桑的手裡,九星島上的天氣都變了,冷風一陣陣,我冷得很,忙往俞桑那邊過去。
紅衣女子死不瞑目,俞桑勾脣:“我不是躲在這裡怕死的人,我是跟你們一樣,一步步從這裡走出去的。”
啪嗒——腦袋滾了好遠,我看着那三個魂魄,俞桑拿起琉璃燈,低聲道:“遵照鬼契,我爲你們報仇了,你們該履行諾言。”
“相煎何太急,你明明跟我們一樣,爲什麼一定要我們的魂魄?”小溪顫巍巍地開口。
俞桑沉聲:“留在島上,成爲野鬼,你們會遭受比這更恐怖的事情,活下來,雙手沾滿鮮血,這是你們要的生活,被俞九齡的人用兩個饅頭騙來九星島……”
“嗚嗚嗚。”其中有個鬼魂哭了起來,她哽咽着開口,“奶奶一定在等我,我不該貪玩,亂吃陌生人給的東西,我想求你們幫我一個忙。”
她說她不會違背契約,她跟他們不一樣,她不是孤兒,她是被人販子害了的。
她說她叫小絕,家住在湖縣,跟年邁的奶奶相依爲命,她要我們將她貼身戴的玉佩送回去給奶奶。
小絕說完,便往琉璃燈芯裡跳下去,我看到一陣火星子冒出來,琉璃燈燈罩外頭的一顆寶石便亮了起來。
我去那三具屍體裡面找到小絕脖子上掛着的一隻貔貅,玉的質地還算可以,通透冰涼,我收了起來,內心有些顫抖。
小溪本來抗拒,可也不知道爲什麼就想通了,三個魂魄墜入琉璃燈,起了一陣白煙。
我的內心久久不能平復,不是因爲四個人死在我的面前,而是九星島的一切,都是俞桑內心的真實寫照。
紅衣女子的魂魄,是被沉硯強行禁錮,丟盡琉璃燈的。
她扭曲的五官,叫囂着不會放過我們,可是入了琉璃燈,恐怕不會再出來了。
火焰起來,俞桑扯着我們,她說俞九齡的人入夜之後會過來收屍,這一批人就像是大浪淘沙,沒人會記住他們。
趁着夜色的掩蓋,我們去早前死掉的那羣人,找到一個又一個哭泣的魂魄,她們像是無頭蒼蠅,有些連自己是怎麼死了都不知道。
這一批十二個人,不算多,但是比在醫院裡等着要快得多。
我們忙了一陣子,忽而聽到悉索聲,俞桑壓低聲音:“躲起來,俞九齡的人來了。”
我沒有想到,這次來收屍的竟然是俞九齡,他親自跑到九星島,實在讓人訝異。
其實也不難猜想,玉清蓮的封印被破開,只有俞桑能做到的事情,俞九齡有感知很正常,他來無非是想把俞桑抓着。
陪着俞九齡過來的是那個女人,竟是阿茶!
我們躲在暗處,將墓地的一切都收入眼底。
“師父,沒有師姐留下的痕跡。”阿茶掃了一圈,在找俞桑用過的符。
可是什麼都沒有,俞九齡推着輪椅過來,他連着咳嗽好幾聲,阿茶急忙把帕子遞了過去,俞九齡擺手。
“她走了。”俞九齡沉聲,蒼白的臉色,虛弱的語調,忽而變得陰狠起來,“小桑一點留戀都沒有,破開我的封印把玉清蓮帶走,呵。”
俞九齡自嘲般的冷笑,他是我見過最奇怪的人,情緒變化只在一瞬間。
“那這幾具屍體呢?”阿茶的臉色露出不悅,在俞九齡談及俞桑的時候。
阿茶居然是俞九齡養出來的人,那也難怪,行爲舉止掩藏自我都是上乘的。
連沉硯都差點被這個女人騙了,將顧玄武耍得團團轉,當真厲害。
“師父,阿茶不明白,俞桑師姐到底哪裡好,值得您這般對她,在顧家明明是師父用命保下她,可她……”
啪——
俞九齡帶起袖子,一個巴掌落在阿茶的臉上。
阿茶低頭:“對不起師父,是阿茶逾越了。”
“收了這些屍體吧,然後把玉清蓮的墓毀掉。”
俞九齡推着輪椅移開,一絲留戀都沒有。
而此時,蹲在我身側的俞桑,雙手交錯,狠狠地掐着自己,要掐入血肉一般,我抱着俞桑,生怕她會撐不住倒下去。
阿茶將那四具屍體帶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怕是做再多,都及不上俞桑。
我暗自鬆了口氣,等到這幾個人的背影徹底消失,俞桑才鬆了口氣,她一句話都沒有說。
“你們先休息,我過去把剩下的八個魂魄弄過來。”
沉硯低聲,說要在九星島上待上兩三天,還是要保存體力,我靠在樹旁,今夜皓月當空,無星,俞桑終於支撐不住,靠在我的肩膀上。
她哭了。
連哭起來都是小心翼翼,我知道俞桑的內心深處,壓抑了太多的情感,她不敢說出來,只能小聲的哭。
“小桑。”我喊了她一聲。
哭得久了,俞桑竟然沉沉地睡過去了,我用外衣包裹住她,生怕她會着涼。
沉硯回來的時候,我用一個恨怪異的姿勢,抱着俞桑。
他的眼神怪怪的,語氣充斥着酸味:“川兒,你似乎沒有這樣抱過我。”
“咳咳。”我嗆了一下,如果是我自己的身子,這般霸氣的擁抱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度卞,長手長腳,能把小個的姑娘整個摟在懷裡。
我挑眉:“你想要?”
我不介意現在給他一個巨大的懷抱。
沉硯嗤笑一聲,拎開我放在俞桑腰肢的手,吃味地很:“還是不要了。”
“嗚嗚嗚,你嫌棄人家。”我玩心大起,裝出一副生氣的模樣,埋下頭,沉硯笑得開懷。
我朝他那邊靠過去的腦袋,被他一隻手給抵住了。
他的手指很有力,落在我的額頭上,我咬牙:“你就是嫌棄我了。”
“乖,別鬧。”沉硯知道我在玩,可依舊有些拘束,畢竟畫面實在辣眼睛。
不是說度卞長得不好看,其實他稍稍收拾一下,也是帥的,雖然疤痕很突兀,但是那種硬漢的氣質實在難以抵抗。
“我睡着了啊。”俞桑迷糊醒來,額頭全是汗水,她身上冰冷,雖然已經穿了很多。
我愣了一下:“睡了一小會,俞九齡他們都走了。”
“謝謝你們。”
俞桑說她其實存了私心,來這裡能收集到魂魄,但不一定要冒死來這裡。
“讓你們陪我赴險。”
“傻姑娘。”我輕聲道,她是真的傻。
俞桑的手落在心口,她說她有個心結,一直解不開,沉硯救了她之後,她就瘋狂將自己關在屋子裡,一直在試圖找回通靈的感覺。
可是俞桑明白,從哪裡跌倒,就要從哪裡站起來。
九星島是她噩夢的開始,也是她通靈能耐的開始。
俞桑深呼吸一口氣,她藉着玉清蓮的雙眼,慢慢能看到這個海面。
“明天中午會有一批新的人送過來,我們一路跟着,在他們死掉之後,強行將魂魄搶奪過來。”俞桑低聲道,“我怕俞九齡會尋到貓膩。”
“可是強行禁錮的魂魄,怨氣太深。”沉硯低聲。
這樣有好也有壞,琉璃燈還是有些挑剔的。
俞桑頭疼,說到時候在看,如果驚動島上的俞九齡,會有大麻煩。
迷糊休息了一晚上,早上是被海風生生刮醒的,臉蛋生疼,疼得都快哭出來了,度卞皮膚糙還稍微好點,看俞桑和沉硯他們細皮嫩肉的,被吹得有紅色印子。
我伸手幫沉硯清理臉上的血痕子,把那些污血給弄出來。
他就那樣盯着我,長長的睫毛,在陽光照耀下,有一種別樣的美感。
沉硯忽而勾脣:“川兒越發耐心了。”
“沉硯。”我忽而正緊起來,“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那天,我真的死了呢?”
“噓,別瞎說,不會有那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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