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沉硯害怕嗎?
我是陰命之人,與我親近的人,最後都落得那樣的下場。
沉硯嗤笑,說他不過一個已死之人,怕什麼剋夫之命。
我坐在鏡子面前,依舊有些恍惚,顧玄武手裡拿着眉筆,輕輕替我描摹妝容,他說他自出生以來,便沒有替活人化過妝,從來都是在紙上畫上五官。
可不得不說,顧玄武這手藝是真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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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子中,那濃妝豔抹的女子,看着竟然有些陌生了。
顧玄武的手,還在顫抖,他輕聲道:“你父母不在,我也算作是你孃家人了。”
“嗯。”我輕聲道,顧玄武湊了過來,他遞給我一張紅紙,照着在脣瓣上抿了一下,嫣紅的脣瓣。格外的妖嬈,顧玄武說今晚還要注意一下。
“你不陪我一起?”
我皺眉,聽顧玄武話裡的意思,這場冥婚只有我跟沉硯兩人,顧玄武搖頭,說他不會去。
他忽然擡眸,盯着我看了許久。纔來了一句:“或許這副皮囊纔是真的適合你。”
他負手而立,我愣了一下,我本就是祁小川啊,自然是這副皮囊適合我,他再沒有多說什麼,替我蓋上頭冠,流蘇垂落下來。我盯着身上大紅嫁衣,莫名覺得眼眶都溼潤了。
顧玄武指着牆上的鐘,跟我說十二點一到,便會有迎親的隊伍過來,到時候我便跟着他們走就好。
來迎親的人不是沉硯,他說是爲了防止驚動了陰帥,才遣了一隻厲鬼前來幫忙,我點頭,顧玄武要我坐在房間裡等着,等到十二點一到,門會自己打開。
他走的時候,又回頭看我一眼,繼而道:“離開之後,就別想着再回來。”
我點頭。這句話他已經說了好幾次了,從一開始就囑託我,可我隱隱覺得,不回來,那是不可能的。
我一直坐在房間裡面,端坐在這兒,心底忐忑地很,身子微微顫抖,想着自己就要嫁給那個男人,不知道爲什麼會心慌,甚至有些害怕。
都說結婚會有恐懼症,可這種害怕的感覺,越發地明顯。
我閉上眼睛,腦子裡胡思亂想,甚至想到了那樣的一幕,沉硯拿着刀子,從我的心口紮了進去,我深呼吸一口氣,暗自囑託自己:“放鬆一些,在瞎想什麼呢。”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忽而那扇禁閉的大門被推開,我猛地怔住,瞧着牆壁上掛着的時鐘,時針恰好指向十二點,門外騰起一陣白霧,我遙遙的看着那幾個紅衣身影,擡着一座花轎朝這邊過來。
細看之下便會發現,那些人都騰在半空之中。吹樂的聲音特別的清晰,冷風灌了進來,我立馬裹緊了身上的衣服,看着那騎白馬的穿紅衣的男人走近時,我差點嚇了一跳,一團漆黑,看不到裡面有人。
就跟衣服自己架着走過來似的。我猛地怔住。
跟在一旁的喜婆,白骨臉一張,張合着嘴巴:“新娘子,莫要誤了吉時。”
我忙起身,往那花轎走過去,視線在那些擡轎子的人身上游走,除卻喜婆有一張白骨臉。其他的都跟迎親的人一樣,都只看到黑漆漆地一團。
我心底焦灼,跟着上了花轎,心底莫名起了一絲不安,花轎搖晃的很,懸在半空中,我抓着旁邊的木簾,一股子寒氣襲來,通往成親地點的路,有些漫長,我隔着簾看外面,一片漆黑。
耳畔吹走樂器的聲音慢慢消失,走了好長的路,四周一片寂靜。漆黑無比。
等到花轎落下的時候,喜婆便喊道:“出轎~”
她說這冥婚與尋常的婚禮不一樣,都得踩着時辰,不然的話,鬼怪身上的怨氣壓不下去,很容易驚擾了鬼差,到時候都是死路一條。
我皺眉。她攙扶着我將我從花轎上面扶下來,四周的建築格外的詭異,在山坳坳裡頭,就跟土匪窩一樣,我心底有些恐懼,沉硯應該不至於選在這樣的地方成親吧。
見我有些退縮之意,喜婆急忙開口:“知道你是良家姑娘,結冥婚自然是有些害怕,可你想想往後有了一位鬼夫君,與常人可不一樣,他會保護你的。”
這喜婆還真是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她說我的鬼夫君非常厲害,喜婆的笑聲特別的滲人。
我依舊站在原地,看着那昏暗的山寨中,只剩下兩盞命燈,就好像黑暗中兩隻鬼眼一般。
見我不往前面走去,那喜婆冷聲道:“您再不過去,可真的要誤了良辰,都說你那夫君寵愛你,可是吧,任由你這樣胡鬧,引來鬼差的話。到時候誰都不好收場。”
她在威脅我,四周那幾個迎親的人,便聚攏過來,我心底不妙的感覺越發深了,可是這裡,沒有多餘的道路,只能往前面走去。
寂靜的山寨中。紅毯子鋪在地上,我不知道自己入了什麼地兒,只覺得寒氣逼人,身上的嫁衣全然不夠那點溫度。
我進了那間屋子,猛地一陣酒氣撲面而來,等看到那紅衣男人的時候,我嚇得後退了一步,他不是沉硯!
可那扇門卻自動關上了,男人生得魁梧,面容堅毅,一看就是戰將出身,他的視線落在我的身上:“你就是杜家姑娘?”
他很冷靜地站在那兒,右臉那兒有一道疤痕,他見我害怕地直後退。衝我伸出手來:“你別怕,臉上的傷口,是在沙場上留下來的。”
他指着牆壁上的鎧甲對我說。
我搖頭,說我不是杜家姑娘,可是男人不爲所動,他說喜堂都佈置好了,只等着我過來。開始冥婚。
我臉色慘白,男人依舊不緊不慢,輕聲道:“我生前家裡有人便說,與杜家結了親緣,可沒想到,竟然過了那麼多年,想來也有百年之久,我本該是你祖先輩的人。”
他說要我莫怕,我若是成了他的夫人,他必定會百般疼愛我的。
可是你搞錯了,我不是杜家姑娘。
“我是祁小川啊。”我搖頭,靠在牆壁那兒,不敢去看那牆壁上掛着的畫像,也不敢去看身後那兩根蠟燭。我在心底呼喚沉硯,爲什麼好端端地會上錯花轎。
男人微微有些惱怒,可能在他那樣低聲下氣地跟我說了之後,我依舊這樣不識好歹。
“過來。”他衝我招手,“乖,莫要誤了良辰,我雖然是個粗人。可也知道媳婦兒就是拿來疼的,你若是怕我,往後我便將這臉遮起來。”
我依舊站在那兒:“你們真的搞錯了,我也是今天成親,可我的夫君卻不是你,他是沉硯。”
男人皺眉,臉黑得很。他說他的耐心真的是有限的,他往我這邊過來,實在是強大的氣場,讓我微微有些退縮的意思。
“我最後再說一遍,誤了良辰,會傷了你。”
他明明該是霸王硬上弓的人,卻顯露出無限的柔情。那位杜家小姐以後怕是會幸福的,可我不是杜家小姐,不是該嫁給他的人啊。
沉硯,你在哪裡,爲什麼會這樣?
我皺眉,想着真正的新娘或許已經在路上了,可是過了許久。門外都有公雞打鳴的聲音出現,男人跟我說:“我知道,嫁給死人,對你來說可能會崩潰。”
他謹慎地衝我過來,忽而伸手,一把將我臉上垂掛下來的流蘇掀起。
我猛地後退,警惕地看着他。
“你……你是什麼人?”我輕聲問道。全然是在拖延時間,男人眼底起了一絲欣慰,他說他叫尉遲蓮,是坐擁西晉山頭的男人。
說白了就是個佔山爲王的土匪頭子,他身上那股子痞勁兒特足,他說他早年從軍,在沙場上立下汗馬功勞,可無端被奸佞小人所害,成了現在這樣樣子。
尉遲家後人爲了讓他能夠安魂,纔出此下策,與杜家小姐聯姻。
“我自小與你們杜家有婚約,本該是跟你祖上的人聯姻,可誰知道陰差陽錯,就成了與你。”尉遲蓮看着我。眼底亮起金光。
我爲了拖延時間,開始跟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談着,他甚至覺得我在慢慢放鬆下來,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你祖上的事情,怕是也很少聽人說起吧?”尉遲蓮問我。
我點頭,說現在是新社會,也沒人會去考究那些過往小家族的事情。尉遲蓮盯着我看,眼神溫柔,甚至在他的眼底,我看到了一絲驚豔。
“這件事情,尉遲家也做的不厚道,你父親欠下一筆鉅款,纔想着應允我們尉遲家,將你與我聯姻。”尉遲蓮說這就是俗稱的冥婚,“不過你別害怕,我並沒有要你與屍體一起過日子。”
他以真身顯露,就是怕新娘子會產生懼意。
他倒是個好人。
“等到公雞打鳴,第三次的時候,會有陰差巡視,到時候我們恐怕不能禮成了。”
“你是個好人,可要我怎麼說,你才能明白。”我指着自己這張臉,“你仔細看看,這張臉,跟杜家真的沒有關係!”
就在我們快要聊不下去的時候,門外忽而響起一陣敲門聲,特別的急促。
“尉遲公子,煩請你開開門。”是那喜婆的聲音,我一瞬間以爲自己就要得救了,可是喜婆進來,附在尉遲蓮的耳邊說了幾句,便見着進來兩個人,要將我捆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