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碗素粥,七八碟時鮮精緻小菜,滿滿的擺了一桌子。
“過來坐。”許氏指了指旁邊一張椅子。
李寶珠順從的走過去坐下,眼前素粥香味撲鼻,小菜色澤看着就讓人食指大動。
“我們夫人是禮佛的人,向來只吃素的,少夫人可別介意。”最得許氏信任的高嬤嬤笑着說道,讓冬兒給少夫人佈菜。
許氏信佛這一點李寶珠早就知曉,前世她以雲夢公主的身份第一次來到沈家做客時,還特意帶了一本親手抄的佛經送給她。
如今只怕不知扔在那裡落灰吧。
李寶珠端起粥剛要喝,聽到許氏說:“你且等等,我這裡小廚房新請了個廚娘回來,熬湯是一把好手,正好她今晚熬了桂花銀耳燕窩湯,我先前嘗過味道不錯,你也吃一碗。”
李寶珠推辭道:“多謝母親,我來之前吃了些點心,現在還不太餓,吃一碗粥就行了。”
許氏不由分說從冬兒手裡接過燕窩,親手遞給她,笑容慈祥,“你看着瘦弱,需要好好補補,不然將來怎麼爲我們大房生下長孫?我可還等着抱孫子呢。”
說得多麼好聽,多麼大度,還等着抱孫子!
和她多次交鋒過的李寶珠會相信她這麼好心?
瞧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恨不得用眼神殺死自己纔好,會捨得專門給自己煮什麼燕窩湯?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啊。
李寶珠微微一笑,拿起勺子便要喝。
“小姐不要!”紅秀急了,一把推開她的手,燕窩粥碗咣噹一聲掉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房裡頓時一片安靜。
過一會衆人反應過來,高嬤嬤怒喝道:“狗膽包天的賤婢!膽敢把主子的碗打掉!”
許氏氣的直哆嗦,“好啊,反了,反了!快來人,把這個無法無天的小賤蹄子拉出去打死!”
外面立即涌進來兩個膀大腰圓的婆子,想要上來把紅秀拖下去。
“等一下!”李寶珠站起身,笑道。“母親何必生氣,我的丫鬟一時失手而已,我回去罰她就是了,哪裡敢勞煩幾位媽媽動手?”
“少夫人這是要護着自己的丫頭?”許氏冷着臉,“我滿屋子的人都看到了,你的丫頭伸手把我給你的燕窩打翻,嘴裡還叫着什麼‘小姐’,這裡誰是她的小姐?我倒是不知道。”
入了沈府,李寶珠就是府裡的大少夫人,即使她自己陪嫁過來的丫鬟,也必須改口。
只是剛纔紅秀情急之下,哪裡還記得這些?
兩個婆子已經拉住了紅秀的胳膊,紅秀空有一身武功卻不敢動手,怕把事情鬧大,給小姐惹下麻煩。
李寶珠鎮定的說:“母親,我才過門第一天,丫鬟一時忘記叫錯也是有的,難道咱們府裡連這點容人之量都沒有?”
“你的意思是,我懲罰這個膽大包天的賤婢反而是我肚量小?”許氏早就見識過她的刁鑽,冷笑着說,“我就不信了,我今天連處置一個小丫頭的權利都沒有!”
她轉而向兩個婆子厲聲道:“你們還愣着幹什麼,把這個丫頭拉出去打死,裝麻袋裡埋了!”
這時門外突然有丫鬟報:“夫人,老爺回來了。”
隨即便聽到一個渾厚的男人聲音傳來:“這裡怎麼回事,怎麼吵吵嚷嚷的?”
許氏眼睛一亮,忙整整衣衫迎出去,嘴裡說道:“老爺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
李寶珠看向紅秀,向她做了一個安撫的眼神,對那兩個婆子道:“老爺來了你們還不出去!”
兩個婆子相視一眼,眼前畢竟是府裡的少夫人,再者老爺也確實不喜歡她們這些婆子在屋裡。便鬆開紅秀,慢慢退了出去。
要問李寶珠爲何知道沈大老爺的脾性,那自然是因爲她前世所知。
沈臨雲身爲禮部尚書,朝堂中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巴結他,關於他的性格愛好自然也許多人打探。雲夢身爲當時最受寵的公主,又和沈少澤走得近,對於這位沈大老爺的某些特殊脾性也就有所知曉。
沈臨風在朝堂上是六部之首,政務能力自然沒的說,但他卻有一個很大的特點:喜歡美人。
喜歡美人這一點,在文人身上來說也許可以稱得上是無傷大雅的風流,可若是放在一位權柄厚重的官員身上,便有可能成爲吊在頭上的一把刀。
因爲極度憐惜美人,導致他根本不願意看到那些已經人老珠黃的婆子嬤嬤,每次他來到大夫人的院子,那些嬤嬤都是要躲出去的。
紅秀搖搖頭,想說什麼卻不敢說,因爲沈大老爺的和許氏已經走進來了。
沈臨雲人如其名,長得果真風流倜儻,看年紀應當也在三十六七之間,正是一個男人最有沉澱,最沉穩內斂,也往往是最有魅力的階段。
一聲緋色官袍,面相柔和,眉目清明,和沈少澤有幾分相像。
只不過沈少澤是更加俊逸的翩翩少年郎,而沈臨雲是內斂穩重的溫厚男子。
能生出沈少澤這般人物的男人,果然氣度不凡。
前世李寶珠也只是遠遠見過他幾次,近距離相對還是頭一次。
她走上前福了一福,輕聲道:“父親。”
“起來吧,你就是壽寧縣主?”沈臨雲的聲音溫潤悅耳。只憑聲音和長相,很難想象他竟然是六部之首的吏部天官。
李寶珠點頭稱是。
沈臨雲打量她幾眼,眼中現出幾分欣賞,笑道:“昨天政務繁忙,沒有趕回來參加你和阿澤的婚事,這個給你拿着玩。”
說着從身邊丫鬟手中拿過一個盒子,李寶珠忙接了,入手沉甸甸。
“我纔剛聽裡面聲音吵鬧,是這麼回事?”沈臨雲轉而問起之前的問題。地上摔碎的碗和燕窩早就有下人清了出去。許氏挨着沈臨雲坐下,柔聲說:“今兒是阿澤媳婦過門的第一天,我想着有些事不能不交代,便把她留下用飯。特意讓小廚房熬了燕窩給媳婦補身子,沒想到她一口沒吃着呢,就讓丫鬟給伸手打翻了。”沈臨雲果然皺起眉,“哪個丫鬟這麼毛手毛腳?”他最喜歡的就是進退有度,溫文賢淑的美人,對於毛手毛腳的蠢笨女人向來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