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青帷馬車,一匹黑色高頭大馬,急匆匆行駛出雙燕大街。
在城外十里長亭處,一個身材高挑,眉眼秀氣,臉頰上有幾粒小雀斑的女子,胳膊上挎着一隻小小的布包,正焦急的不停向城內張望。
終於遠處出現一輛馬車,馬車邊跟着一匹黑色駿馬,馬上坐着一個面容英俊冰冷的男子。
那女子驚喜的走出長亭來到路中央,想要攔住馬車的去勢。
馬車和黑馬行駛的極快,眨眼間便到了眼前。
“少夫人——”女子臉上帶着喜色,揮舞着胳膊高聲疾呼。
黑色駿馬上的英俊冷酷男子正是沈七,坐在馬車裡的自然也就是李寶珠和小翠了。
“停車!”李寶珠聽到外面女子的呼喊聲,連忙讓車伕停下馬車,她從車窗探出頭,看到站在路中間的女子,驚道,“柳絮?你怎麼在這裡?”
“少夫人……”柳絮提着小包袱跑到馬車前,擡頭看着她,笑道,“奴婢特意在這裡等您,隨您一起到京城去。”
“你也要去京城?”李寶珠蹙起眉尖,因爲心裡着急趕路,便點頭道,“先上來再說吧。”
柳絮面上現出歡喜之色,忙爬上馬車,頓時感覺到一陣涼意撲面而來,仔細一看,原來小翠正在伺候着一隻小小的冰盆。
李寶珠見她滿頭是汗,取出一方手帕遞給她,待她擦了汗,喘勻氣之後,才問道:“你怎麼知道我要去京城?又爲什麼要跟過來?”
柳絮用手抓着一縷頭髮在手裡,低頭絞着頭髮,輕聲說:“今天上午七爺到仙蹤林去和掌櫃的說話,說少夫人您要去京城一段時間,讓他好好照應店裡和醉翁居那邊。”
沈七?
李寶珠透過馬車的紗窗看了面容冰冷的沈七一眼,她不記得叫沈七去仙蹤林說話,準確來說,她把要通知王小海這件事給忘了……
難得沈七能幫她記住,特意去仙蹤林告知了王小海,還要他照應醉翁居那邊的事情。
難怪阿澤一直對他很信任,讓他留在自己身邊……
“你跟出來了,仙蹤林的事情忙的開嗎?”李寶珠想到自從仙蹤林開始出售醉夕陽酒後,生意更加忙碌,紅秀又有了身孕,廚房裡只靠溫讓一個人可能忙不過來。
“少夫人放心,我帶的那個小徒弟很聰明,現在已經能獨當一面了。”柳絮提起她那個小徒弟臉上便浮現微笑,笑道,“紅秀身子康健的不得了,把她按住不讓進廚房,她還跟掌櫃的急哩!”
柳絮說着聲音逐漸低下來,語氣也帶上了淡淡的愁楚,“其實奴婢有一件事一直沒和少夫人說過……”
“什麼事?”
“其實奴婢記得自己的家在哪裡,奴婢也不是從小就被拐賣了來的……”
李寶珠聞言一怔,那邊正在撥弄冰盆的小翠也豎起了耳朵。
柳絮臉上的表情有些羞愧,輕聲說:“其實奴婢原本是京城人士,家裡也算是富貴人家,只是……只是奴婢的娘是妾室……自從娘死了後,奴婢也被趕了出來……”
“你原名叫什麼?”
柳絮垂下頭,聲如蚊吶道:“奴婢原本姓雲,雙字朵朵。”
雲朵朵?!
李寶珠睜大眼,電光火石間,想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雲嬌嬌和你是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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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夫人怎麼知道姐姐的名字?”柳絮驚訝的幾乎跳起來,擡起頭一瞬不瞬盯着李寶珠,“雲嬌嬌是奴婢的姐姐啊……”
李寶珠傻眼了,半晌才結結巴巴的說:“你……你是雲嬌嬌的妹妹?我怎麼記得雲家伯母說她是獨生女兒?”
且不論這一點,就是從容貌來看,柳絮雖然也長得不錯,可她和雲嬌嬌比起來可就差遠了。
柳絮充其量算得上清秀可人,而云嬌嬌卻是名副其實的千嬌百媚的大美人兒……
“不會有錯的……”柳絮苦笑一聲,說道,“滿京城裡提起雲嬌嬌,也只有前內閣雲府這一家而已……奴婢那位父親名叫雲連城,是也不是?”
雲嬌嬌的父親確實叫做雲連城,可李寶珠還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想象,如果柳絮是雲府的女兒,爲什麼居然會流落到揚州風塵中來。
“雲家之所以對外稱只有雲嬌嬌一個女兒,那是因爲奴婢的孃親是上不得檯面的妾室……”柳絮眼中有着痛苦的神色,忍不住流下眼淚,說道,“雲嬌嬌是嫡長女,而奴婢的孃親過世後,雲夫人就百般凌虐奴婢,還讓人把奴婢發賣給了人牙子,這纔會流落到揚州……”
李寶珠想到自己第一眼看到她時,因爲又累又餓暈倒在門口,臉上還有些一絲倔強的神情。
難怪她拼死也要從章婆子那裡逃出來。
如果是別的生於大戶人間的女兒突然被賣到那種地方,稍微不夠堅強的,恐怕除了逆來順受,也只有以死明志了。
“雲夫人做出這種事,雲連城就沒說什麼?畢竟你是他的親生女兒啊……”
李寶珠看着雲連城夫妻面目慈祥,雲嬌嬌又是那等孤高冷傲的性子,怎麼會對一個庶女做出這等狠毒之事。
柳絮聲音悽然,淡淡的笑着,“想必現在父親一定以爲我已經死了吧……”
“那你這番回京城準備怎麼辦?”
“奴婢只想向父親討一個說法!讓雲夫人那個狠毒的女人償還這麼多年我和我孃親受的苦……”柳絮握緊了手,咬牙道。
李寶珠搖頭道:“憑你一個人恐怕鬥不過雲夫人。”
“無妨,奴婢此番抱着必死的決心,和少夫人說這些,並不是想向少夫人求助,而是因爲少夫人對奴婢有再造之恩,奴婢不願意繼續欺瞞少夫人。”
李寶珠張了張嘴,最終沒有再勸她。
就如自己一樣,殺母之仇,不共戴天,旁人的勸告是沒有用的。雖然李寶珠對雲嬌嬌頗有好感,不願意讓柳絮傷了她,可李寶珠從來都是個護短的人,相比較來說,畢竟還是一直跟在她身邊的柳絮更加親近一些……柳絮把自己的身世對她和盤托出,這是對她的信任,李寶珠也唯有默許了柳絮跟着自己一同前往京城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