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瓶跌到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若蘭一驚,忙彎腰撿起玉瓶,手卻不聽使喚的哆嗦。
她顫聲問:“陛下……您剛纔說什麼?”
朱常洛和沈少澤關係好,雲夢公主又一度是沈家的準媳婦,所以若蘭對這位新登基的皇帝還不算太害怕,敢於直接問出心中所想。
而朱常洛也坦坦蕩蕩,絲毫沒有隱瞞她的意思。
沈青鸞造反是天下皆知之事,如果皇帝真的輕輕放過沈家,那豈不是鼓勵別的勢力都跑來造反?
反正又不一定會被殺頭,贏了可就是萬人之上的尊榮!
所以無論是哪個皇帝,最不能姑息的事,頭一件就是謀逆。
“五丫頭。”皇帝還保留着從前對若蘭的稱呼,他一根手指輕輕叩着桌子,皺眉道,“沈青鸞謀反,朕這也是不得已。”
“不,陛下……”若蘭跪倒在他面前,砰砰砰毫不遲疑重重磕了三個頭,哭道,“陛下!您饒了沈家吧……家裡有老太太和母親,年紀都大了,她們經不起啊……”
若蘭一時間覺得天都要塌了……
難怪剛纔大嫂累成那樣,連一刻都不耽擱,就要回家。
看來她也知道這件事了……
沈家到底該怎麼辦?
誰能救救沈家……
這次沈青鸞篡位,最大的幫兇就是凌天父子,旁的有牽涉的官員一律打入死牢,而沈臨雲和沈臨風兩兄弟,也已經被罷官關押在大理寺候審等待定罪。
沈家此番是風雨飄搖,岌岌可危,哪個官員敢爲沈家說話?
他們連撇清關係都來不及呢……
就連一向剛正不阿,東山再起的風老爺子,聽着這個消息也只是搖頭嘆氣,根本沒想要幫沈家說話。
事關國本,是不容徇私的。
若蘭哭了一陣,也知道此事沒有轉圜的餘地,回頭看一眼重傷昏迷不醒的兄長,心中更添無數苦惱,只恨不能立即回家去照看。
而此時被無數人惦記的沈家,以及沈家那龐大的家產,正迎來第一撥上門掠過的人。
李寶珠被明月帶回揚州,只在點絳院露了個面,就把她放進仙園中休養。
在她那般不要命的使用靈力的狀況下,體內靈力完全乾涸,必須要在靈力充足的仙園內,才能儘快恢復。
否則極有可能傷到根本。
這一睡,就是整整兩天。
等李寶珠醒來的時候,沈家已經翻了天。
整整五百名驍騎營,直接列隊在沈府門口,不顧門口小廝僕役的阻攔,硬是闖了進去。
得到消息的沈老太太和沈家三位夫人,都被嚇的傻了眼,眼睜睜看着這幫強盜在精美的沈園裡又砸又搶。
後院的姨娘和庶子庶女們,更是不堪,從來都是在沈家這棵大樹下生活,此番大樹轟然倒塌,她們還能怎麼辦?
推搡、打砸、哭喊,整座沈府彷彿成了人間地獄。
若說有一點安靜的地方,就只有點絳院了。
沈少澤離開時,把十三和沈九留下照應點絳院,他們雖然武功不弱,但畢竟只有兩個人,也只能護着點絳院,不讓這幫豺狼闖進去。
根本沒法照應偌大沈府。
再加上若雪也第一時間帶着柳姨娘來到點絳院,驍騎營知道她是先皇寵妃,一時間還不敢太過放肆。
饒是如此,院內的丫頭們和承歡寶瑞也被嚇的渾身直顫。
“哇哇……”
承歡嚇的躲在小紅懷中哇哇大哭。
寶瑞也摟着春杏,小臉發青,哭道:“春杏姐姐,我阿姐在哪裡……寶瑞好害怕……”
“瑞小姐別怕……少夫人很快就會回來……”
春杏耳中聽着外面不斷的哭喊叫罵聲,心中也是沒底,跟秋桃兩個人默默落淚。
公子和少夫人都不在,她們沒了主心骨。
沈老太太年紀大了,一輩子沒經過這種變故,看着穿着鎧甲的粗魯兵將四處翻箱倒櫃,見到人就捆起來,堆在院子裡,又氣又急,一時上不來氣,昏了過去。
楊氏和許氏瑟瑟發抖,見老太太暈倒,就撲上去在她身上哭叫。
唯有納蘭氏還算鎮靜,站在門邊護着若竹和沈少君,雙眸冷冷看着那些兵將。
這時一個手中搖着扇子的錦袍年輕男子,笑盈盈的走進來,微笑道:“幾位夫人小姐,對不住了,沈青鸞造反,此番在下也是依照天子的聖旨,沈家全都抄家,所有人口全都綁起來,帶到京城候審!”
他說完也不等人迴應,就揮了揮手,命令道:“所有人,無論主子還是奴才,全都捆起來!”
如狼似虎的將士們呼喝一聲,手中拿着繩子鎖鏈就上來捆丫鬟姨娘們。
楊氏肝膽俱裂,哭喊道:“你們這幫天打雷劈的,這裡可是沈家!沈家!你們竟敢這樣……你們怎麼敢……怎麼敢!”
一個武官眼睛一瞪,聽得不耐煩,罵道:“少廢話,把這老婦給我捆起來!”
“住手!”
門口傳來一個男人的喝聲。
衆人回頭看去,卻是一個穿着官袍,溫潤如玉的中年男子。
沈園裡沒有認識這個男人的,她們也不懂這個時候,居然還有官員爲她們說話。
不但沈園的人不懂,就連來抄家的驍騎營也不懂,當即喝道:“你是哪裡的芝麻官,也敢來插手沈家之事?沈家這是犯了誅九族的大罪,你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脖子夠不夠硬!”
那溫潤中年男子脊背挺直,面帶微笑,聲音溫厚:“在下乃是這揚州地界的父母官,唐善正。如今沈家雖然有事,也是我揚州子民,本官不可不管。”
原來是揚州的縣令……
那武官牛眼再次一瞪:“七品的小縣令,還要仰仗沈家過活吧?你倒是有骨氣……不過,現在不是你報恩的時候。慢說是你,現在就是風老將軍說話,也不好使!沈家這下子是徹底完了!”
唐善正依舊是溫潤的笑,“本官並非要阻攔你們辦事,只是沈家的老太太和幾位夫人小姐都是嬌貴的身子,經不起折騰,你們還是手下留情。”
“階下囚,還談何嬌貴……”
那武官雖然嘴上不屑,看了眼暈倒的老太太和悽慘的幾個夫人,到底怕把她們折騰死了不好交差,還是命人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