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顏伸手入懷,掏出騰雲咒,揚手道:“你們看這是什麼?”
月上中天,夜色清明,二人凝神望去,雖然瞧清她手中拿的是道符咒,卻不知這符咒能管什麼用?禮勿視上前兩步,接過符咒,展在眼前仔細觀瞧,突然手指一顫,道:“這個……這個難道就是騰雲咒?”
悅顏笑道:“正是,咱們有了此咒,此刻便是去天涯海角,卻也去得。”一旁成惶恐聽得真切,騰騰大步走過來,高聲道:“若真是騰雲咒,那可是件寶貝,快給我瞧瞧!”
禮勿視對他睬也不睬,把騰雲咒交還給悅顏,說道:“悅顏妹子,你這騰雲咒確是好東西,可要收好了,莫叫別人佔去便宜!你這趟去蜀山也是要瞧熱鬧麼?”悅顏搖頭道:“不是,我去蜀山是爲了找這孩子的爹爹。”說着朝天舞望去,這一刻心頭想起那人,眼中不覺露出無限溫柔。
禮勿視先前只顧說話,未曾留意天舞,這時隨着她目光望下來,見這孩子眉宇脣鼻幾乎與悅顏生得一模一樣,心中一動,問道:“這是你的孩子麼?”
悅顏“嗯”了一聲,對天舞道:“天舞,他是孃的哥哥,是咱家最親近的人,你快叫舅舅。”卞天舞揚着下巴,也不大清楚舅舅是什麼意思,只是見他剛纔與人比武,手段高強,心中已自佩服,後來又見媽媽對此人十分親近,更增好感,當下乾脆的叫了聲“舅舅”。
禮勿視答應一聲,伸手撫摸他頭頂道:“好孩子,咱們今日頭一次見面,讓舅舅想想送你一樣什麼好東西。”悅顏趕忙攔道:“斜斜表哥,你不可破費了。”禮勿視恍若未聞,低頭沉思,一時躊躇,想不起身上有什麼可以拿得出手的。
卞天舞才離開幻境不久,所以對外間事無不好奇,此時對着面前這個舅舅不住打量,突然道:“舅舅,你眼睛幹麼不往前看,非要看着兩邊?”悅顏聽得一怔,隨即撲哧一樂,叱道:“你這孩子,胡說什麼!”
原來禮勿視長相還算端正,唯有眼中一對眼珠向兩旁偏斜,便是回不到當中,他心裡自嘲,嘿地一笑道:“這孩子倒瞧得仔細,不錯,舅舅這雙眼睛天生便是這樣,自來不拿正眼看人,要不你娘幹麼叫我斜斜表哥,嘿嘿!我名字叫做禮勿視,那是有什麼好東西也不叫我看了,可惜我生就這雙歪眼,管他有禮無禮,那是非看不可的,想不看都不成。”
悅顏輕輕一嘆,歉意道:“斜斜表哥,天舞年紀小不懂事,說話口無遮攔,你莫與他計較。”禮勿視道:“不妨事,你自小便管我叫斜斜、斜斜,對我眼睛挖苦嘲笑,我可也沒計較。”悅顏臉上一熱,道:“那時我也不懂事。”
禮勿視道:“咱們莫再說這個,我剛纔想到一樣好東西,可以送給外甥。”說着回頭對成惶恐道:“成惶恐,那件寶貝你還要不要了?”
成惶恐道:“現下有了騰雲咒,我還要那東西做什麼?”
禮勿視道:“好,這可是你說的。”嘴中唸咒,跺一跺腳,喝道:“山神,快快出來現身!”四下闃寂無聲,只聞夜風輕柔吹拂,不久自丘後轉出一人,只見此人中等身材,面上白淨無須,一身衣衫千瘡百孔,破舊不堪,卻洗的乾乾淨淨,手中拿着一支摺扇,一步一搖走到幾人面前,一揖到地,唱道:“小神裴宣見過各位上仙。”悅顏奇道:“這般小丘,怎的還有山神?”
禮勿視道:“丘兒雖小,卻也是山,自來有山便有山神,那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只不過這片土地荒蕪偏僻,缺少油星,倒苦了這個窮神。”
山神裴宣“啪”的一合折扇,說道:“上仙此言差矣,此位乃天帝封賜,是個正經差事,窮則窮哉,倒也不苦。”禮勿視嗤之以鼻,道:“天帝執掌九天,高高在上,哪裡管到你這小小山神?哼!你上輩子積了多少功德?爲何會發配這裡?只不過沒給紅官兒好處罷了,你還當是好事麼?猶自臭美!”
裴宣微微一笑,輕搖摺扇,道:“即便我不來這裡,也會有別人來,那又有什麼區別?上仙只知苦而不知樂,要知日月沉浮,天地轉換,並無極致,便猶如蟲蛹破繭,羽化程蝶,有苦纔有樂,幸與不幸只在一念之間,這個中微妙,卻不被外人道哉。”
禮勿視覷目斜視,盯了他半晌,突然一樂,道:“似混到你這般模樣的山神,卻也稀罕,既然你自己覺着挺美,我還多說什麼,算我多事,你便自得其樂吧!我頭前放你這裡一雙靴子,如今已有用處,你快拿出來還我。”
裴宣揚起袖口,指道:“靴子就在這裡,隨時可以還你,只是交付我靴子時有兩位上仙,不知另外一位樂不樂意?”
不待禮勿視開口,成惶恐在他身後接口道:“我樂意,十分樂意,你快把靴子與了他吧。”裴宣不再多言,取出靴子,交到禮勿視手裡,問道:“不知上仙還有何吩咐?”
禮勿視道:“沒了。”
裴宣躬身道:“如此,小神告退。”說完轉身,踱步而行,施施然來到丘下,身形一晃,失去蹤影。
禮勿視捧靴回來,正要送給天舞,卻被悅顏一把摁下,說道:“斜斜表哥,這件禮物太過貴重,我們說什麼也不能收下。”禮勿視臉色一沉,不高興道:“妹子,你瞧不起我麼?你表哥雖然混得不好,但送孩子件玩意兒,又算得什麼?”
悅顏聽他說得嚴重,不好再攔,只得收回手臂,眼見着天舞收下寶物,心中十分過意不去,說道:“多謝表哥。”禮勿視脣邊含笑,道:“妹子,這還是你第一次沒叫我斜斜表哥。”
幾人坐下商議,悅顏說道:“我與天舞走了一日,已經疲憊,我倒沒什麼,只怕孩子經受不起,我想在此歇息一晚,明日再行趕路,不知可好?”禮、成二人知道憑着騰雲咒,要去蜀山只是頃刻間的事,當下一齊點頭道:“如此最好。”
伴着月兒,披蓋星辰,幾人分頭倒臥,卞天舞捧着神行靴,翻來掉去愛不釋手,發覺此物輕盈柔軟,可大可小能隨意變化,十分耐頑,耍了幾回也自累了,腦中昏沉,漸漸進入夢鄉。
第二日天光放曉,幾人相繼起身,伸展幾下筋骨,便徑直登上丘頂,悅顏掏出騰雲咒交給禮勿視,道:“你道行比我高些,這符咒便由你施展吧。”
禮勿視道:“也好。”突然扭頭,斜眼朝成惶恐一翻,道:“倒便宜了你這傢伙!”成惶恐哈哈一笑,並不以爲許。
禮勿視指尖凝聚靈力,猛然一喝,符咒迎風投去,霎時間腳底伸長出一條百米長的雲龍。幾人也算見過世面,可當這般巨大雲龍突然展現面前,仍止不住臉上失色,驚得心頭別別亂跳。
雲龍翻騰,滾滾向前,迎面怒風勁疾,悅顏死死抱住天舞,眼看東方紅日露出全貌,映在雲上,一片絢麗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