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間手術室的外面,季易軒和顧老爺子心急如焚地等在走廊裡,心裡都在一遍又一遍地祈禱着,顧澤城不能有事,不能有事,一定不能有事。
顧老爺子坐在手室術外走廊的椅子裡,整個人蒼老憔悴的不成樣子,就連從未彎過的腰,此刻彷彿也被千萬斤重擔壓住了一樣,怎麼也挺拔不起來了。
他這輩子,真的是不知道造了什麼孽,老天爺要這樣的懲罰他,將一個連畜牲都不如的人給了他做孫女,害得一個好好的家,再也不像家了。
這時,手術室的門被從裡面拉開,有醫生拿着一份手術同意書匆匆從手術室裡走了出來,大步來到顧老爺子的面前。
“顧老先生,現在,有一個決定,必須由您來做。”醫生恭敬地站在顧老爺子面前,語氣沉重而嚴肅。
“說。”顧老爺子英挺的眉宇緊擰着,斑駁的雙眸裡,載滿沉重。
“顧老先生,現在,我們必須將卡在顧總顱骨中的子彈取出來,但是,手術成功的機率,只有百分之三十。”
聽到醫生的那“百分之三十”,不只是顧老爺子,就連一旁的季易軒,也都顫了顫。
季易軒自己是醫生,行醫這麼多年,他很清楚,子彈擊中頭部卻還能暫時保住一條命,那簡直堪稱奇蹟。
這種事情,以前不是沒有,只是,概率連十萬分之一都不到。
現在,醫生跟他們說,成功取出子彈的機率只有百分之三十,他當然信。
人的大腦,是整個人體的神經中樞,隨便動到哪裡,都可能會出大問題,這種高難度的手術,沒有家屬的同意書,誰敢動。
“百分之三十?!”老爺子惶恐地看着醫生,幾近咆哮地道,“你們是醫生,我要你們救活我的孫子,聽到沒有,我要你們無論如何也要救活我的孫子,他不能死,他一定不能死。”
“顧老先生,這…”醫生看着顧老爺子,無語了。
“顧爺爺,您冷靜點,阿城躺在手術室裡,您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保重身體,不能再有任何事情。”一旁的季易軒連忙勸道。
顧老爺子看了季易軒一眼,深深地嘆了口氣,老淚滑了下來,整個人蒼白地靠進椅背裡,聲音卻是斬釘截鐵地道,“這個手術同意書,我不會籤的。”
“顧老先生,如果您不簽字,我們就不能進行手術,那麼子彈留在顧總的大腦裡,隨時都有可能移動,很有可能會造成顧總失明,失聰,甚至是變得行動不便,失去自理的能力......”
“夠了。”醫生的話還沒有說完,顧老爺子便果斷地截斷了他的話,“就算我的孫子失明,失聰,甚至是一輩子讓人服侍照顧,我也不會讓他現在冒百分之七十的危險去做這個手術。”
“顧爺爺......”
“易軒,你不用勸我了,我不能再白髮人送黑髮人,更加不能失去阿城。”
季易軒深深地嘆了口氣,顧老爺子的心情,他當然能理解,看了看醫生,季易軒只能說道,“子彈暫時留在顧澤城的顱骨裡吧。”
會集世界各地的各方面的腦科專家,總是有機會提高手術的成功率的,手術也不必急於這一時,現在,能保住顧澤城的命纔是最重要的。
醫生點頭,“好的,季少。”
說完,醫生大步回了手術室。
“易軒,你是醫生,你告訴我,阿城不會有事的,對嗎?”顧老爺子一把抓住季易軒的手,像抓住救命的稻草一樣,帶着哀求地問道。
季易軒何時又見過,此時如此卑微的顧老爺子,用那樣近乎祈求的語氣,想要從他這裡得到肯定的答覆。
所以,他只能點點頭,回答道,“是,顧爺爺,總會辦法的。”
顧老爺子聽了季易軒的話,總算是微微鬆了口氣,“易軒,謝謝你。”
季易軒笑笑,再沒說什麼。
顧家大宅裡,顧少言聽到顧澤城頭部中槍的消息,第一時間就衝去找趙麗。
趙麗聽了顧少言的話,簡直高興地快瘋掉了,笑的前俯後仰地道,“老天爺終於開眼了,終於有機會讓我們母子徹底翻身了。”
顧少言不解,“媽,你什麼意思?”
趙麗笑了好一陣才停了下來,不過,眉眼裡的愉悅,怎麼也掩藏不住,“少言,你不會覺得顧澤城頭部中了子彈,是我找人乾的吧?”
顧少言擰眉,“真的不是你嗎?”
趙麗白了自己的兒子一眼,“當然不是我,我還沒想好要怎麼動手呢。”
顧少言吁了口氣,但是心裡,卻並沒有因爲顧澤城頭部中彈、命懸一線而顯得有多興奮。
因爲他很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能力與顧澤城比,確實是有差距的。
顧澤城在商場上,無往不利,而他,這次二十億的投資,可能會敗的一塌糊塗。
如果,以後連老爺子也走了,世華全部交由他一個人打理,對他來說,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他現在,只求老爺子能多給他一些世華的股分而已,什麼執掌世華的事情,還是由顧澤城來做,或許纔是更好的。
“媽,這件事情,以後別想了。”
趙麗瞪大雙眼,莫名其妙地看着顧少言,伸手去摸顧少言的額頭,“兒子,你沒傻吧?”
顧少言有些不耐煩地拍開趙麗的手,“媽,趁着大錯還沒有鑄成,趕緊收手吧,我不想成爲第二個顧婉悅。”
趙麗震驚地看着自己的兒子,沒想到,這樣的話,會從他的口裡說出來,“少言,你是不是受什麼刺激了?”
顧少言擰眉,“媽,我不想再錯下去了,就像當初蘇沫的事情一樣,想後悔,可是已經不可能再回到當初了。”
“兒子,難道你對蘇沫,還是念念不忘嗎?”
顧少言想起當年趙麗爲了讓他給顧家生個長孫而去外面找女人,導致他和蘇沫婚姻破滅,就對趙麗有點咬牙切齒。
“媽,難道你覺得現在的蘇沫,還是我能宵想的嗎?只怕,我現在去給她提鞋,她都會不屑一顧。”
話落,顧少言瞪了趙麗一眼,大步就轉身離開了。
“呃…兒子,”趙麗看着自己兒子氣哄哄的背影,真覺得莫名其妙,“兒子,你說清楚,你到底怎麼啦?”
可是,顧少言根本就不作絲毫停留地大步離開的了。
趙麗嗤了一聲,“哼,現在,就算我不動手,顧澤城也沒幾天好活的了,我急什麼,等着做顧家的夫人就是了。”
蘇沫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了,整座城市,華麗的燈火已經上演。
蘇沫大腦恢復意識的那一刻,腦海裡第一個浮現的畫面,便是顧澤城倒在地上,頭部下面,滿地鮮紅。
不過,當她睜開雙眼,第一眼看到的,是坐在她牀邊的慕容謙,手心裡傳來的,也只有慕容謙掌心裡的溫度。
“沫兒,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傷口還痛不痛?我去叫醫生。”
蘇沫淡淡搖頭,“我沒事了,小溯呢?”
慕容謙看着神情安寧的蘇沫,鬆了口氣,揚手,溫熱的指腹輕輕落在蘇沫的額頭,滑過她如凝脂般的臉頰,“我讓人先送小溯回吉隆坡了,你不會生氣吧?”
蘇沫看着慕容謙,三年多來,他從來不會問她會不會生氣這樣的話,而此時,他卻問了出來。
所以,蘇沫怎麼可能會不明白,慕容謙的顧慮是什麼。
就算是顧澤城救了小溯一命,那也不可能改變任何事情。
就算顧澤城知道了小溯是他的兒子,慕容謙,也永遠會是小溯的爸爸,除非,哪天慕容謙不要他們了。
脣角輕揚,蘇沫對着慕容謙淡淡一笑,“阿謙,我們也回去吧,我不想再呆在深南市了。”
慕容謙笑了,開懷的笑了,心中那一點點的顧慮,瞬間煙消雲散。
情不自禁地俯身,慕容謙低頭親吻蘇沫的眉心,還有她略顯蒼白的嘴脣,然後,溫柔寵溺而滿足的視線與蘇沫四目交接,“好,等你的傷口差不多癒合了,我們就回去。”
飛機上,隨時都有發生意外的可能,如果蘇沫的傷口沒有癒合,飛機哪怕只是遇到小小的汽流發生顛簸,也會讓蘇沫吃盡苦頭。
所以,他不能拿蘇沫的身體,去做做任何的冒險,更何況,他此時有了蘇沫彷彿給了他定心丸一樣的話,他又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嗯。”蘇沫點頭,腦海裡,再次浮現出顧澤城倒在地上,頭部的鮮血溢了滿地的畫面。
垂下雙眸,想出口的話,卡在喉嚨裡,蘇沫在慕容謙的面前,第一次猶豫了,到底要不要問。
其實,顧澤城的生死,原本是真的再與她無關,只是,如果顧澤城因爲小溯而出了事,甚至是…那她真的能安心麼?
但是,蘇沫的心思,又怎麼可能瞞得住睿智的慕容謙。
其實,就算蘇沫一開口就問顧澤城的情況,慕容謙也會覺得一點都不過份,畢竟,顧澤城是爲了救小溯,纔會躺在了病牀上。
因爲善良體貼如蘇沫,所以,纔會過了這麼久,還在左右爲難地思考,要不要問他關於顧澤城的情況,只是因爲在意着他的感受。
“阿謙,顧澤城他怎麼樣了?”最終,蘇沫還是問了出來,因爲,她說過的,任何事情,她都不想瞞着慕容謙。
慕容謙脣角輕揚一下,“子彈卡在了他的顱骨之中,他暫時沒事了,你放心吧。”
蘇沫鬆了口氣,還好,至少,顧澤城還活着,她不想他有事,真的不想。
“子彈沒有辦法取出來嗎?”
“風險很高,顧老爺子拒絕把子彈從顧澤城的顱骨中取出來。”慕容謙如實地道,“顧老爺子和季易軒他們會安排最權威的腦科專家的,他們不會讓顧澤城有事的。”
蘇沫抿了抿脣角,沒有再繼續問顧澤城的情況。
轉念,蘇沫似乎又想到了什麼,看向慕容謙,不太確定地問道,“這次,還是顧婉悅嗎?”
慕容謙點頭,“是,她被硫酸毀了容,誰也不會想到,顧婉悅會冒充另外一個人以病人的身份住在醫院裡,就在離我們最近的地方,伺機而動。”
慕容謙溫熱的指輕,又輕輕摩挲過蘇沫的臉頰,眉宇輕擰,眼中帶着自責地道,“你放心,同樣的危險,我不會讓你和小溯再經歷過一次。”
蘇沫秀眉淡淡一蹙,顧婉悅,真的是太喪心病狂了,完全失去了人性!
擡手,蘇沫的指尖,緩緩地撫過慕容謙輕擰的眉宇,“阿謙,不關你的事,你不需要自責的。現在,我和小溯,不都好好的嘛!”
慕容謙握住蘇沫的手,放在脣邊,薄脣印在了蘇沫微涼的手心裡,“嗯,以後,我不會再讓你們有事,一定不會。”
蘇沫點頭,有溼溼熱熱的液體,涌入了眼眶,卻不完全是因爲此時慕容謙呵護的話。
“嗯,我知道。”
另外一間病房裡,一睜開雙眼,顧澤城便頭痛欲裂,可是他卻拼命地咬緊後牙槽,不讓自己因爲頭部劇烈的痛意而大叫出聲。
守在病房的顧老爺子,季易軒,還有初初和容蓉,幾乎是立刻就圍了上去,看着臉色蒼白如紙、緊咬着牙關眉宇緊擰着的顧澤城,老爺子立刻讓人去叫醫生。
“阿城,你怎麼樣了?告訴爺爺,哪裡不舒服,爺爺現在就讓醫生想辦法。”顧老爺子把顧澤城當成了孩子般,臉上,寫滿了心疼。
“爸爸,你是不是很難受?很難受你就哭出來,這樣就不難受了。”初初扒在顧澤城的病牀上,又黑又亮的大眼睛裡蓄滿了淚水,彷彿下一秒就會掉出來。
容蓉深蹙緊眉心,看着此刻因爲痛疼而導致面目近乎扭曲的顧澤城,心疼不已。
“孩子呢?那個孩子怎麼樣啦?”顧澤城雙手抱住幾乎快要裂開的頭,對於老爺子和初初的話,彷彿根本沒有聽到般,只顧自問出自己最關心的事情,“孩子和蘇沫,他們怎麼樣啦?”
季易軒伸手,一把緊緊握住顧澤城想要去砸自己腦袋的手,聲音有力地回答道,“孩子很好,一點事情都沒有,蘇沫也很好,不會有事。”
不只是容蓉,就連顧老爺子,也是詫異地看着顧澤城和季易軒。
什麼孩子?!
誰的孩子?!
爲什麼顧澤城醒來,關心的只有什麼莫名其妙的孩子?!
難道,顧澤城出事,跟孩子有關?!
顧老爺子原本以爲,顧婉悅已經徹底滅絕了人性,不僅是要殺了他這個爺爺,就連自己一母同胞的往日最疼愛的弟弟也要殺。
但是現看來,事情似乎並沒有這麼簡單。
這時,幾個醫生匆匆衝進了病房,然後圍到病牀邊,檢查顧澤城的情況。
顧老爺子一把抓住一個醫生,迫不及待地問道,“我孫子怎麼樣啦?爲什麼他會這麼痛苦?”
“顧老先生,您請稍等,讓我們先檢查一下顧總的情況。”
顧老爺子眉宇緊擰着鬆開了醫生,後退了兩步。
幾個醫生圍着顧澤城快速地檢查了情況,然後,爲首的醫生向顧老爺子說明情況道,“顧老先生,因爲子彈壓迫神經,顧總現在發生的頭痛現象屬於正常的。”
“那他會一直這樣子頭痛下去嗎?”
“不會,只是間歇性的,而且,頭痛的程度,會受到顧總情緒的影響。如果顧總能夠保持平和的心境,不受任何刺激,情況會好很多。”爲首的醫生恭敬地回答道。
“那現在怎麼辦?他痛的很厲害。”顧老爺子心急如焚。
“唯一的辦法,只能是吃止痛藥或者打止痛針。”
“不需要,我不需要止痛。”醫生的話音才落下,就被顧澤城斬釘截鐵地拒絕。
“阿城......”
“顧爺爺,止痛藥對阿城並沒有多大的幫助,你不用逼他。”一旁的季易軒勸道。
顧老爺子嘆了口氣,揮了揮手,醫生們都退了出去。
“阿城,爲什麼會這樣?”容蓉看着顧澤城,淚水已經滿面。
顧澤城緊閉着雙眼,根本就沒有看容蓉一眼,大聲道,“走,帶着初初走,快點。”
顧澤城真的不想讓初初看到,他這樣痛苦難受甚至是歇斯底里發狂的樣子,那樣,只會嚇到初初,只會將他在初初心中那個美好的父親的形象,一點點毀掉。
“不,爸爸,我不走,我要陪着我。”仍舊扒在牀邊的初初去拉顧澤城仍舊抱着頭的另外一隻手,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初初陪着爸爸,爸爸就不會那麼痛了。”
顧澤城拼命地控制着自己頭部的巨痛,緊擰着雙眉看向初初,擡手寵愛地拭去她臉上的淚水,“初初乖,跟媽媽回家,等爸爸的身體好了,就回去,好嗎?”
初初淚眼汪汪地看着,聲音顫抖着道,“爸爸會不會又騙我,等我回家了,就再也見不到爸爸呢?”
顧澤城的脣角,努力扯出一絲笑容,安撫着小姑娘道,“不會,爸爸以後再也不騙你。”
“阿城,求你了,讓我和初初留下來吧......”容蓉站在初初的身後,近乎哀求地道。
季易軒看着眼前的人,他當然明白,爲什麼顧澤城只想讓容蓉帶着初初離開,所以,勸容蓉道,“容蓉,你先回去吧,我會照顧好他,等改天他好一些了,你再帶着初初來看他。”
顧老爺子嘆氣,也揮揮手,示意容蓉帶着初初先回去。
看着季易軒和顧老爺子,容蓉終於不再堅持,抱起初初,“初初,爸爸現在生病了,我們不能再惹爸爸生氣了,先跟媽媽回家,好嗎?”
初初撇着嘴,很不情願的看了一眼大家,點點頭,“好,那我們明天再來看爸爸。”
容蓉點點頭,“好,我們明天再來看爸爸。”
等容蓉和初初離開後,顧澤城緊閉着雙眼控制着自己不要因爲頭部的巨痛而失去理智,沙啞地聲音道,“爺爺,你也回去休息吧,這裡,有季易軒和我的秘書照顧就好。”
此時的老爺子正是滿心困惑的時候,不把心中的困惑解開,即使顧澤城暫時沒有大礙了,他又怎麼會離開。
“阿城,你中彈,到底是因爲什麼?”
“爺爺,”因爲頭部劇烈的痛意,顧澤城不得不大口大口地喘着氣來減緩疼痛,“我確實是......爲了蘇沫的孩子......才中的槍。”
顧老爺子英挺的眉宇緊擰,卻一點都不詫異,顧澤城爲了蘇沫,又有什麼事情是做不出來的了。
只是,顧老爺子突然間便想到了什麼似地,繼續問道,“阿城,蘇沫的孩子,是不是和你......”
“爺爺,現在的蘇沫,和你並沒有任何關係,她能毫不猶豫地爲你擋槍,難道我就不能爲她的孩子擋槍嗎?”在沒有百分百的確鑿證據證明那個小男孩就是自己的兒子之前,顧澤城不會讓人知道這件事情,即使是顧老爺子,他也不想。
顧老爺子心絃一顫,是啊,蘇沫能不假思索地爲他擋槍,那麼顧澤城爲蘇沫的孩子擋槍,那也再正常不過了。
“顧爺爺,您就回去休息一下吧,這裡,就交給我和夏莎莎來照顧吧。”說着,季易軒看了一眼一直站在角落裡,從頭到尾都一言未發的夏莎莎。
而此時的夏莎莎,正垂着頭,彷彿在思考般。
“好吧,易軒,辛苦你了。”說着,老爺子走向季易軒,感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季易軒點頭,目送顧老爺子出了病房。
等顧老爺子離開了,病房門被關上之後,一直沉默着當空氣的夏莎莎這纔來到病房前,質問道,“姐夫,其實你救的那個孩子,就是你和姐姐的孩子,對不對?”
顧澤城緊閉着雙眼,抑制着自己的頭部的巨痛,根本不答話。
季易軒看了夏莎莎一眼,眉宇一擰,也沒有說話。
夏莎莎看着兩個沉默不語的男人,轉頭就往病房外走去,怒氣衝衝的樣子,好像要吃人一樣。
“夏莎莎,你去幹嘛?”季易軒趕緊叫住她。
“去找我姐姐,問她爲什麼要讓姐夫的孩子叫別人‘爸爸’。”夏莎莎頭也不回地答道。
聽着夏莎莎的話,季易軒立刻箭步衝過去,然後一把拽住夏莎莎,“你有什麼資格去質問蘇沫?你又拿什麼去質問蘇沫?”
夏莎莎氣憤地一把甩開季易軒的手,“我是沒有資格,但是姐夫有資格,姐夫爲她做了這麼多,她不感動不領情也就算了,憑什麼還讓姐夫的孩子叫別的男人‘爸爸’?”
“夏莎莎,夠了。”顧澤城緊咬牙關,“我和你姐姐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管。”
“姐夫......”
“如果你不想呆在這裡,就給我滾!”
季易軒也看着夏莎莎,明確地警告她道,“夏莎莎,今天的蘇沫,不是你想見就能見到的,她和顧澤城的事情,更加不是你能清楚和有資格過問的,你要做的事情,就是照顧好顧澤城,要不然,就跟顧澤城說的一樣,立刻滾。”
“季易軒,你......”夏莎莎有些咬牙切齒地瞪着季易軒,顧澤城是她的老闆,對她大呼小叫也就算了,可季易軒是她什麼人呀,憑什麼也對她大呼小叫。
季易軒清亮而凌厲的目光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夏莎莎,絲毫都不想因爲她是女人,就對她退讓。
夏莎莎狠狠地瞪了季易軒一眼,“我纔不滾,我憑什麼滾,我就呆在這裡,氣死你!哼!”
季易軒看着眼前小女人樣子的夏莎莎,不由扯了扯脣角,輕笑了一下,“那就老實點,別在亂叫。”
“我有亂叫嘛,我又不是狗。”夏莎莎無理道。
“好好好,你當然不是狗,所以,請別再亂說話亂髮脾氣,乖乖地呆着就好。”正所謂好男不跟女鬥,季易軒纔不想在夏莎莎這裡,浪費脣舌。
所以,話落,他便轉身回到了病牀邊,一屁股坐到了牀邊的沙發裡。
“夏莎莎,你先出去吧,和跟季易軒有話要說。”顧澤城的頭痛,似乎慢慢得到了緩解,說起話來,聽上去也沒那麼難受了。
夏莎莎看了顧澤城一眼,又狠狠瞪了季易軒一眼,什麼也沒有再多說,大步離開了病房,去外面守着去了,然後打電話給小疊山,讓陳嬸爲顧澤城做一可口有營養的東西送到醫院來。
電話那頭的陳嬸還不知道顧澤城住院了,一聽說顧澤城在醫院,本能地就想到,是不是顧澤城的身體熬不住出什麼問題了,哪裡可能會想到顧澤城是中了槍。
陳嬸心裡不由陣陣心疼,立刻答應了好,便掛了電話,去給顧澤城準備可口的飯菜去了。
病房裡,真的如醫生所說,顧澤城的頭痛,真的只是間歇性的,而且會受到情緒的影響。
當他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之後,劇烈的頭痛也開始緩解了,因爲一開始實在是太痛,所以,現在稍微開始緩解,顧澤城便能忍住了,緊擰着的眉宇,也漸漸鬆開,面目也恢復了平靜,仍舊是那張英俊到人神共憤的臉。
“除了遺言,其它任何的話,想說就說。”被刺激了一整天,又擔驚受怕了大半天,季易軒也真的是累了,再加上身體原本就沒完全恢復,所以,季易軒整個人都疲憊地靠進了沙發裡,徹底放鬆下來。
其實,他和顧澤城已經有三年多沒有見過了,也沒有過任何的聯繫,但是不可否認,即使再長時間不見面不聯繫,也改變不了他們從小一起長大、情同手足的情份。
雖然,他到現在都認爲,顧澤城對蘇沫所犯下的錯誤和罪孽,不值得被原諒,但是,當看到顧澤城真正有事情的時候,他又怎麼可能袖手旁觀。
顧澤城看着季易軒,真的慶幸,自己這輩子交了這樣一個真兄弟。
“那個孩子,是我的,對嗎?”
季易軒整個人陷在沙發裡,微眯着雙眸看着顧澤城,他很瞭解顧澤城,以顧澤城霸道強勢的個性,如果,他肯定地回答顧澤城,小溯就是當初車禍的時候蘇沫肚子裡的那個孩子,那麼,顧澤城會不會因爲不願意讓自己的兒子叫另外一個男人做“爸爸”而要去跟蘇沫搶兒子。
蘇沫已經經歷了太多的苦和痛,失去了太多,而且,季易軒比任何人都清楚,小溯對蘇沫來說,又意味着什麼。
所以,蘇沫一定不可以失去小溯。
而且,蘇沫跟慕容謙在一起,是真的很好,至少,比跟顧澤城在一起,要好。
“不是,那個孩子,是蘇沫跟慕容謙收養的。”
“不,不可能!”突然,顧澤城的頭又劇烈地痛了起來,讓他難以控制,所以,他壓抑地低吼着,“季易軒,我自己的兒子,難道我自己看不出來,感覺不出來嗎?”
“顧澤城,你憑什麼只是因爲見了一面,聽到孩子叫蘇沫‘媽媽’,就斷定那孩子是你的兒子。”季易軒無法忍受的,就是顧澤城的自以爲是,就像蘇沫告訴他,那場燒死他母親的大火與她無關的時候,因爲自爲以是,顧澤城毅然選擇了不相信一樣。
所以,季易軒輕易地就怒了,聲音也染了幾分慍色地質問顧澤城道,“你難道忘記了,當年的車禍,蘇沫傷的有多嚴重,又流了多少血,在那種情況下,你覺得那個孩子還有可能保住嗎?”
“你把那個孩子想像成你的兒子,爲他擋子彈,只不過是想減少你自己心中的罪孽與愧疚而已。”季易軒的情緒,愈發激動,出口的話,愈發傷人,“而蘇沫呢?她那麼深地愛着你,事事爲你考慮,到頭來,她得到了什麼?得到的只是你姐姐一次又一次想要至她於死地,還有你的不信任和見死不救?可是,即使是這樣,在顧老爺子有危險的時候,蘇沫還是毫不猶豫地就用自己的命去救老爺子的命。而你,到了現在,還只是自私地想着洗刷自己所犯下的錯誤,不曾真正爲蘇沫考慮過一分一毫。”
顧澤城聽着季易軒字字清晰有力的質問聲,每一個字,都彷彿一把尖刀,再次狠狠地扎進了他的心上,鮮血汩汩。
此刻,頭再痛,也不及心上的痛。
那個孩子,真的不是他的兒子麼?真的不是麼?
他和蘇沫的孩子,真的沒了嗎?真的沒了嗎?
對不起,沫兒,對不起......
眼角的淚,不知不覺便涌了出來,顧澤城的眼前,漸漸又陷入了一片黑暗,劇烈的疼痛,讓顧澤城再次陷入了昏迷當中。
季易軒看着昏迷過去的顧澤城,身爲醫生,他知道,並不會多嚴重。
深深地嘆了口氣,季易軒無奈地道,“顧澤城,放手吧,不要再折磨自己,也更加不要再傷害蘇沫了,一切都該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