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到底什麼情況,認真想一想,把自己知道的想到的都說說,你也知道,這件事可大可小,你必須要說清楚,大家才能幫你!”邱部長走進房間,也沒給曹光勇過多的壓力,這種事誰遇上誰知道,不用有人責備他自己都難受的很,他現在需要的是安慰。
“其實,其實這件事我也沒想明白是這麼回事……”曹光勇怯懦的說了一句話,偷偷擡起臉,看了一眼邱部長的臉色,彷彿一個犯了錯的孩子。
直到發現邱部長沒有跟他發脾氣的樣子,才稍稍放下心來,接着說道:“這個本來也不是什麼大病,他昨天的時候來過,就是一般的頸椎病、肩周炎,身體其他方面我也沒檢查到有什麼問題,強壯的很,我昨天只是給他做了一次鍼灸,做完治療以後他還說舒服了許多呢……”
“你都鍼灸了那些穴位?”慕陽突然開口打斷了曹光勇的談話,很嚴肅的問道。
曹光勇被慕陽這句話嚇了一跳,他一直在注意這邱部長的反應,沒注意慕陽,慕陽這突然一問,把他嚇得半天沒想起自己當時的治療來。
其實慕陽這麼問,倒不是因爲怕曹光勇鍼灸穴位選擇不對而造成了病人的死亡,鍼灸這種治療方法,即便是選穴有出入,也不至於像中藥那樣,出現大毒或相反相畏的情況。
但若是鍼灸手法不對,在某些穴位上就容易刺到很關鍵的結構而造成一些危險了,甚至有可能造成死亡!
“百會、風池、翳風、缺盆、肩井、阿是穴……”曹光勇想了想,一口氣說出來十幾個穴位,從這些穴位看來,他鍼灸用的真不怎麼樣,但慕陽也沒從這些穴位中找到能致人死地的要穴。
“鍼灸完以後你還給她做什麼治療了?”慕陽接着問道。
曹光勇平日裡還是頗有些傲氣的,雖然他現在已經默認了慕陽超凡的能力,但若是在平時他絕對忍受不了慕陽這般像審問犯人一樣的口氣,可今天他好像毫無所覺似的,只是順着慕陽的疑問繼續回答。
“鍼灸結束,我也不過是給他開了一劑湯劑,交代他了一些注意事項就讓他回去了。”曹光勇一邊努力的回憶着當時的場景,很認真的回答,說完又彷彿覺得少說了什麼似的,又補充一句,“這劑湯劑也無非就是些常用的祛風止痛、舒筋活絡的普通藥材,絕對沒問題的!”
聽到這裡,慕陽越來越確定這不是一場普通的醫療事故了。雖然他平素對曹光勇並無好感,但聽他說完他的治療方案,他感覺這些不至於致人非命,何況他也相信曹光勇作爲天朝知名的中醫專家,不會草包到開出致人非命的方子來。
“誰知道,今天上午,忽然就來了一羣人,很蠻橫的樣子,一到醫館就很霸道的甩甩打打的,說是我的病人吃了我開的藥中毒身亡了,隨後還將病人屍體擡了來……,接下來就是你們看到的那個樣子了!”曹光勇說到這裡,有些心力憔悴的佝僂着背,雙手不停的在腿間搓動着,很擔心很害怕的樣子。讓人不由得心生憐憫。
“你自己有沒有發現整件事有什麼不太正常的地方?”邱部長問道。
看來邱部長也在懷疑這次事故另有蹊蹺,想從曹光勇那裡聽到些什麼。
“也沒什麼不正常的,就是我總感覺來鬧事的人不一定是這個死者的家屬,他們一個個都蠻橫的很,似乎不太在意死者死去的原因,只是來泄憤的一樣,並且他們來後不久,記者就趕到了,記者趕到之前,他們蠻橫的到處打砸,甚至還要打人,可記者來了以後,他們就變得特別悲痛,就像是演戲,提前排練好了一般……”曹光勇說到這裡長嘆一口氣,又接着說:“不過這種事在國內請專業醫鬧的人多了,或許他們也是請的專業醫鬧呢?我也沒有多在意!”
至此,邱樹志與慕陽的調查已經基本摸清事情的表象,並且從曹光勇看到的情況分析,這次時間應該更像是一次人爲的有針對性的惡意攻擊件。
這也從側面與娜扎發現的情況互相得以認證。
慕陽與邱樹志初步商量了一下,最終找到天朝駐D國大使高和平,請求他向D國方面申請,立刻進行屍檢,找到病人死亡的確切原因,並且申請屍檢人員應該有天朝人員參入,組成聯合調查小組。
從天朝臨時請人過來恐怕時間上有些來不及,所以天朝的參加人員只能臨時由鍾朗代替。
屍檢工作於當天晚些時候展開,鍾朗作爲一名西醫內科醫生,爲了集體的榮譽,終於勉爲其難的接受了這份工作。
幾個小時的期待以後,鍾朗傳回來了消息。病人的屍體解剖與取樣工作已經結束,從表面上看,病人各個臟器完好,未發現直接死因,至於更進一步的結果,需要等兩天後的檢驗結果出來才能確定。
如果是鍼灸對病人造成了傷害,從而造成死亡的,屍體解剖的過程中應該能肉眼發現傷害部位異常,至於中藥的傷害,慕陽也詳細記錄了曹光勇的用藥,這些藥物也不會造成最終的事故。
由於曹光勇能肯定病人先前的身體情況是基本健康的,那麼其中可以找的漏洞就只有兩點了,一是中藥抓錯了,這種可能性雖小,但也不是全無可能,中藥配伍失之毫厘謬以千里,往往一字之差就可以引起很大的反差。
但結合慕陽後來從中醫館藥劑師那裡取證到的情況看,這種可能已經基本被排出。
第二個可能的原因就是有人從中搞鬼了,通過慕陽下午的調查,這位死者是一位生活在最底層的窮困之人,按理說,即便是在他身上出現了問題,他身後的親人根本搞不出這麼大的名堂,這一通醫鬧風波一定是有人背後興風作浪。
可這背後的人到底是爲什麼呢?難道僅僅是爲了搞臭最近風生水起的中醫?出於行業之間的惡性詆譭?可這要是拿一條人命來鬥,未免太有些鋌而走險了,值得嗎?
想到最後也想不明白結果的時候,慕陽突然想到了娜扎的提醒,死者有可能是死於蠱毒!
“若是讓你親自檢查死者的屍體,你能確定是不是死於蠱毒或者死於那種蠱毒嗎?”慕陽找到娜扎問道。
娜扎皺了皺眉頭,彷彿十分厭惡慕陽提到的假設,“我也不知道,我想若真是有人下了蠱,應該會留下些痕跡的,但我也不一定能發現,你也知道,這都是些很隱蔽的手段!”
娜扎有些爲難,也沒什麼把握,但苦於這是慕陽關心的事情,她不得不給出她的看法。
“那你敢不敢陪我去看看?”慕陽也看得出娜扎的爲難,但他還繼續說道。
“呃……”娜扎爲難的說:“我要是看不出來怎麼辦?”
“沒事,我們先看看再說!”
慕陽第一時間聯繫到了仍在聯合調查組的鐘朗,經過一番交涉,終於在鍾朗的帶領下走進了D國B市警備署的法醫解剖室。
法醫解剖室在警備署大樓的地下三層。一走進這個樓層立刻感覺一陣冷颼颼的陰森之氣撲面而來,走廊裡的燈光也彷彿一些恐怖片裡演的那樣,似明非明地恍惚着。
瑪莎一個寒戰,縮了縮肩膀,緊緊牽着慕陽的衣角,娜扎抱着慕陽胳膊的雙臂也緊了幾分。
走進一個房間,鍾朗打開房間的燈光,幽暗的房間立刻亮如白晝,四周粉白的牆面,靠邊一個小巧的器械櫥,旁邊緊挨着的是標本櫃,大大小小的玻璃瓶子裡放着一些心呀肝呀的內臟組織,讓人看了頭皮發麻。
正中寬大的解剖臺上,白色的布單下隱約顯出一個人形。瑪莎一手掩着口鼻,試圖逃出房間,看了一眼幽暗的走廊,猶豫了下又退了回來。
再回轉身時,鍾朗已經揭開解剖臺上遮蓋的布單,一具被掏空的軀體,恐怖的呈現在眼前。白的瘮人的皮膚,颳得鋥光瓦亮的頭皮,被削開半邊,突兀的眼球鼓鼓的圓睜着,從上到下長長的刀口向兩邊外翻着,露出空空的腹腔、胸腔……
瑪莎再也顧不得走廊裡的幽暗,幾步跑到門口,嘔吐不止。
娜扎與慕陽比瑪莎稍強了一些,但還是忍不住一陣反胃,後脊背的汗毛直豎,涼涔涔的滲出些汗水來。
慕陽雖然學醫,但畢竟學醫時間尚短,也還沒正經接觸過西醫的解剖理論跟實踐課,這種場面對他來說,實在是太刺激了,與學過西醫的鐘朗無法相比。
而娜扎彷彿比慕陽要強了一些,只是輕輕皺了皺眉頭,便大着膽子操刀上陣了。她不太熟練的帶上一副乳膠手套,拿起旁邊的工具,便細心的翻弄起這具醜陋的屍體來。
她時而翻動時而低頭沉思時而認真觀察,煞有介事的嫣然一副有經驗的老法醫形象。
看完了解剖臺上的屍體,她還讓鍾朗領着去一一看過了盛放在器皿裡的臟器標本,才神色自如的走到慕陽身邊點了點頭。
幾個人沉默着走出房間,身後的燈光一關,整條走廊重新陷入黑暗,慕陽分明能聽見自己咚咚咚的心跳。瑪莎的腿都要軟了,酸酸澀澀的表情,似笑非笑,心裡卻對娜扎充滿了佩服。
“你怕嗎?”眼看就要走出地下三層,慕陽低聲問娜扎道。
娜扎詭異的一笑,下巴輕揚,指向瑪莎,瑪莎雙腿軟軟的,彷彿踩着棉花,根本無暇顧及慕陽與娜紮在幹什麼。
“啊……”娜扎突然一聲尖叫,慕陽被她嚇了一跳。瑪莎更甚,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臉色已經嚇的晄白,左手抱膝,右手緊緊捂住胸口……
“哈哈哈……”娜扎見狀哈哈大笑,終於逮着捉弄瑪莎的機會,她怎麼會輕易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