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的目光從沈絃歌身上一掠而過,落到了沈夜舟的身上。
半響,她才得意地笑了笑:“怎麼樣舟兒,你想要看看你身邊被你護着的那個到底是人是鬼嗎?”
沈夜舟緊抿了薄脣,臉色難看得嚇人。
儘管如此,他依舊毫不猶豫地說道:“母親不必在我面前危言聳聽,如今不管你說什麼,兒子都不會相信的!”
“你不信我的話沒關係,可你總得相信你親眼看到的事實吧。”杜氏並未被沈夜舟的話給激怒,她慢條斯理地從袖袋裡掏出一卷泛黃的舊稿,放到了自己面前的桌子上,
“我記得你二妹妹小時候是跟你一起念過書識過字的,所以想必你還認得她的筆跡吧!”
見狀,老夫人連忙給身旁的姚嬤嬤使了個眼色。
姚嬤嬤瞬間會意了她的意思,連忙迅速地走到門外,將大門掩了個嚴嚴實實。然後親自端了一把凳子,坐在大門前當起了“門神”。
杜氏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忍不住笑了起來:“母親這樣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明明白白地告訴旁人,你這個好孫女身上有鬼嗎?”
“你少在這裡胡說八道!”老夫人差點惱羞成怒,“我這麼做,不過是不想被你的妖言惑衆擾亂了人心而已!舟兒,你別聽她胡說八道的......”
沈夜舟沒有理會老夫人的話,只死死地盯住那捲泛黃的舊稿子,問道:“認識又怎樣,不認識又怎樣?”
“那你先看看,這上面是你二妹妹小時候的筆跡嗎?”杜氏將泛黃的紙頁朝他面前推了推,不置可否地說道,“畢竟只有你親自看,纔不會有人冤枉了你二妹妹,不是嗎?”
垂在身體兩側的手輕輕地握成了拳頭,沈夜舟下意識地睨了沈絃歌一眼。
沈絃歌輕笑了一聲:“二哥哥想看便看,不用看我的眼色行事。”
沈夜舟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走到了杜氏面前,拿起了那捲泛黃的舊稿並迅速展開:“沒錯,這是二妹妹小時候的筆跡。”
“嘖,我還以爲你不會承認呢!”杜氏嘖嘖輕笑道,“早知道如此,我又何必煞費苦心到處找人證呢。”
沈夜舟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光憑一卷泛黃的舊稿,又能說明什麼呢?”
“別急嘛,好戲還在後面呢!”杜氏又緊接着掏出了兩張嶄新的紙頁遞到了沈夜舟的手上,
“這是你三嬸嬸難產之時你二妹妹親手開的藥方,這是我讓人從你二妹妹書房裡拿的墨寶,也是最近的。舟兒瞧瞧,這筆跡可有什麼不同?”
沈夜舟慢騰騰地展開了兩頁紙瀏覽了一遍,爾後他迅速地合上紙頁垂眸說道:“妹妹小時候的筆跡是行書,現在則是簪花小楷。”
這番話一出,屋子裡頓時安靜了下來。空氣裡透着難言的尷尬,除了淺淺的呼吸聲,便再也聽不到半分聲響。
“怎麼都不說話了?”見狀,杜氏咯咯地笑了起來,“二叔,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二姑娘小時候的行書還是你親自教的呢,你要看看這些字帖嗎?免得你覺得我這個做大伯母故意刁難,冤枉了你的寶貝女兒。”
沈西華緊抿了薄脣不肯吭聲,可任誰都能從他緊皺的眉宇間看出他的掙扎。
“弦兒.......”過了好半天,他似終於下定決心,擡眸朝沈絃歌看了過去。
可沈絃歌卻像個沒事人似的,氣定神閒地坐在椅子上,除了那張臉稍顯蒼白了點之外,他在她眼中看不出任何慌亂之色。
沈西華眉間的皺褶又更深了一些:“弦兒你是不是還在發熱?要是不舒服就回屋休息吧,這裡的事自有爲父來處置。”
坦白說,沈西華會提出這個建議多少有些出乎沈絃歌的意料之外。
事情到了這一步,她的異常是再明顯不過了。
雖然沈西華一開始還在袒護她,可她以爲,當確鑿的證據擺在他的面前時,他多少會有些動搖的。
就如同......沈夜舟一樣。
可此時此刻,她在沈西華眼中看到的不是質疑,而是深藏於眼底的擔憂。
其實她有些想不明白,沈西華爲何會是這樣的態度?
畢竟這個時代對鬼神之說還是十分忌諱的。
諸如借屍還魂這種事情就同妖邪一般,但凡有一點蛛絲馬跡,本着寧可錯殺也不可放過的原則,多半是會被火燒的!
“怎麼,二叔還是不肯相信我說的話?”沈絃歌還在疑惑,杜氏已經迫不及待地說道,
“若二叔不信,我其實還有更多的證據。這些年二姑娘在相府過的什麼日子,想必大家都看在眼裡。一個懦弱的廢物草包,卻跟突然變了個人似的。不僅性情大變,字跡不一樣了,還無師自通地學會了醫術、管家和一身武藝。你們難道不覺得奇怪嗎?”
說着,杜氏指了指寵辱不驚的沈絃歌,譏誚地笑了笑:“你們瞧瞧二姑娘如今這通身的氣派,跟個公主也差不了什麼吧?!
別的不說,三姑娘這些年可是被郡主精心教養着的,可她有二姑娘這樣的氣質和氣勢嗎?我也不怕二叔生氣,二姑娘同三姑娘比起來,那就是雲泥之別。就憑這些,二叔和母親難道就從未懷疑過嗎?”
依舊沒有人說話,可沈西華的臉色已經難看得嚇人了。
他似在竭力地隱忍着什麼一般,雙手緊緊地握住椅子的扶手,露出手背青白交加的脈絡來:“弦兒,聽爲父的話,趕緊回去。”
“逃避從來不是我的風格,此時我若離開,豈不真成了心中有鬼了嗎?”沈絃歌先是譏誚地笑了,爾後擡起頭來看向杜氏,“大伯母所謂的證據就只有這些嗎?”
杜氏面色微微一變,旋即又冷笑道:“怎麼,這些難道還不夠嗎?”
“當然不夠!因爲你那些所謂的證據都是子虛烏有!!”沈絃歌冷笑了一下方纔慢條斯理地說道,
“關於我爲什麼會醫術、管家和一點武藝的事情,我早就告訴過祖母,那是早年玉嬤嬤悄悄教給我的。大伯母也說了,這些年我在相府處境艱難。既然如此,我當然要爲自己多留一條後路。因而我會藏拙,並沒有什麼好奇怪的吧?”
老夫人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沈西華,這才點頭答道:“沒錯,弦姐兒確實早就跟我說過,她的通身本事都是玉嬤嬤教的。”
“是麼?”杜氏冷笑了一聲,道,“就算如此吧,那字跡呢,你又如何解釋?”
沈絃歌剛想說話,一旁的沈夜舟突然站起身來,一字一頓地說道:“二妹妹的簪花小楷,是我教給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