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我妹妹在御花園裡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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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絃歌端着一隻瑪瑙杯,目不轉睛地看着杯中琥珀色的誘人液體,心想這西越皇宮別的倒也尋常,唯有這“玉髓酒”勝了東齊不只一籌。
上輩子她跟着軍營裡的那些糙漢子,喝的是關外烈烈的燒刀子。一口入喉,一直從喉頭辣到肚子裡。
可這“玉髓酒”則不一樣,滋味甘美綿長,就如同江南婉轉的小調,三月紛飛的桃李,讓人一不小心就入了迷。
方纔她因爲貪戀“玉髓酒”醇美的滋味,不知不覺就喝了整整一壺。可一壺酒下肚之後,沈絃歌才知道這“玉髓酒”的後勁並不小。
上輩子她的酒量雖不說千杯不倒,但拜軍營裡那羣將她當成“兄弟”的糙漢子所賜,尋常人也難是她的對手。
可這區區的一壺“玉髓酒”,竟然讓她有些招架不住,開始頭暈目眩起來。以至於她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面前這宮女到底在說些什麼。
她慢悠悠地擡起眼眸,似笑非笑地盯着面前的綠裝宮女,道:“這是皇宮大內,守衛森嚴,是全西京城最最安全的地方。你倒是說說,我妹妹她能出什麼事?”
這綠裝宮女是端陽千挑萬選出來的人選,遇事機敏,反應也沉着。
聞言她不慌不忙地笑道:“二小姐這麼問,叫奴婢該怎麼答您纔好呢?要說在宮裡會出什麼大事,倒也不至於。但姑娘家嘛,總會遇到一些不能對外人言的麻煩事......”
說着,綠裝宮女附到沈絃歌耳畔,飛快地對她說了幾句,末了又不疾不徐地笑道:“三小姐大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所以慌了手腳,任奴婢怎麼問,她都支支吾吾地不肯同奴婢說實話。
後來還是奴婢看到了她裙子上的污漬,才猜出了一點端倪。原本奴婢是想找套自己的衣裙給三小姐換上的,可今天這種場合,到底不太合適。沒法子,奴婢只好來找二小姐你了。”
沈錦繡這個倒黴催的,竟然在這種日子遇上了月事!
沈絃歌幸災樂禍地笑了笑,笑完之後,她才擡起頭來看了看面前的宮女:“既然如此,那就勞煩這位宮女姐姐去管事姑姑處幫我將我家三妹妹的換洗衣物取出來,再順道給她送去。”
因爲怕在晚宴上出現這種不可預測的意外,所以幾乎每家貴女進宮時都帶了換洗衣物,統一交給宮裡的管事姑姑保管。
“這是奴婢份內之事,不敢當二小姐一個謝字。”綠裝宮女先是怔了怔,爾後面不改色地笑道,
“不過二小姐不打算過去看看嗎?女孩兒第一次遇到這種事,心裡難免會彷徨不安。若身邊有個親人在,大概又不一樣了。”
脣角勾出一抹要笑不笑的弧度,沈絃歌半響才垂眸說道:“她們在說什麼,宮女姐姐難道沒聽到嗎?以我們姐妹二人的關係,我去了只怕會讓我三妹妹更尷尬更難堪呢!”
綠裝宮女微垂了眼睫,掩住了眸底一閃而過的深光。她原是打算繼續想個由頭將沈絃歌給哄出去,可見她一臉戒備的模樣,她又將即將脫口而出的話語給嚥了回去。
“奴婢明白二小姐的意思了,既如此,那就奴婢就勉力而爲吧。但萬一三小姐......還望到時候二小姐能替奴婢美言幾句。”
說完,綠裝宮女朝沈絃歌行了個禮,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見她如此爽利,沈絃歌反倒懷疑是不是自己疑心太重了?
因爲喝了酒,所以沈絃歌的反應要比平常遲鈍了一些。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來,朝殿外走去。
殿外某處僻靜的角落,一個粉裝宮女和綠裝宮女正目不轉睛地注視着大殿的門口。
見沈絃歌遲遲不見蹤影,粉裝宮女頓時有些急了:“玉蕊姐姐,你說這沈家二小姐不會不上當吧?若真是這樣,公主只怕會把責任算到咱們頭上。到時候咱們可就有**煩了!”
“若這樣還不成,那我也沒辦法了。”玉蕊雖然比粉裝宮女沉得住氣,但對這件事也沒多大把握。
那個沈家二小姐明明已經醉眼朦朧了,但卻比正常人還難對付。
她說的每句話都看似尋常,但其實綿裡藏針,讓人難以應對。
沒辦法,她只能以退爲進,賭一賭她和沈錦繡之間的關係是否真如公主所說那般,並不如外面表現出來的那樣惡劣。
原本她對自己的做法還有些信心,可此刻遲遲不見沈絃歌的身影,玉蕊本就不足的信心頓時土崩瓦解,消失得無影無蹤。
難道她真的猜錯了?
玉蕊滿心沮喪,正想着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補救。身旁的粉裝宮女突然推了推她,用驚喜雀躍的聲音說道:“玉蕊姐姐這招以退爲進果然厲害。你瞧,那沈家二小姐當真出來了。”
玉蕊暗暗地鬆了一口氣。
還好她賭對了,否則回頭端陽公主那一關她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應付纔好?
“去,通知她們,該行動起來了。”玉蕊垂眸說道,“另外,告訴公主計劃有變。以防萬一,請公主找人將沈家三小姐推到太液池裡。”
粉裝宮女不解地看着她:“爲何?”
“妹妹別忘了,這兩位可都是丞相府的小姐。沈家二小姐也就算了,那沈家三小姐可是昭陽郡主的親閨女。”玉蕊擡眸望着遠處天空即將落下去的夕陽,半響才勾脣冷笑道,
“萬一到時候追查起來,妹妹就不怕我們被推出來做了替罪羔羊嗎?所以我們得想辦法自圓其說,唯有這樣,我們才能爲自己爭取到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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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中,沈絃歌彷彿看到了一道鵝黃色的身影閃進了花叢之中。
今日進宮的貴女中唯有沈錦繡一人穿着鵝黃色的紗裙。見狀,沈絃歌的腳步先於大腦作出了反應。
可等她追上去時,那鵝黃的身影已經轉了一個彎,消失在了綠蔭掩映的小路盡頭。
一陣冷風吹來,讓沈絃歌的酒意越發明顯。她下意識地追了上去,跟着鵝黃色的身影來到了一幢偏僻的建築羣。
四周冷冷清清的,比起於御花園修建得精細的花木來說,這裡的花草明顯疏於打理。
沈絃歌放緩了腳步,正猶豫着要不要追下去,忽然發現那道鵝黃的身影閃身進了一處大殿之中。
沈絃歌擡眸看了一眼,發現大殿的匾額上面用隸書清清楚楚地刻着“昭陽殿”三個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