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回到了範府,同時還有管家範僕。
這一天的範府還是老樣子,一塵不變,只是老爺回到了家裡而已,照常如此。老爺回到家裡,就直接奔到了四太太的房中,四太太把小娟支走,房間裡只剩下範易和她兩個人。其實他看的不是四太太,而是那肚子裡的孩子。四太太也明白,便是對這個肚子越發看中了,它不止是自己的孩子,也是自己榮華富貴的依託。
“他好像在動!動靜那麼大,一定是個男孩。”範易聽着四太太晚秋的肚子,沾沾自喜道。而四太太笑着說道:“嗯,動起來那麼大,將來肯定像老爺一樣,長大以後是個大丈夫。”
“你的小嘴可是越發可人了。”老爺說罷,便“香”了四太太一口,並從早已在手中的盒子中拿出一枚紅寶石戒指。那寶石的大小就猶如“鴿子蛋”一樣,那紅寶石的品質一看便知是極品。這下讓四太太更是笑開了花。
“老爺,少爺昨天是在自己的書房裡過了一夜。”四太太忽然說道。
“嗯?他不在自己的房裡睡覺,怎麼在書房裡過了一夜?難道又和文娟吵架了?”老爺平靜的說道,就好像在說別人家的事情一樣。
四太太看着老爺的那平淡的臉,心道少爺看來果然是不討老爺喜歡。她緩緩說道:“也不知道呢,回頭老爺問問大姐吧!”
“她的兒子,她自己管吧。我啊,哈哈,只關心你這個肚子裡的小東西。”範易說罷便把四太太抱起來,抱入了大牀。
大太太得知老爺回來以後,也是欣喜。可是他卻連見都沒有見自己,而是去了一個小妾的房間,雖說這麼多年也是習慣了,可到底還是微有酸意。想到那老爺查點範府生意,大太太便差杜媽叫大管家過來問話。
沒過多久,杜媽便把大管家叫來了。“範僕給大太太請安。”範僕見到大太太,照常給大太太行了禮。
大太太道:“你和老爺這次出去查點生意,可是出了什麼疏漏嗎?”
疏漏?提到這一詞,大管家心裡是暗自譏諷,在你手裡過帳的生意疏漏得還少嗎?好多錢財都便宜了你蔣家。
“大太太莫急,什麼疏漏都沒有,生意照常運轉,而且利滾利,咱們範府‘依舊風光’。”範僕笑着說道。大太太聽聞此話,也是“安穩”了。
二小姐不喜歡去花園,因爲她不喜歡碰到她的母親。在她眼裡,太太們的說話,向來是煩人的。二小姐淑美是個喜歡幽靜的人,幽靜的“書桌”,幽靜的“窗臺”,可是不幽靜的一顆“心”。自從那日看到了他,她的心就一直動着。古箏曲再次響起,還是那首《思佳人》,手談着,心想着,那一年,那些事。
那是一年前的花燈節。來來往往的人羣,各色各樣的花燈,給人以炫目的光彩。二小姐帶着丫鬟偷偷跑了出來,自小她便是個聽話的好女兒,而如今不知怎的想去看那外面的花燈,也不管那母親的不允許。
花燈果然漂亮,可愛的小兔子,還有金魚,甚至還有龍啊,鳳啊什麼的,各式各種的燈籠。,再看着那人羣之中的歡笑,她忽然覺得自己好孤獨,因爲感覺人羣中的生活不屬於自己,而自己也不屬於這些人羣。她和丫頭走啊走的,人羣也越來越多。淑美忽然感覺天旋地轉,與丫頭拉緊的手也鬆開了,自己也不知被人羣帶到了哪裡。自己很少在外面走動,竟也迷路了。而青蓮大喊着小姐,但人羣卻也將青蓮沖走了,漸漸消失在了淑美的視線中。淑美被人羣“沖走”以後,來到了一個巷子,可她不認識那地方,一個人便來回找自己的丫頭。
她來到了一座橋上,那座橋古樸而又寬大,來來往往的人羣中走出一位公子。那公子長得很是英俊,濃濃的眉毛,大大的眼睛,舉手投足間有種書卷之氣,這位公子若是單獨走來,倒也沒什麼。可是和那些“市井之徒”相比,他是如此地吸引人。他的一身裝扮也很怪,不是她平常見到的那種長衫,後來才知道他穿的服裝的名字叫做中山裝。在淑美眼中,他儼然成了一個“別樣”男子。他看到了淑美,但是他只是看了一眼,就與她擦肩而過,這讓她忽然有些失落感。望着男子離去的背影,她咬了咬牙。追上去,追到男子的身邊問道:“你看到我了,怎麼不理我呢?”
男子對於這樣一個小姐的舉動,有些迷惑地說道:“我們認識?可我怎麼也想不起來你是誰呢?”
淑美也奇怪自己爲什麼要這樣,平時自己那麼清高,而且一路走來,都是別人來向她問候的,可是今天是怎麼了!但還是繼續對男子道:“我……長得漂亮嗎?”。
男子這時候看着淑美,這下倒是專心看了看眼前這個姑娘,她的打扮不像是一般百姓,她的舉止,她的身着,倒像是一個有錢人家的小姐。可是這樣的一個小姐,家裡人怎麼會放任她一個人出來逛花燈呢?想來大概是跑出來的,想到如此便笑了出來。
淑美看見男子在笑,着急道:“你爲什麼笑?難道是因爲我長的不好看,還是…”她忽然想到自己一個大姑娘居然拽着一個男人問自己是否漂亮,是蠻可笑的事情。終於她紅起了臉,說道:“對不起,打擾了,你走吧。”
那男子看見眼前的小姐這樣舉動更是笑了起來。淑美看到他的笑容,有些羞澀又有些憤懣地說道:“你笑什麼?笑笑笑,你再笑,我就…我就…”就什麼,她倒是想不起來了。
男子卻道:“你就嫁給我,是嗎?”說完便又大笑起來。此時淑美羞紅了臉,心道自己怎麼會跟這個男子說起話來,而自己壓根就不認識他。淑美轉身回了頭,而男子這時候說了話:“對不起,剛纔開玩笑的。剛開始沒注意,現在仔細看,小姐長得極是漂亮,是我見過的女人眼裡,排第二的漂亮。”
淑美忽又急道:“那第一是誰啊?莫不是…莫不是你的妻子?你已經娶親了?”男子看着她,忽然認真地說道:“我沒有成親,因爲我還沒等到我要的女人。”
淑美道:“那你眼中最漂亮的女人是誰啊?”
男子看着她,對她說道:“那是我的母親。”
燈光閃耀着,人影綽綽,而世界彷彿只剩下兩個人,女子盯着他,而他看着眼前那個女子。忽然男子把手伸了出來說道:“你大概是第一次出來看花燈吧,走,我帶你去更好看更好玩的地方。”男子熱切的說道。
淑美猶豫地伸出了手,讓眼前這位男子拉着,兩個人走出了那座橋,來到了一個閣樓。閣樓的名字叫“無憂閣”。那閣樓裝潢很是優雅,而那閣樓上也掛着不同樣式的彩燈。他和她手拉手的登上了閣樓。從閣樓望下,淑美看到了她這輩子也許看到的最美的景色,那是“繁星點綴”。俯瞰望去,那街上的燈籠猶如螢火蟲一樣,也猶如那天上的繁星。高處雖不勝寒,但是看得高,忘得遠。那本是大大的燈籠,此時也變得渺小了。
她看着那個男子,男子也在看着她,他笑着,一直都是笑着的。她問他:“你爲什麼看着我笑?”
他說道:“因爲我才發現你笑起來是那麼好看。”女子羞澀地低下了頭,當男子看到她羞澀時,又想到了剛開始時她的“生猛”,感覺她現在的樣子纔像個女孩子,於是笑得更濃了。淑美不知道他心裡想些什麼,只是感覺眼前這個男子的笑容更深了,那男人的笑,在她眼裡居然比那“螢火蟲”還有吸引力。他的笑是那麼陽光,他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時候偶爾放起的光讓她覺得他肯定已經喜歡上自己了。而從他的眼中,她還看到了智慧還有其他的味道。那個味道叫男人香,也許男人本沒有味道,只是在喜歡他的人面前,那沒有味道也變得有味道,而且還是“致命的”吸引人的味道。
“到現在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淑美問道。
“我啊?我叫爾夫,一般姑娘們都叫我‘吾夫’,你也這麼叫吧,我覺得你這麼叫我的話,我會更喜歡。”男子笑道,那笑很是玩味。
“吾夫?吾夫?這個名字真奇怪,哈哈”忽然她覺出了不對勁,然後又是憤怒。“你這個臭小子,竟要佔……”她本來說佔我便宜,可是到底還是害羞沒有說出來。而男子卻接口道:“佔什麼?佔你便宜啊?”
淑美是又羞又怒,眼睛剎時又成了悲哀。男子看到她又變得悶悶不樂,急急解釋道:“你怎麼了?我是開玩笑的,你怎麼那麼容易當真啊!我叫秦逸宣。”可淑美還是悶悶不樂,這下子逸宣着了急,看着淑美道:“我求你了,不要這樣,看着你難受,我也難受。”淑美這時候看着他的舉動,卻又哭了起來,完全不負那範家二小姐的恬靜,如今倒像一個愛撒嬌的小女人。
淑美看着逸宣慌亂的表情,忽然笑了起來。逸宣望着淑美的臉,由哭卻又180度大轉彎變成了笑,當真是哭笑不得,心說這女人的心思真是難猜,剛纔是笑,後來又是哭,求了一頓都沒有用,如今卻又笑了起來。
淑美道:“你說一般姑娘們都叫你吾夫,你到底有幾個姑娘啊?你個花心郎!”
“哈哈”,逸宣忽然笑道。“我那也是開玩笑的,哎,對於你,還真是開不得玩笑。”
“真的?”淑美眼神發了光,盯着逸宣看,逸宣忽然有種被野獸盯上的感覺。“當然是真的……你看我的眼神怎麼讓我感覺你要對我怎麼樣呢?”
“吾夫,吾夫,吾夫。”一連說了三個吾夫,可淑美卻是覺得很是甜蜜。而逸宣卻是摸了摸自己的頭。淑美的幾聲“吾夫”,倒是令這個小夥子紅了臉。
“吾妻,吾妻,吾妻”,逸宣回言道。淑美又紅了臉,不再看他,而是看那閣樓下的“螢火蟲”。逸宣對她說:“怎麼了?這麼害羞啊,我被你佔了那麼多便宜,當然要喊吾妻給補回來啊!”
“不理你”,淑美道。明明是生氣,可是眼角里還是掩飾不了那喜悅,她說不上來是什麼,只知道和眼前這個男子在一起,她很開心。而男子這時候也閉上了嘴巴,陪她一起看着那羣“花燈”在“飛來飛去”。
“小姐,小姐!”忽然淑美聽到閣樓下有人在叫,那聲音是自己的丫鬟青蓮的。這時候也真的感覺天色晚了許多。確實已經太晚了,心知自己也該離開了,不然範府肯定會鬧開鍋的。可是望着那個男子,卻是不捨得。男子看着她,從她的眼睛裡看出該是分開的時候了。
淑美忽然問道:“你捨不得我走,對嗎?”逸宣說道:“你怎麼老是主動問我呢?”
淑美急道:“你快說啊!”逸宣說道:“我捨不得你走。”淑美望着逸宣:“有你這句話……就夠了。”逸宣看着她的臉,忽然想抱她一下,可到底還是沒有。淑美也看着他,說道:“我走了”。便走向了樓梯口,去找自己的丫鬟,丫鬟就在閣樓下。
“等一下,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逸宣叫道。
淑美看着他,微笑了一下,對他說:“我叫範淑美。”說完便下了樓,與她的丫鬟離開了閣樓。
“範淑美,範淑美,真是好名字。”逸宣看着那漸漸遠去的倩影,幸福地笑了。
《思佳人》的古箏曲這時候走入了歡快的節奏,像是回憶幸福,談着談着,她又落了淚。手也快了起來。回憶的情節更加緊湊了起來。
“淑美,原來你也喜歡古箏啊!”逸宣看着許久未見的佳人笑道。範府小姐出來是不易的,她也總是找其他藉口,甚至偷偷跑出來,只爲了能與他想見。他也知道府裡的小姐一般都受好多規矩,因爲越是大府,那他眼中的“封建陋習”越多。他是一個洋學堂的學生,年少的他有一腔熱血,想着自己學成以後,能夠爲國家做一些貢獻。
“嗯,是啊。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出來就是想知道你送我什麼禮物。”淑美笑道。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當然有禮物送給你,只是我一個學生沒什麼貴重的,但這個禮物是我的一片心,你不要笑我纔好。”逸宣說道。
淑美心中笑道:“傻瓜,只要是你送的,就算是一培土,我都喜歡。”話雖這樣說但淑美也好奇他會送自己什麼。逸宣忽然來拉淑美的手,來到了他的房間。
那裡有一把古箏靜靜地躺在書案上,他來到古箏前,坐了下來彈奏着曲子,那曲子,一開始便憂愁,弦律也是一會輕,一會重,然後又是緩緩的聲音,彷彿在訴說一樣,最後又是悠揚起來,尤其是逸宣看到自己的時候,就連那曲子好像也在歡笑一樣,可最後曲子還是落入了低沉。淑美聽着聽着落下了淚,因爲她聽出了那曲子中所包含的那濃濃的情,思念之情。她不在他的身邊的時候,她知道他很想念自己。
一曲彈罷,他對着淑美道:“這首曲子是我創作的,是在遇見你以後,爲你寫的。”
淑美望着他,低下了頭,問道:“這首曲子叫什麼名字?”
逸宣站起身來,走到她的身邊,對她說道:“叫《思佳人》”。淑美這時候擡起了頭,望着他,而他也望着淑美。逸宣忽然抱起了她,而她也抱起了逸宣。兩個人嘴對嘴,親吻了起來。
“淑美,我一定要去範府提親,因爲我太想你了,我想每天都要見到你。”逸宣說道。
“嗯”的一聲,淑美忽然推開了他,“不,不要去,因爲範府是不會允許的,你…你會被打死的。”
“不,我不,淑美,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害怕了啊?”逸宣着急道。
“我沒有,我沒有,逸宣,我好想你。”淑美又再次抱住了逸宣。
《思佳人》的曲子還在彈着,只是小姐的淚卻是流個不停,終於她不流了,由悲哀又轉爲了堅定。而腦海中那回憶的畫面還在繼續中,曲子彈下去,漸漸進入了**。手變得越來越快,內心的起伏也更大了一些。
“淑美,淑美,淑美,你在哪裡?”逸宣焦急道,他在範府的大門口喊道。
“你想都不要想,我們範家是名門,挑女婿,自是要門當互對,你這個窮酸學生又怎麼配得上我家小姐。”大管家連哄帶趕。而淑美這個時候也是泣不成聲地哭着求她的母親讓她和逸宣在一起,可是母親卻是冷着一張臉,什麼都不說。之後更是讓大管家把他帶進範府,打了個半死,人也被擡了出去。
老爺和老太太也出面,因爲這個女兒做了有辱門第的事情,那就是一個堂堂的範府主子居然和一個鄉下子弟在外面私情。二小姐被關了禁足,而那個小夥子被打了個半死,之後便也杳無音信。
後來淑美被放了出來,但是範府一片寧靜,此時她卻感覺自己生活的這個“家”像是死了一樣,一點生氣都沒有。之後她差青蓮四處打探那逸宣的消息。消息她倒是打聽到了,可也因此生了一場大病。青蓮告訴她,大管家直接把遍體磷傷且處於深度昏迷的他扔到了一個湖中,之後便不得而知了。聽到此處,二小姐直接吐了一口血,便也一病不起。這件事情給二小姐打擊很大,之後也是不願再面對自己的母親,因爲母親毀了她的幸福。
一聲脆響,琴絃斷了一根,那是曲子也停了下來。青蓮望着自家的小姐,心裡也只聽有嘆口氣。從那以後,二小姐便是一直悶悶不樂,到了現在還是不能釋懷。一個情字終是成了一片天。
忽然外面響起了敲門聲,大小姐這時候來到了二小姐的房間。看着那個古箏,又看看自己的妹妹,倒是心裡“竊喜”。因爲她從小就不喜歡這個妹妹,因爲她太優秀,分得了本屬於自己的寵愛。母親和父親向來是很疼她的,卻總是忘了自己。看到她憂愁,就想到了那一年的事情,記得那一年的窮小子好像是死了。大小姐也偷偷地把那件事情添油加醋地傳了出去,但是那範家的門檻還是被媒婆快踩壞了,範府的二小姐終究還是範府的二小姐,不爲別的,就衝那塊範府的招牌也值得。
“二妹,又在傷心啊?”淑麗看着自己的妹妹道。
“沒有,是大姐想多了。”淑美看着自己的姐姐,心裡一陣厭煩。
“你聽說了嗎?大哥昨天又出事了,好像和大嫂吵架了,而且這次好像不同往日,大哥直接搬出了房間。”淑麗忽然轉移了話題。
“啊?怎麼會這樣?大哥也是個懂分寸的人,怎麼如今做出這等事。”淑美有些詫異地說道。
“是啊,如果傳了出去,我範家哪還有臉去面對其他世家啊。就像那一年前的事情一樣。”淑麗笑道。
“大姐,小心禍從口出,不要忘了前幾天的教訓。”淑美忽然厲聲道。她本不是愛生氣的人,但是剛談完《思佳人》,大姐的這幾句話卻是彷彿在她心裡紮了一刀。
“二妹,我看那古箏還是扔了吧,那個人八成已經死了,還想他幹嗎!”淑麗的笑意更深了。
“大姐,你剛被放出來,還是去外面花園裡走走吧,我這裡喜歡清靜。”淑美直接下了逐客令。
“呦!嫌我了,行,我走。只是二妹你也拒了不少婚姻了,小心以後老了嫁不出去啊!”說罷便離開了二小姐的房門。
青蓮有些看不過去,說道:“小姐,大小姐真是過分。”而二小姐說道:“她其實是個可憐的人,因爲她也只有靠這樣才能博得母親和父親的注意力,因爲其他的,她什麼都不如我。”說完,望着那古箏,嘆了一口氣,命青蓮關上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