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太太的房裡擺着各色精明擺件,每件都不是凡品,但那數量並沒有三太太房中多。只是三太太的房裡的擺件都是張府陪嫁過來的,而四太太房裡的擺件都是老爺給的。在四太太看來,老爺送她的擺件越多,那麼就證明老爺對自己越喜歡。大太太沒有四太太房裡的擺件那麼多,那三太太房裡更是沒有老爺送的擺件!
也許只有那個已經死了的二太太才能與自己相比!但是死了就是死了,比也沒意思了。只是不知何時,她開始討厭這些在自己房裡的擺件,也許是從聽說這些擺件以前都是二太太的開始。早就知道自己長得像二太太,如今想來,自己如此得寵,大概也是靠已經死了的二太太所賜。
老爺每次見到她,那眼睛裡的甜蜜,在四太太眼裡也是變了樣子,也許那甜蜜不是對自己的,而是對二太太的。想着這些,她越是恨!她恨老爺,也恨自己。
“太太,您真的要成全那淑麗和那姓戴的小子?”杜媽疑問地說道。剛纔那四太太的笑,是那麼耐人尋味。
“也只有成全了,誰叫我是個好人呢!”四太太道。四太太的這句話更是讓杜媽覺得耐人尋味,因爲四太太忽然不笑了。
四太太讓她停下了給自己捶背,面對着杜媽說道:“那馮媽的鑰匙,你有把握拿到嗎?”
“嗯…我盡力…”杜媽話還沒說完,卻看見那四太太那眼睛上翹和那冷冷的面容,馬上改口說道:“太太放心,我一定會把那鑰匙拿到手!”
“嗯,這還差不多。”四太太滿意地道,說着又把玩着自己的手帕。
“不知太太什麼時候要拿馮媽的柴房鑰匙?”杜媽陪笑道。
“就今晚吧!”四太太漫不經意地說道。杜媽“啊”的一聲,卻是一陣爲難的樣子。
四太太看着她的表情,心道:“真是沒用的奴才!”
“太太,是不是太快了,小的現在還沒有想好對策。”杜媽爲難道。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沒用。也不知道範僕到底看上了你哪裡,想來他對你也是沒安什麼好心。當心利用完了你,把你一腳給踹掉!”四太太道。
這話當真是戳到了那杜媽的痛處,她知道自己被那範管家利用,但還是願意被利用。但她最不喜歡被人點開,可這四太太竟這麼不給情面。但還是陪笑着說道:“那馮秋秀向來把鑰匙看得很緊。就像自己的命一樣,除非馮秋秀自己拿出來,不知太太是否有對策?”
“對策倒是有,不過可要麻煩杜媽了!”四太太道。
“太太嚴重了,小的說過以後要爲太太孝犬馬之勞。”杜媽陪笑道。
“我要你把那耳墜拿出來…….”四太太道。杜媽聽完,便“是”的一聲退出了四太太的房間。
“李香秀啊李香秀!瞧你教出的是什麼丫頭啊!偷了你的耳墜卻送給了別人,從這駕馭下人的本領看,你給我連提鞋都不配!”四太太自言自語道。
範府大院有很多房間,而最大的兩間房卻是給下人居住的。一個是男下人們居住的,一個是女下人們居住的。馮媽的房間就在女下人的房間附近,和杜媽的房間很近。
屋子很簡單,一個牀、一把椅子、一個桌子、一個櫃子和其他的一些零碎,就沒什麼其他的了,可到底馮媽是有個單獨的房間。這些對於一般的下人來說,那是奢侈之至的了。
深夜的馮媽還是沒有睡,因爲她睡不着。今天白天的那件事實在得讓她覺得世事無常,在她眼裡極爲受寵的杜媽居然被大太太打了,自己看似瞭解大太太,卻還是有些看不透她。但是一想到那杜媽那張紅紅的臉,她心裡也是暗自高興。因爲她是不喜歡杜媽的,一直以後杜媽憑着自己在大太太面前受寵,經常對自己頤指氣使。指揮一般的下人也就罷了,可有時卻還命令自己,尤其在大太太面前,更是如此,讓她對杜媽更是厭惡。
“咚咚咚!”門外忽然想起了敲門聲,馮媽“咦”的一聲,心道:“這個時候怎麼會有人敲門呢?”深夜了,按理說,無論是下人還是主子都應睡覺了纔對。
“誰啊?”馮媽望着房門試探地問道。可門外沒有其他聲音傳來,傳來的還是“咚咚咚”的聲音。
望着那門子上投來的影子,馮媽從椅子上站起來,去開了門。可當她打開房門後,卻什麼也沒有看到。她滿是狐疑,對着門外問道:“有人嗎?”但是沒人搭理她,她也沒有看到一個人。她滿是狐疑,心道:“難道是自己聽錯了,也看錯了?”於是又關上了門,回坐在自己的椅子上。
可誰知又過了沒多久,又是一陣“咚咚咚”的敲門聲響起,馮媽微微生怒,大聲叫道:“誰啊?誰啊?”可還是沒人迴應她。於是她又叫道:“你難道沒長嘴巴嗎?”可還是沒人理她。她又再次站起來,打開了房門,可還是沒有看到任何一個人。
馮媽心道:“難道鬧鬼了不成?”女人總是多疑的,而大府裡的女人更是多疑。那時的人們是迷信的,而大府裡多冤魂,她親眼看到的那些被冤死的女人也不少。她說完這話,下意識地望了望一個方向,那是一口深井。忽然感覺全身有些涼颼颼的。這次她沒有關門,而是一直開着。她回到了椅子上,就一直盯着門外。可沒有人來,依舊安靜着,只是忽然有風吹過來,使有些燥熱的房中舒爽了起來。剛纔的“咚咚咚”的聲音沒有再出現,於是馮媽想到也許是有人惡作劇,現在天色晚了,
那人也睡了,就不來了。
可是誰敢在她身上“惡作劇”呢?想着想着,她又把門關上了。這次她脫了衣服,將要睡覺的時候,忽然門外又傳來了“咚咚咚”地敲門
聲,這下把馮媽嚇了一跳,望着那從門上投來的倒影,那分明是一個女子的。而那影子的身段忽然讓她想到了一個已經死去多年的女人,那便是二太太!
她從牀上坐起來,望着那個影子,聽着房門外傳來的那“咚咚咚”的聲音,讓她心裡起了寒毛。
“你…是人…是鬼?”她說話哆嗦了起來。可是門外的那個影子沒有迴應她。還是不斷地敲着門。馮媽忽然鼓起勇氣,她走到了房門前,看着那個投過來的影子,內心複雜。她在安慰自己,一定是假的,一定是有哪個死丫頭,或者死小子在故意整自己。因爲這幾天她管事的時候,有些過於嚴厲,甚至苛責。她的手按住了門,鼓起勇氣打開了來。可是門外還是空無一人。
“有鬼啊!!”忽然馮媽一聲驚叫!範府雖然很大,但是那馮媽的叫聲倒是讓周圍的幾個房聽到了。馮媽的房間位於一個夾角處,和她相鄰的兩個房間。一個是杜媽的,還有一個是女下人的房間。
這時候,馮媽看到附近不遠處走來一個女人,那身形明顯是一個女人的樣子,更是讓她驚懼萬分。
杜媽從四太太那裡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便一直等着那馮媽傳來的叫聲。杜媽聽到那一聲尖叫,也是想到馮媽中計了,便也依計行事。杜媽走出自己的房間,遠遠看去那馮媽穿着睡衣,一個人在外面。她瞧那馮媽有些驚恐的眼神,嘴角是一陣上翹,但還是假裝擔憂地過去。而同樣,女下人的房間裡也因爲這個叫聲被驚醒好幾個女僕,那本已經滅了的蠟燭又點亮了,下人們也出了來,望着馮媽的方向,走過去想要看看情況。
彩香聽到那尖叫聲,也是下一陣狐疑。但範府的詭異還少嗎?早就見怪不怪了。就好像那範府裡的某一個房間一樣,那是老爺特別吩咐任何人都不能去的。
據說那是範府二爺的房間,人在幾年前死掉了,只是聽說那房門裡頭還會響起蟋蟀的叫聲。一年四季,都會聽到。下人們都覺得那是二爺的鬼魂還在那個房間裡。
三太太曾對她說過一句話,那便是:“好奇是害死一個人。而多事更會引火燒身。”想到此,她不像其他丫頭一樣,出去看看情況,而是一個人睡着。顯着與他人的格格不入。房間裡的丫頭走出了好多,而有個身影卻是悄悄回到了這個大房間。那個人的身影,彩香再熟悉不過,是四太太的丫頭小娟的。
其實一直敲馮媽房門的人便是她,那是四太太定下的計策。她一直敲着,等到馮媽開門時,她便立刻逃到遠處。等馮媽已經有些歇斯底里的時候,她便留下一件東西放在馮媽的門前,那是一枚耳墜。她本想着等丫頭們都出去看熱鬧,便回到丫頭們的房間裡。就當自己一直在丫頭的房間裡沒有出來。而後等到丫頭們回來
看到自己還在房間裡,那麼就可證明自己的清白。可彩香卻是個意外,她沒有出去,還是在房間裡呆着,也看到了小娟的進入。
那一身黑衣行頭讓她生了疑,小娟也看到了她。但是天色畢竟晚了,就算有燈光照着,但還是看不清彩香的臉,更看不到她的眼睛是否閉着。於是她悄悄地問道:“彩香,你睡了嗎?”沒有聲音傳來,她又問道:“彩香你睡了嗎?我知道你沒睡,不用裝了!”
可彩香還是在牀上沒有動彈,依舊“睡着”。終於她來到了彩香的身邊,看着她的眼睛,果然是閉着的。她便放下了心,回到了自己的牀位上。而彩香剛纔那微眯着的眼睛忽然睜開了,她用餘光看了看那小娟已是躺在了牀上,
忽然讓她覺得剛纔那馮媽的叫聲,讓她聞到了“陰謀”的感覺。想到大晚上,那杜媽忽然叫她出來,肯定也沒什麼好事。
杜媽看到女下人們都出來往馮媽住房的方向走去,便對她們叫道:“你們都過去幹嘛!深更半夜的,明天還要伺候主子,回去好好休息!不然看我怎麼收拾你們!”
下人們一看是杜媽,心下倒是有些害怕,因爲杜媽的狠辣在範府可是出了名的,誰也不想跟杜媽發生摩擦,她那張冷臉,光看看都覺得害怕,便也聽話地回去了。
“呦,這不是秋秀嘛,怎麼穿着睡衣就跑出門外了?你難道不知自個犯了規矩了嗎?”杜媽走到馮媽面前,看着那馮媽戰戰兢兢的樣子說道。看到她的樣子,杜媽忽然想笑,可是又得憋着。心道看來這馮媽被小娟那丫頭嚇得不輕啊!
馮媽看着那地上的東西心驚膽戰,那丫頭們和杜媽出來,她竟然完全不知,只是一直盯着那個東西看。杜媽的聲音突然響起,又把她嚇了一跳。
等她鎮定了下來,她看到了杜媽。“文秀!二太太找上我了!二太太找上我了!”她看着杜媽,有些歇斯底里地抓着她的手道。那力道過於重,搞得杜媽那被抓着的手腕有些疼。
這讓她有些微怒,“你在胡說些什麼?二太太怎麼會來找你?”杜媽一把拉開了那馮媽的手道。
“你忘了嗎?當年她是怎麼死的…”她這話還沒說完,杜媽的手立刻捂住了她的嘴。
“秋秀,你想死啊!”杜媽一邊說着,一邊四下裡看看有沒有人,看到沒人,她便放下了心。
“你再看看這耳墜!”馮媽指着一個方向說道。杜媽順着馮媽說的那個方向,用眼看了看,只看到那是一個精美的耳墜在地上。那耳墜特別的別緻,尤其是那鑲嵌在耳墜上的綠寶石更是光彩奪目,一看便是稀世珍寶。而杜媽望着那個耳墜,面色卻也是變了一變。
“這枚耳墜怎麼那麼眼熟啊?有點像…”杜媽說着,立刻用嘴捂住了自己的口。
“你知道了!你知道了!對!那個耳墜是二太太的!它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馮媽叫道。那耳墜是當年老爺賞給二太太的,因爲二太太懷了孕,老爺便去城裡的珠寶店買了一對,送給了二太太作爲慶祝。那是珠寶店獨一無二的珍寶,世上沒有第二對。馮媽見到它的第一眼,便很是喜歡,所以一眼便認了出來。可誰知那對耳環消失了,二太太也從未再戴過它。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記住二太太已經死了!已經死了!如果讓太太知道你這樣胡說的話…”杜媽話沒說完,眼睛一直盯着馮媽,那嘴角也起了玩味地味道。
“可這枚耳墜……”這話說完,馮媽忽然閉上了嘴,緊接着又是一句:“對,我沒有看到這枚耳墜,今天什麼都沒有發生!”馮媽的眼睛對着杜媽說道。馮媽不知是對杜媽說,還是自言自語。
杜媽看着她,心道:“到底是在範府多年的人,還是懂些事情的。”有些話不能說,而有些話不但要說,還要添油加醋地說。於是她又說道:“馮媽,天色晚了,你還是回屋睡吧。不然一晚上不睡覺,當心看到不乾淨的東西。”
聽到這話,卻是讓馮媽打了一個寒顫。她本不是一個膽小的人,奈何人如果做了太多的虧心事,總會變得虛起來。她對着杜媽道:“文秀,我今晚可以住你那裡嗎?”這話從她口中說出來不知有多難,可是一想到那“咚咚咚”的敲門聲更是讓她難熬。她不想死,她怕二太太過來找自己。
杜媽看着她,心道:“上鉤了。”但言語上卻說道:“秋秀,這怎麼行呢?我那裡可就一個牀。你住我那,我住哪啊?”
“我…”馮媽想要說什麼,可是一想:“我馮秋秀想不到到了這種程度!竟然要求你這最是讓我討厭的杜文秀!”想到這些,那馮媽又道:“既然這樣,那就算了,文秀還是請回吧!”說着她把那枚耳墜從地上撿起來,拿在了手中。
杜媽本想着水到渠成,卻沒想到那馮媽竟然冒出這麼一句,心下着急。又笑着說道:“我這是開玩笑呢!你說咱們怎麼也都是範府的‘老人’了,這關係雖然不怎麼樣,但還是有感情的,你到我那住一天就是了。”
杜媽180度的大變臉,倒是另馮媽有些疑惑,心道這個杜媽平日對自己就是囂張,如今對自己那麼“好”,但是讓自己有些不適應了。可是一想到那二太太的“鬼魂”,還是害怕了起來。
“我住你那,你住哪啊?”馮媽問道。
“我就住你這啊!你說有鬼,我偏不信,今天我就試一試。如果真的有鬼,我就跟太太說一說,叫她給你換個房間。如果沒鬼的話,就準是你想多了。”杜媽說道。
“可那枚耳墜…”還不等馮媽說完,杜媽便道:“那枚耳墜壓根就沒出現過!”說着便把那耳墜從馮媽的手裡拿了過來。
“對!對!我壓根就沒看到這耳墜!”馮媽也說道。馮媽望着那枚耳墜,忽然頓悟了一樣。
“那好,天色已經晚了,你也去我那休息吧,我就在你房間呆一晚了。”杜媽說道。
“那…你…”她本來想說小心點二太太,可她知道二太太已經“死了”!而自己也想到自己剛纔已經說了,壓根就沒看到“二太太”。“如此我就去了。”馮媽說道。
“去吧。你這房間,我看着。”杜媽說道。其實內心裡巴不得她離開去睡自己的房間。而當馮媽剛走幾步的時候,又轉頭來了自己的房間。杜媽有些疑惑,也跟着馮媽去了房間。看到馮媽拉開了屋子裡的小櫃子,又從櫃子裡的一個暗格拿出了一串鑰匙。馮媽心道:“這可是自己房間裡最貴重的東西。如果沒了鑰匙,卻是萬萬不得的。”
那杜媽見此,心道:“那秋秀果真會藏東西啊!”心下又是着了急,心道:“我這廢了半天勁,就是爲了拿那串鑰匙,怎麼能讓秋秀拿了去。”
“秋秀啊,你把鑰匙放下吧,我來幫你保管。放心,這鑰匙如果有問題,你儘可來找我。”杜媽道。
“這不行,這是太太交給我的,我不能給其他人。”馮媽道。
“聽說鬼最喜歡那銅鐵什麼的了,我是怕你帶着鑰匙,把那不乾淨的東西也帶了去。”杜媽眼睛轉了轉說道。其實那銅鐵是否容易招惹鬼怪,她也不知道。她知道馮媽也是一個迷信的人,今天發生的事,足以讓她“草木皆兵”。
“什麼?真是有此事?”那馮媽想到銅鐵能招“髒東西”,便手一鬆,鑰匙掉在了地上。
“那可不!我嚇你作甚!”杜媽趕緊說道。
“杜媽,你可幫我照看着鑰匙啊,如果它有失,那我可完了。”馮媽說道。
“放心吧,你這鑰匙我會看好的。”
“那就謝謝文秀了。”說完,又看了看鑰匙,便去了那杜媽的房間。
而杜媽看着馮媽走遠了,便從口袋裡偷偷拿出一個早已準備好的麪糰。那麪糰還有些軟軟的。杜媽從那串鑰匙中找到了那把柴房的門鑰匙,便對着那麪糰貼了上去。心道:“總算得到了。”
一晚無事,杜媽早早出了範府大門,來到了一個鋪子,打好了鑰匙。又回了範府,將剛剛打好的鑰匙交到了四太太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