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村裡已經有四天了,聶紹跟着老漢去山上打柴。錦書和鐵頭留在了家裡。院子裡放養着買來的那幾只雞。鴨子已經被鐵頭趕到水塘去了。
老漢總說要殺雞來招待錦書,錦書卻擋着沒讓。對於這些窮苦的農家來說,雞鴨也是一筆不小的財富了。留着生蛋,對生活也是種改善。
錦書以前在青要莊上住着的時候,見李家娘子用粗糠拌着剁好的青草餵雞鴨。如今她也學着做了些,盛雞食的木盤放在院子裡,很快幾隻雞就圍了過去歡快的吃了起來。
錦書沒什麼事,便拿了針線坐在門檻邊低頭做針線,或許是做得太認真,以至於沒察覺到籬笆外已經站了一人,直到那人開口叫她,她才擡頭去看。
“喂,你是這家的親戚嗎?”
錦書瞥了一眼,卻見是個普通的農婦,年紀不好說,鄉下婦人日子過得艱辛,常年風吹日曬的顯老,跟前這人二十以上肯定是有的。穿着最普通的灰藍色的布衫,布衫漿洗得已經發白了,肩膀上有一處大大的補丁。頭髮挽在腦後,露出了有些高的額頭。
錦書猶豫之餘,拿着針線走了過去。她隔着籬笆和那婦人招呼道:“是啊,我們是走親戚的。”
那村婦瞥見錦書衣裳雖然簡單,但布料卻在擺在布店裡她看也不敢看的布料,再細看容貌,只覺得光彩照人,一時驚住了,忘了說話。
錦書見這女人呆呆的,她又不認識人家,也不好和人家尬聊,轉過身就要走開。
“你手裡做的是什麼針線?”
錦書聽見問,又回頭答道:“一雙襪子而已,你要看嗎?”
婦人已經將手伸了過去,錦書將做了一半的襪子遞了去,那婦人道:“這麼柔軟的料子拿來做襪子太可惜了。”
錦書笑道:“一些邊角餘料做其他的也不夠啊。再說襪子就得柔軟的料子穿着才舒服。”
兩個女人原本互不認識,後來竟然因爲針線活而討論了起來,話也就越來越多。錦書看見了婦人手裡牽着的那個小姑娘,小姑娘生得單薄,黑黃黑黃的,絲毫和漂亮二字不沾邊。但錦書還是對那小姑娘笑了笑,又問她多大了。
婦人又問她:“你會描花樣嗎?”
錦書點頭道:“會一些。”
“那敢情好,回頭你幫我畫幾張,明天我就來找你,我住在你們家的後面半山上的……”婦人伸手指了指。
錦書笑着點點頭。
聶紹他們回來的時候,聶紹幫着背了一大捆柴禾,老漢手裡卻提了幾隻野兔,還有鳥,一條大花蛇。
錦書見着蛇的時候,嚇得後退了好幾步。老漢見狀笑着說:“小姑娘還怕它啊?多虧了這位聶大爺身手好才逮住了它,可是大補的東西。一會兒我們殺一隻雞和它一起燉了就是龍鳳湯,就當今天過年。”
接着老漢便與聶紹商議該如何處理這條蛇,說得眉飛色舞,滿臉歡喜,當真像是過年一樣。錦書嚇得退了許遠,再也聽不見他們的討論爲之,反正她是一口湯也不敢喝。
轉眼間,錦書在農家住了有十來日。農家悠閒的日子讓她焦慮的情緒暫時得到了緩解,鐵頭不似剛來時那般怕她。當她將做好的兩雙鞋子遞到小傢伙的手上時,小傢伙還有些害羞的給錦書道了謝,後來據老漢說鐵頭睡覺也抱着那兩雙鞋子捨不得撒手。
錦書歡笑的時候還有些無奈和心酸,可憐沒孃的孩子,家裡連個女性長輩也沒有,衣服鞋襪也沒人照顧。她讓老漢將家裡那些破爛的衣裳全部翻了出來,她能補的就幫忙縫補了。不僅如此,錦書還和住在後面那戶人家的年輕媳婦混熟了,兩人常在一處做針線,閒扯幾句家常。
“你男人力氣真大,昨天我看他幫忙擔水走路帶風,水還沒灑出來一滴。”
錦書知道她誤會了,只好笑着解釋:“他不是我丈夫。”
媳婦子呆怔了:“不是啊,那是誰?”
錦書不好說是護衛,只好道:“算是兄弟吧。”
媳婦子一頭霧水,顯得有些懵,心道這長得不像啊,她滿腦子的疑惑,又問:“那你男人呢,怎麼從來沒見過他,是不是參軍去呢?”
錦書不想費心和她解釋什麼,只好笑道:“是啊。”
媳婦子倒嘆息了一聲:“身邊沒個男人是不行的啊。”接着又痛罵了幾句韃子可惡。隨即那媳婦子又碎嘴的問着錦書:“你家兄弟多少歲了,成家沒有?”
聽這口氣是要給聶紹做媒,她弄不清楚聶紹年紀幾何,但可以肯定的是沒有成家。她笑道:“沒有成家,嫂子這意思是想要給他做媒?”
媳婦子笑道:“倒是有這個心思。我見他生得壯實,又渾身是力氣,人還勤快。哪個姑娘跟了他日子都會過得好。我保證給他說一個我們村最漂亮的姑娘才配得上他。”
這個女人當真了呀,這下難堪的成了錦書。她不鹹不淡的笑說道:“我們遠道而來走親戚,只怕在這裡安家不合適吧。”
媳婦子見錦書並不熱情,也知道這事不成,好再她很豁達,笑道:“哎,看來我們村的這些姑娘們沒那個福氣了。”
錦書一笑而過,這事就揭過去了,回頭見着了聶紹時,她根本一個字也沒提。
聶紹身份特殊,是秦勉苦心栽培的人,她做不了這個人的主,但是難道要讓聶紹打一輩子的光棍?
錦書疑惑的多看了他幾眼,聶紹心裡有些納悶,笑問道:“夫人有什麼事嗎?”
錦書想了想,還是問出了口:“你有沒有打算成個家?”
那聶紹先是臉紅了,後來纔有些不適的說道:“夫人您是知道的,小的這情況好像也不大適宜,家人只會是牽絆。小的一心爲主,別的也不願意去想。”
“這樣過一輩子是不成的,等到大局穩定了,晏清他不再需要的時候,我一定會替你好生張羅一門親事。”
聶紹的臉更紅了,露出了有些靦腆的笑容:“好啊,多謝夫人的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