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蜜月轉瞬即逝，程箏然和安娜戀戀不捨地擁抱告別，踏上回國的班機。
蕭逸安慰低落的妻子，“沒關係，如果你想來，我們有時間還可以再來看她。”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所有的風景都是過客……
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
程箏然嘆息，明明是回家，她還會多愁善感。她對自己很無語。
下了飛機，程箏然把手機開機，十幾條短信蜂擁而至。
“箏然，快回家看看。伯父摔倒了。”顧茉莉的信息。
“小姐，不好了，程先生不行了。你在哪兒？快回來。”張媽的信息。
“箏然，家裡出大事了，看到短信回電話。”蕭母的短信。
這些信息都是兩個小時前發到她手機上的，那時她正在飛機上。
蕭逸手機同樣遭到短信轟炸。排除惡作劇的可能性，程家確實出事了。
跟隨人羣走出機場航站樓，蕭逸拎着行李，把手機夾在肩膀上給蕭母打電話，才知道程父從樓梯上不小心摔下來，撞到了腦袋，現在昏迷不醒，需要家屬簽字。
頓時，程箏然臉色大變。
司機早就在機場外等候。兩人坐上車，司機狠踩油門，朝醫院出發。
急救室外，蕭母一眼看到匆匆趕來的程箏然，拉着她的胳膊趕緊進急救室，“醫生，病人的閨女來了。”
救治醫生見慣生老病死，接待家屬時很鎮定，告訴程箏然，現在要對病人拍腦CT，只是病人現在生命體徵不明顯，在運往拍攝室的過程中必須拆除呼吸器，這個過程中病人隨時會喪命，需要家屬簽字。
程箏然腦子亂哄哄地響，蕭逸問：“必須拍片？”
醫生回覆：“如果不拍不知道病情，無法進行下一步治療。”
蕭逸毫不猶豫，“我籤。”隨即安排司機和傭人跟隨醫生去拍攝室，給院長打電話。急救室安靜下來，還沒有過一分鐘，程箏然卻像是過了一輩子，神情癡傻。
蕭母覺得自己的兒媳婦很命苦，剛結束蜜月旅行，就發生這麼悲慘的事情，一時不知該如何安慰，只能默默哭泣。蕭父知道蕭逸在想辦法，把添亂的蕭母拉走。臨走前，珍重地拍了兩下蕭逸的肩膀。
蕭逸知道父親的意思，沉重地點頭。
這裡的一切，都交給他了。
三分鐘後，CT分析圖出結果。醫院資深醫師們挨個看過，臉色都不好看。
程箏然的心落到谷底。
“情況到底有多差，明說吧。我能承受。”
蕭逸摟着程箏然的肩膀，“你們直接說吧。”
其中一位大夫清清嗓子，“簡單講，情況不容樂觀。出血的部位在耳後，幸運的話，可以縫合傷口，但是涉及到顳葉部位，病人以後可能會有聽覺型言語障礙。”
程箏然鬆了一口氣，只要留下一條命就好。
大夫繼續說：“我剛纔說的是最好的情況。按照病人現在這個情況，可能隨時喪命，但如果動手術，也可能會在手術檯上……”
程箏
然眼睛一閉，“還有其他可能嗎？”
“照現在的出血量來看，病人即便治療好，也可能成爲植物人。”
程箏然晃了兩下，在蕭逸的懷中站穩。
蕭逸沉聲吩咐，“準備手術，我們隨時配合簽字。”
辦公室外，程箏然問：“你決定要做手術？剛纔大夫說……”
“箏然，不做手術是等死，做了手術還能憑上一拼。我們就賭一次運氣。如果賭輸了，你怪我就好。”
一直憋在眼中的淚水瞬間滑下，程箏然靠在蕭逸胸前，抽泣道：“我剛剛想，要是我多關心他一些，可能就不會發生這些事了。我還有很多事沒做，很多話每說。他要是有事，我一定會一輩子愧疚。”
蕭逸閉上眼睛，遮住所有的情緒。子欲養而親不待，很多人都有或多或少的遺憾。
“箏然，相信我，上天會庇佑福德之人。”
程箏然哭着點頭。
張媽站在一旁，抹眼淚說道：“那個時候我還在做飯。聽到‘咚’的一聲，趕緊從廚房出來，看到程先生摔倒在地上。趕緊呼叫120，醫生讓我叫家屬，我給小姐打電話打不通，又給小姐發短信，又用程先生的手機給姑爺家裡人打電話。”
蕭逸揮手，“行了，我知道了。”隨即安慰程箏然，“剛纔秦川給我打電話，他已經聯繫上國際最著名的腦科醫生，醫生十分鐘後就到。這場手術，我們的把握還是很大的。”
程箏然哽咽着點頭。
顧茉莉看到程箏然悲痛欲絕，發覺所有的語言都很蒼白，自動去附近的商店買了些生活用品和純淨水，提着一個大袋子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一個乾淨清秀的男人穿着一身軍裝，大步流星走來，“蕭逸，我已經把情況和醫生說過了。”
蕭逸二話不說，“謝謝。”
男人正是婚禮上的伴郎，秦川。
秦川坐在顧茉莉身邊，拿起袋子裡的純淨水，猛地灌了一口。
顧茉莉問：“你叫來的醫生靠譜嗎？”
秦川一直喝水，“靠譜。要是他都就不回人，這世上就沒人有辦法了。”
顧茉莉想起剛纔進去的年輕醫師，抿嘴不語，擔憂之情顯而易見。
秦川拽出另一瓶水，遞給她，“你是嫂子的……”
“朋友。”
“哦。”秦川眼中精光內斂，不多話。
大概兩個小時後，護士從手術室出來，程箏然起身詢問，護士越過她小跑到血液科。
蕭逸安慰她，“別緊張。相信他們是專業的。”
十分鐘後，五六個護士拿着血袋進入手術室。程箏然捂着胸口，靠在蕭逸肩膀上。
秦川說：“這麼下去，嫂子身體能吃得消？”
蕭逸不答。臉上閃過一絲無奈。
顧茉莉拉起程箏然，“跟我去另一個地方。”
程箏然身體軟綿綿的，腦子亂哄哄的，任由顧茉莉拉走。
兩人站在樓梯的通風口，顧茉莉忍不住點燃煙。一根菸抽完，顧茉莉說：“箏然，能行嗎？”
程箏
然默然無語。
顧茉莉說：“我父母去世的時候，我覺得天要踏了。很長時間走不出來，就連做夢都能看到他們對我笑。後來慢慢地，我就習慣他們不在身邊的生活。程箏然，你現在能行嗎？”
看着好友嚴肅的表情，程箏然想到很多事情。顧茉莉的堅強，果敢，是因爲她的性格嗎？不，她的女王做派，是因爲環境。
如果可以，女人都想不經風雨，不懼流年，但這只是幻想。事實是，每個人都要經歷生老病死，愛憎離別。就像顧女王笑着說的，沒什麼是放不下的。
程箏然擦乾眼淚，“不管結果是什麼，我都要面對。我去找蕭逸。”
程箏然離開後，顧茉莉淚如雨下。
這個場景，勾起她很多年前的回憶。
那時候她獨身一人，站在急救室外，手裡握着乾癟的錢包，哭得不能自已。她沒有錢，付不起手術費，即便是高昂的醫藥費都付不起，那時的她，只是個十六歲的孩子。
她的父母死於一場車禍，肇事司機逃逸，逮捕歸案後雖然有所賠償，但她的父母，卻是永遠離開。有了那筆賠償金和政府補貼，她順利完成學業，也養成堅強的性格。但現在，她卻想哭一次。不問緣由。
秦川和蕭默低聲交談，程箏然出現時，蕭逸向她迎面走來，“箏然，按照剛從手術室旁觀醫生的說法，手術情況已經穩定了。因爲錯過了最佳治療時間，爸爸可能會成爲植物人。不過只要照顧得當，甦醒的可能性很大。”
程箏然深吸一口問，“真的嗎？”
秦川說：“對的。嫂子你現在還是回去休息吧。”
程箏然想問手術失敗的可能性，但話一出口，就堵在嗓子眼，說了兩次都說不出口，只能喘粗氣。
蕭逸嘆息一聲，拍拍她的背，“不要想太多，這裡有我。”
程箏然搖頭，“你還有公事要忙，還是我在這裡吧。有茉莉陪我，不至於手忙腳亂。”
蕭逸看了她片刻，點頭同意。
秦川跟着蕭逸離開，走前再三安慰她，“嫂子別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程箏然聽蕭逸提起，她上次在雪山遇險，就是利用秦川的關係動用軍用直升機。這次腦科醫生能很快趕來，也是靠秦川幫忙。程箏然很感謝他，朝他鞠躬，“多謝。我很好。”
秦川點頭，不在墨跡，轉身離開。電梯開門的剎那，正好和眼睛發紅的顧茉莉打了個照面。兩人都沒說話，對視一眼，各自離開。
顧茉莉坐在程箏然身邊，打開一袋麪包。
程箏然拒絕。顧茉莉自己慢慢咀嚼。
時間過去兩個小時，最開始的驚慌失措小時，程箏然冷靜下來，找了個無關緊要的話題，“怎麼沒見到蕭默？”
顧茉莉臉色本來很深沉，聽到蕭默的名字，愣了一下，嘴脣都有點發白。
“有事在忙。”
看出她不想談論這個話題，程箏然又找個話題，“秦川先生，真是個好人。”
顧茉莉閉上眼睛，放下面包，吸氣，“我去趟衛生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