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之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逍遙子不算是一個合格的殺手。
因爲他長得漂亮。
更是因爲,他是一個叛徒。
一個背叛了殺手集團“暗河”的叛徒。
雖然逍遙子不知道,自己何時何地背叛了“暗河”。
但是,“暗河”卻公開聲稱他是叛徒。
你聽說過一個殺手背叛了殺手集團之後的命運嗎?
你一定聽說過,因爲你也許沒見到過真人,但你一定看過很多這類的故事。
他們都沒有好下場。
除了逍遙子。
嚴格的說,逍遙子其實也沒有好下場。
因爲在殺手的江湖榜中,曾經排行第十位的殺手逍遙子,屬於最神秘的殺手集團、“暗河”的第一殺手逍遙子。
可以輕易找到公開記錄中的逍遙子的下場:在刺殺武當派掌門張三丰時出手失誤,受傷逃跑。
在楚國客棧里路遇宿仇,火併之後受傷嚴重,最終被火神派的硫磺彈引發火災,燒死在楚國客棧。
天空中烏雲密佈,鵝毛一樣的大雪紛紛揚揚。
一位面容儒雅俊秀的白衣男子,輕提着黑鯊魚皮劍鞘的長劍,靜靜的站立在枯樹的樹蔭之中。
如果不仔細看的話,根本就不知道這是一個人。
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剛剛堆積而成的雪人。
他的嘴裡還嘟嘟噥噥的說道:“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祝你生日快樂!”
沒有人知道他是誰,因爲沒有人知道他叫什麼。
從哪裡來到哪裡去?
從來處來到去處去。
家裡幾頭牛,田裡幾畝地?
或者家裡曾經有過兩頭驢。
當然,也沒有人知道他來做什麼。
因爲他沒有告訴任何人,他的來意。
每個人都有權保留自己的秘密,只要這秘密不危害公益,誰也沒有權逼他說出來。
他彷彿本來就在這裡一般,隨心所欲來去自如,根本沒有人會察覺!
但是,如果這裡沒有他的話,你就會覺着少了一些東西。
一些可以置人於死地的風吹草動。
輕輕地提着黑鯊魚皮劍鞘長劍,彷彿毫無重量一樣,更像是他身體的一部分。
“嗡嗡嗡。。。。。。”
劍鋒輕吟,如夢似幻。繞樑三日,久久不消。
劍在滴血,敵人的血。心在興奮,自己的心。
“噌噌噌!”
俊秀的白衣男子,輕輕地一個旱地拔蔥,好像是一隻孤獨的飛鷹,仗劍飛掠而出,振翅而飛!
雙腳在空中連踏梯雲縱,從張翠山那裡偷偷學來的梯雲縱,然後是幾步輕點水上漂,身形已然橫掠飛出。
凌波微步,踏雪無痕!
這就是輕功的最高境界,這人的輕功足以堪稱“蝴蝶飛!”
嘴裡哼着“蝶兒飛”,他就像是一隻輕盈翻飛的蝴蝶。
今年的雪,似乎比以往時候來的更晚一些,帶走了最後一片飄落的黃葉,他就像是一隻飛來飛去的蝴蝶,在這白雪飄飛的季節裡搖曳。
現在,還是沒有人知道他要去哪,沒有人知道他要去做什麼。
因爲他死豬不怕開水燙,打死我也不說。
因爲但凡想着靠近他的人,無一例外絕無萬一,都是伸腿瞪眼丸吃得多了!
林子之外,矗立着一座普普通通的府邸。
因爲朱門酒肉臭,所以大門是硃紅色的,而且還透着一股土豪金的味道,府邸大門上高掛着一塊黑色的匾額,上面寫着兩個金字“王府”。
淺黃色的琉璃瓦,輝映着淡淡的夕陽紅,金光閃閃熠熠生輝。
門前上下左右站着四名身穿錦衣的家丁,顯然正在招呼着熙熙攘攘的客人。
這些道貌岸然的客人們,用旁光一眼掃去,就知道都是些權門富賈土豪劣紳,臉上都一絲不苟的掛着虛僞的笑容,談笑之間也都是流露着一股銅臭氣。
爲了給王員外祝壽,他們的手中都拎着一個豪華大禮包,還故作高雅的扇着扇子。
因爲王員外的大名,好像是叫做王天放,他的武器就是一把鋼筋鐵骨的扇子。
俗話說,禮多人不怪。
放屁添風,確實是不如扇子來的實實在在。
來來往往的招呼聲此起彼伏,進進出出的人彷彿也是無窮無盡,這全部是因爲王員外的影響力。
他不僅是不義之財數不勝數,而且以前也曾經行走江湖殺人無數,在武林之中也算是耀武揚威小有名氣。
吃飯喝酒,不僅爲了飽腹,它還滿足我們很多心理需求。
品嚐美食,也是一種很好的心靈治療。
還有就是,別放棄任何一個和家人吃飯的機會,總有一天,這個飯桌上的人會慢慢消失。
這樣纔是真正的江湖,有的人高高在上自以爲是太陽,可以千秋萬載一統江湖,爲了一騎紅塵妃子笑,烽火戲諸侯。
而有的人,卻只能吃苦耐勞吃糠咽菜,天當被地爲牀,死了也是輕若鴻毛,還要忍受唾罵與鞭子。
一個隱隱約約的雪人,從林子中悄悄地飛了出來,幾乎只是一個呼吸的時間,他已經從林子中,朝着金字王府,興高采烈的掠了過來。。。。。。
爲了配合路有凍死骨,他伸手就解決了,上下左右站着的四名身穿錦衣的家丁。
順手砸碎了王天放的金字招牌。
撿來的火神派的硫磺彈,噼裡啪啦的炸響——在王員外古色古香的中堂。
不知死活的護衛,搖響了進攻的鈴鐺。
鈴鐺響起,那個白衣男子,從幾不可見人的濃煙中走進來。
以掩耳不及盜鈴之勢,施施然走進大家的眼中。
也走進了王府家主王天放的眼中。
王天放的瞳孔忽然間收縮起來。
因爲他看到了白衣男子手裡拎着的,
不是自己夢寐以求的豪華大禮包,
而是自己深惡痛絕的一把劍。
一把劍尖還在默默無聞滴着血的劍。
有的王家人想混在人羣中逃跑,可是他們胳膊上帶着的、曾經讓他們引以爲榮的小白花出賣了他們。
逍遙子的劍很快很鋒利,而且非常精準狠辣,能用一招斃命的他絕不會用兩招,甚至於還可以一箭雙鵰、一石三鳥。
看着早就該死的親人們一個個倒下,王天放驚慌失色的哭着說道:“你到底是誰?我根本就不認識你,難道王家和你真的有這麼大的仇嗎?”
雖然男人的眼淚,有時比女人的還有用。
但是,你不能對着一個殺手流淚。
“爲什麼?我是一個有原則的殺手,看在你快死的份上,我就讓你死個明白。我曾經就是‘暗河’第一位的殺手逍遙子,而導致這場災難的原因就是——我是一個叛徒。”
作爲一個殺手。
逍遙子的確不算是一個合格的殺手。
不僅是因爲快四十歲的逍遙子,還長着一副儒雅秀氣的臉。
多年前行走江湖時,就曾有采花賊欲對逍遙子下藥。
結果當然可想而知,據說比萬里獨行田伯光還要慘。
而現在,已經死去的逍遙子,竟然好好的出現在王員外的門口。
還瀟灑飄逸的拎着一把劍。
一把劍尖還在默默無聞滴着血的劍。
只不過誰也想不到,這位年輕瀟灑的公子,居然是已經“死”了五年的殺手逍遙子。
當然,更想不到的是這位看上去,又年輕又多金又瀟灑又有點靦腆的少年公子,居然已經快四十歲了。
嘿嘿,逍遙子忽然笑了一下。
彷彿是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
然後他就出劍了。
他確實是一個有原則的殺手
逍遙子學着石杵一劍刺向太陽。
細細密密的血痕,猛然從王天放的脖子上噴射出來,如同天女散花一樣,爲他自己的壽誕,畫了一幅紅色的山水畫。
王天放就這樣死了,也停止了流淚。
這實在是件很奇妙的事——一個人流血的時候,往往就不再流淚。
雖然,這一劍有些似是而非。
逍遙子還是學着石杵,吹了吹劍尖的鮮血,眼睛裡露出了一絲難得的笑意。
他笑了笑說道:“我是一個有原則的殺手,誰曾經在‘暗河’僱兇殺人,哈哈,我就殺誰!”
鐵鏈摩擦的聲音再度刺耳響起,十三個奴隸在鞭撻之下,終於邁開了腳步,走近這片已經沒有生氣的人間地獄。
天色慢慢變得昏暗起來,光芒也從幾度夕陽紅,慢慢轉化成爲月亮代表我的心。
十三個奴隸,也終於到達了王府。
那一名瞎了左眼的護衛蹙着雙眉,竟然看見了門口的四具屍體,還有那一塊被砸碎的金字招牌。
猛然停下腳步,悶吼一聲;“停!”
濃稠的血腥味,輕輕地飄散在天地之間,染紅了他們歸心似箭的雙眼。
所有的奴隸聞到這樣濃郁的血腥,彷彿感覺是自己的身體在流血,緩緩的低下已經不能再低的腦袋,身體也開始有節奏的微微發抖。
只有熊飛周,臉上露出一絲獰笑,這種血腥帶來的感覺,彷彿不是恐懼,而是莫名其妙的興奮!
“啪啪!”
隨着兩聲清脆的掌聲,一個白色身影緩緩而來。
他沒有開口說話,也沒有做什麼動作。
他的劍沒有出鞘,但殺氣已經雲山霧罩了每個護衛的心。
“鏘!”
劍已出鞘!
那是很普通的一劍,一劍刺向太陽!
“東風破!”
白衣人微垂着頭,左手拿着黑鯊魚皮的劍鞘,右手提着尚在滴血的三尺寒劍,輕輕地吹着。。。。。。
又是一劍,十三個奴隸手腳戴着的鐐銬,猛然在夜色之中,爆起一團團火樹銀花。。。。。。
獲得了自由的奴隸,如同逃出地獄的孤魂野鬼。
沒有人說話,他們各自奔逃而走。
留戀人生,本是人類的通性。
他們唯一的目標就是逃亡。
天涯海角。
淒冷的夜色裡,雪花越來越大,白衣人依然提着劍瀟灑的站立着。
他的對面,筆管條直的跪着一個年輕的奴隸,腰上還斜插着他的劍。
“我要學劍!”
“爲什麼?”
“因爲,我是熊飛周!”
“爲什麼?”
“因爲,我要報仇!”
“爲什麼?”
“因爲,我要請你喝酒!”
“好,跟我走!”
兩個人一前一後,追逐在這片白雪皚皚的森林,就像追夢人奔向希望的田野。
熊飛周腰上斜插着的骨頭隱隱鳴唱,儘管這夜色朦朧,卻知道何去何從。。。。。。
黑暗無論多麼深沉,光明卻遲早是要到來。
雖然一切還瀰漫在黑暗之中,雖然光明只是短短的一瞬。。。。。。
它卻仍然夢想着——
能夠一劍刺向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