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傷感的回憶不僅能令人老,往往也會令人改變。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來如流水兮逝如風,不知何處來兮何所終。世情推物理,人生貴適意,想人間造物般興廢。
吉藏兇,兇藏吉。富貴那能長富貴?日盈昃,月滿虧蝕。地下東南,天高西北,天地尚無完體。展放愁眉,休爭閒氣。
今日容顏,老於昨日。古往今來,盡須如此,管他賢的愚的,貧的和富的。
到頭這一身,難逃那一日。受用了一朝,一朝便宜。百歲光陰,七十者稀。急急流年,滔滔逝水。”
我第一次聽見這首歌的時候,是六歲,她三十六歲,那時候,我正在光明頂上任勞任怨的做一個馬童。
比起千篇一律的中國女子,這位波斯女子自然顯得越加珍貴,況且她又是絕美勝花,膚如凝脂,容光照人,端麗難言,更是明豔不可方物的女子。
當年有武林第一美人之稱,更是讓範遙等一衆日月神教大人物癡迷,可她卻就是不願意嫁人。
傾倒衆生,絕色傾城,雙頰勝花,眼波似水,容色照人,明豔照人,天女下凡莫過於此。
她具有趙敏的嬌美旖旎,高貴俏美,不可逼視;比之周芷若,勝其明豔絕俗,韶華容光;比之小龍女,勝其秀麗端雅,不可方物。
可以說確確實實是勝過她們,是天下少之又少的、清秀而又嬌美的絕色美人。
碧水寒潭之上,出塵如仙,傲世而立,恍若仙子下凡,令人不敢逼視。
一襲紫衣臨風而飄,一頭長髮傾瀉而下,紫衫如花,長劍勝雪,說不盡的美麗清雅,高貴絕俗。
波斯裝束更顯其豔麗嬌美,容色絕俗,豔而不俗,嬌而不媚,道不盡的嬌豔美麗,迷人而又不失自己的天然神韻。
膚如凝脂,白裡透紅,溫婉如玉,晶瑩剔透。
比最潔白的羊脂玉還要純白無瑕;比最溫和的軟玉還要溫軟晶瑩;比最嬌美的玫瑰花瓣還要嬌嫩鮮豔;比最清澈的水晶還要秀美晶瑩。
她是這個世界上的第一美女,原三生所謂的六道輪迴、宇宙第一大美女。
光明頂的碧水寒潭冰冷澈骨,都是終年積雪所化,我用這水洗着馬背的時候,突然就聽見了她的歌聲。
唱歌的美女一襲紫衫,容貌勝仙,一雙眼睛澄澈清亮,深得好比碧水寒潭。
我牽着馬站在那裡,怔怔的聽她唱完,她回頭對我笑了一笑,說:“你這小孩子,也聽得懂這歌嗎?”
她的名字叫黛綺絲,大家都叫她是紫衫龍王,很多年以後,她放棄了“紫衫龍王”這個好聽的名字,自己叫自己做金花婆婆。
我很驕傲,因爲在光明頂上,只有我知道,黛綺絲喜歡金色的向日葵花。
從此我便成了她的隨從,還讓我按照波斯的習慣,叫她的名字——黛綺絲。
一個值得她驕傲的名字。
不知道爲什麼,世界上有些事情會讓人無法忘記,比如我總是記得那首歌,還有那雙澄澈清亮的眼睛。
光明頂上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隨意開口說話的,更何況是唱歌,所以要聽見歌聲向來很難。
我經常看見有些人因爲說錯話被殺死,有些人因爲聽錯了話而殺死別人,可見禍從口出,這是千真萬確的實話。
我從那天起開始做黛綺絲的親隨,開始明白,一個人不說話就會少了很多苦惱。
因爲不能隨便開口說話,就沒有辦法告訴別人一些事情,於是對千方百計的打聽一些事情,也逐漸失去了興趣。
知道得越少,麻煩就越少。
每一年驚蟄以後,光明頂的積雪就會開始融化,那時候就會有一批批、自稱是名門正派的人從東邊而來,他們都是來光明頂尋仇的。
也許是日月神教得罪的人實在太多,所以每年上山的人也越來越多。
俗話說,蝨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所以得罪的人越多,就越是說明了日月神教的高高在上。
我住的馬房的後窗,正好可以看見上山的路,只是我每一年都只看見那些人,趾高氣昂的上山,卻沒有看見過一個人下山去,哪怕是落荒而逃。
我很愛觀察那些上山的人,揹着形形**的劍,或者拿着些奇怪的兵刃,都是新鮮的面孔,但我知道每次我看見他們之後,便再也不會見到這些人了。
說實話,我六歲的時候,就非常喜歡看那些劍,我常常夢見自己成爲了一個大劍客。
我不願意去猜想,這麼多人都躲到哪裡去了,或許,也就是一個“死”字而已。
那一天,我看見一個穿着長衫的中年人,四十歲左右的樣子,施施然從東邊走上山來,背上揹着一把劍,我看着他的樣子和這把劍,突然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我無法明白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是什麼,總之,我覺得我會得到這把劍,我覺得我會再看見他回來。
三日之後,陽頂天教主親自爲他們主婚,洞房就在“紫衫龍王”的水晶宮。
“光明頂上,碧水潭畔,長劍勝雪,紫衫如花。”
因爲不再說話,所以我的聽力也越來越好,當時只有我一個人聽見,光明右使範遙悄悄地站在碧水寒潭之畔,沉吟了這樣幾句,然後飄然下峰,不知所蹤。
據說這位銀葉先生,來自於東海外的靈蛇島,不遠千里來找陽頂天教主爲父報仇,紫衫龍王在碧水潭底與他一決生死,最終銀葉先生一敗塗地。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有人在失去一些東西的時候,卻不知道有些東西越來越近,所以最後黛綺絲嫁給韓千葉,就不是所有人能夠預料得到的了。
一年之後,各大門派圍攻光明頂,雖然不知道是爲什麼,但是因爲陽頂天死了,光明頂是實實在在的被攻破了,八十年之後,我還能清清楚楚想起來,六大門派的醜惡嘴臉。
那個中年人下山的時候,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他是攜着黛綺絲的手一起離開的,這時候我已經知道了他的名字,他叫韓千葉,還有人叫他銀葉先生。
那一刻,我還看見了陽教主夫人的眼中,以及所有人的眼中,或多或少流露出來的羨慕嫉妒恨。
不過,我當時沒有放在心上,因爲在這個世界上,尤其是當時在光明頂上,那些名門正派之中,這種想入非非的眼神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我常常想象,那一天、黛綺絲持劍站在碧水潭畔,該是個什麼樣的情景,風吹葉落,紫衫凌波,想必不知傾倒了多少光明頂上、以及江湖之中的英雄豪傑。
其實我更難想像,黛綺絲在那天能夠帶着我一起走。
或許,是我始終認爲她是我的主人吧。
在嵐山,我終於明白了,在這個世界上,什麼纔是真正的罪惡,那一刻,我恨不得殺死這江湖之中所有的人。
在我八歲那一年,銀葉先生把他的劍,連同他的劍法,一起送給了我,雖然他的劍法只有一招,但是名字卻是霸氣十足——一劍刺向太陽。
據銀葉先生說,那是因爲他對陽頂天的仇恨,讓他在光明頂上,自創出來這驚天地泣鬼神的一劍
——一劍刺向太陽!
有些時候,愛可以沖淡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仇恨,把劍送給我的銀葉先生,就已經忘記了自己的仇恨。
我曾經是光明頂上的一個馬童,即使是到了靈蛇島,也一樣只是一個馬童,長大之後又成了馬伕。
沒有人不認爲生活的方式,應該有很多的選擇。但是我卻始終如一的認爲,我的選擇只有一個,我寧願做一個馬伕——黛綺絲的馬伕。
雖然韓府之中只有一匹馬,我還是很滿足馬伕的生活,因爲只要能看見黛綺絲,就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
在我的眼睛裡,她就是一個女神,沒有什麼事情能夠比得上,每天都能看見自己的女神了。
靈蛇島的四面都是海水,我知道這些海水意味着什麼,也就是說除了靈蛇島,我哪裡也不能去。
熊熊燃燒的滔天愛火,天高任鳥飛的自由自在,周而復始的生生世世——不死不滅。
銀葉先生和黛綺絲賦予了靈蛇島新的生機,黛綺絲卻討厭靈蛇島這個名字,從那一刻起,只是在我們三個人心中,靈蛇島的名字已經被叫做飛周島。
雖然這不是什麼太好聽的名字,但是總是比靈蛇島好一點,而且還有一點紀念意義。
我已經來到飛周島了,還要去哪裡呢?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從我十歲的時候開始,黛綺絲每年都要回到中土一次,她每一次都要去殺一個人,只殺一個人。
十年之中出去了十次,每一次大約三個月時間,她一共殺了十個人,但是我千真萬確的知道,他們是叫做十二生肖。
黛綺絲每一次出島都會帶上我,而我,每次出去都會殺很多的人——十二生肖的那些惡奴。
黛綺絲這是在給我機會,想要訓練我成爲一名殺手,因爲我一直在練習——一劍刺向太陽!
因爲我還知道,無論我做什麼,如果要想出人頭地,就只有專心,苦練。
我還知道回中土是件危險的事情,黛綺絲叛教出來嫁給銀葉先生,日月神教自然不會饒恕她,而那些像嶽不羣一樣正派的人,更不會放過一個殺死日月神教叛徒的機會。
可笑的是,除了嵐山那一次。。。。。。除了那一次,有誰敢說殺得了紫衫龍王呢?
這是讓他們心疼了一輩子的一次,也是讓我想要殺人的第一次。
有一年出去的時候,我在一家客棧裡,輕輕鬆鬆的就殺死了三個人,據說那些人是丐幫的高手,每個人身上都煞有介事的揹着八條麻袋。
我卻看這些人不見得是什麼高手,因爲殺每一個人的時候,我都只用出一劍——一劍刺向太陽。
我殺他們,只是因爲他們看黛綺絲的眼神不太正常,看得太久,一動不動的樣子,曖昧,甚至於貪婪和猥褻。
當然,這些年,無論是想殺任何人,已經不太正常的我,基本上都只用出一劍——一劍刺向太陽。
黛綺絲回中土的原因,是因爲她一直在找她的孩子,她和銀葉先生的孩子,一對可愛的龍鳳胎。
這對龍鳳胎,妹妹是韓嵐嵐,因爲他們是在嵐山出生的,也是在嵐山失去的。
哥哥是熊飛周,飛周當然是因爲飛周島,爲什麼姓熊?因爲黛綺絲總是感覺到,對不起自己的父親。
而她的父親,就是曾經的波斯聖火教流雲使——熊熊大人。
中土大地上,所有和九酒鳩玖臼鷲柩。。。。。。等有關的地方,我們都去過了,因爲飛周和嵐嵐有可能就在這些地方。
除了一個傳說之中,叫做九道山莊的地方,因爲我們始終是找不到這個地方。
黛綺絲回中土的原因,是因爲她一直還在找一種藥,那種藥有個奇怪而美麗的名字,叫做“花前月下”。
黛綺絲找這種藥的原因,是因爲銀葉先生得了一種奇怪的病,而得病的原因,是因爲那一年銀葉先生上光明頂尋仇,曾經的碧水潭底一決生死,寒毒侵襲所致。
wωω¸ttκΛ n¸¢O 五年之前,我送一個人去蝴蝶谷療傷的時候,胡青牛曾經告訴我:“七年之前,有一對老夫婦因爲身中劇毒,到蝴蝶谷求醫,那是東海靈蛇島主人金花婆婆和銀葉先生。他夫婦倆來到蝴蝶谷,禮數甚是周到,但是金花婆婆有意無意間露了一手武功,我一見之下,不由得心驚膽戰。”
胡青牛雖然知道黛綺絲是日月神教的叛徒,但是他當時不敢直接拒醫,當下替兩人搭脈,實事求是的說道:‘憑兩位的脈理,老島主與老夫人年歲雖高,脈象卻與壯年人一般無異,當是內力卓超之功。老年人而如此壯年脈象,晚生實在是生平第一次遇到。”
金花婆婆道:“先生高明之極,如何施救。”
胡青牛後來又委婉的說道:“看起來兩位中毒的情形不同。老島主已經基本上無藥可治,但是尚有數年之壽命,如果能夠找到“花前月下”,還可以多活十年;老夫人卻是中毒不深,可以憑藉本身的內力自療。”
黛綺絲從此以後,常常一個人坐在房前的臺階上,靜靜地看着繁星點點的天空,而屋裡的病榻上躺着銀葉先生。
我知道她有時候也流眼淚,就是在下雨的時候,讓雨水和眼淚交織在一起,就沒有人能夠看見了。
所以我不喜歡下雨的天氣,老天爺也一定有太多的眼淚,所以他纔會不停的哭。
或許,老天爺也擺脫不了,這人世間的悲哀。
銀葉先生死的時候,我不在靈蛇島上。
那時候我追了三千多裡,最後在崑崙山上,殺死了那個叫殷無祿的人,拿到了一株淡紫色的草,這株草有個美麗而奇怪的名字,叫做“花前月下”。
聽靈蛇島的老人說,銀葉先生死的那一天,靈蛇島向北的海面上,出現一片奇異莫可名狀的光彩。
無數奇麗絕倫的光色,在黑暗中忽伸忽縮忽明忽暗,大片橙黃之中夾着絲絲淡紫,最後忽然是紫色愈深愈長,整片天空都變成紫色的了。
我想這個世界上,再沒有比漫天的紫色更好看的風景了。
從那天起,黛綺絲開始戴上一張很醜陋的皮面,她說,女爲悅己者死,銀葉先生之後,再也不會讓別人看見她的臉了。
從那天起,她不再叫黛綺絲,她也不再叫“紫衫龍王”,而是叫“金花婆婆”。
當然,我可以隨心所欲地叫她黛綺絲,反正我是一個不喜歡說話的馬伕,十天半個月的也只是叫上一次。
天下第一美女,我在光明頂的時候,經常聽人這樣說。
如果有人告訴你,一汪潭水可以讓一個人、去記住另一個人一輩子,你信不信?
哪怕是桃花潭水深千尺,我也不信。
雖然,十八年來我一直在這樣做,但是我還是不相信。
“百歲光陰,七十者稀,急急流年,滔滔逝水。”
有一天黛綺絲在海邊問我:“千葉死了,飛周和嵐嵐沒了,每個人都會死,爲什麼還有很多人,這麼戀戀不捨這個世界呢?我又在戀戀不捨着什麼呢?”
我牽着新買的馬笑了笑,這些事情我回答不了,因爲我不太喜歡思考,還是一個不喜歡說話的馬伕。
其實她問我的時候,我已經知道了答案,因爲飛周和嵐嵐是龍鳳胎,金花銀葉只看過一眼的孩子。
那一刻,我又看見了那雙澄澈清亮的眼睛,在皮面之後,好像是我六歲時候的碧水寒潭。
一直到我被黛綺絲趕出飛周島,我也知道,黛綺絲心中的痛,因爲那一年,我已經二十歲了。
我要去尋找九道山莊,用盡我所有激情燃燒的歲月。
五年前我離開了飛周島,加入了‘暗河’,這是一個殺手組織,因爲我只會殺人。
因爲在我二十歲的時候,救了一個‘暗河’的殺手,所以我就成爲了一個殺手。
雖然,我只是當了三個月的殺手,我卻永遠是殺手。
如果飛周和嵐嵐還活着的話,今年已經十八歲了。
我要去找黛綺絲的孩子——熊飛周和韓嵐嵐。
因爲黛綺絲告訴我,如果嵐嵐還活着的話,就把她嫁給我做妻子。
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何況是宇宙第一大美女的女兒,我真的是相當的期待。
石杵自言自語的說着,輕輕地嘆了口氣,端起第三十九個酒杯,一飲而盡。
有人說,一個人如果沉溺於酒,就必定有讓他傷心的事,而還能傷心的人,必定是一個多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