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山!
醜陋的嵐山!
韓天葉瞧見他們去遠,才又鬆了口氣,嘆道:“幸虧你還有這一手,又將他們駭住,否則……”
突然發現黛綺絲臉上已經變了顏色,身子顫抖着,滿頭冷汗,滾滾而落,好像是已疼得不能忍受。
韓天葉大驚道:“你怎麼了?”
黛綺絲道:“我……我動了胎氣……只怕……只怕已經……快要……”
她話還沒有說完,韓天葉已經慌得亂了手腳,跺足道:“這可如何是好?”
黛綺絲嘶聲道:“你扶着我躺好,石杵,快將車子趕到路旁……快……快……快去找水!”
石杵手忙腳亂地將車子趕到路旁長草裡,健馬不住長嘶着。
破了的車門,被韓天葉破了的長衫擋了起來。
大約數盞茶的時間,車廂中突然傳出嬰兒嘹亮的哭聲。
過了半晌,又聽到韓天葉狂喜歡呼道:“兩個……是雙胞胎……還是龍鳳胎……”
又過了兩盞茶時分,滿頭大汗,滿面興奮的韓天葉,一頭鑽出車廂,但是目光所及,整個人卻又被驚得呆住了!
方纔鼠竄而逃的苟戊戌、虎木寅,此刻竟然又站在了車廂前,兩對冷冰冰的目光,正一眨也不眨地瞧着他!
韓天葉想要強作鎮定,但是面容還是不禁驟然變了顏色,失聲道:“你……你們怎麼又回來了?”
苟戊戌汪汪詭笑道:“公子吃驚了麼?”
韓天葉色厲內荏的大聲道:“你們莫非真的是要來送死不成?!”
虎木寅哈哈大笑道:“送死……
韓天葉厲喝道:“瞧你們也不是孤陋寡聞之輩,光明頂日月神教的厲害,你們難道不知道?”
他平日裡雖然風流蘊藉,溫文爾雅,但此刻卻是連眼睛都紅了。
虎木寅大笑道:“姓韓的,你還裝什麼蒜?你知道,我也知道,日月神教,此刻想要的是你們兩人的命。”
汗珠,已沿着韓天葉那挺秀的鼻子流到嘴角,但是他的嘴脣卻幹得發裂,他用舌頭舐了舐嘴脣,縱聲大笑道:“我瞧你倒真是瘋子,日月神教會想要我們的命?陽頂天親自送我們下的山……哈哈,你可知道現在車子裡的人是誰?”
苟戊戌冷冷的汪汪道:“現在車子裡的,不就是“紫衫龍王”嘛,只不過他們因爲“紫衫龍王”挺漂亮,不好意思下手罷了,你們現在只是從光明頂逃出來的叛徒!”
韓天葉身子一震,雖然想強作笑聲,但卻是再也笑不出了。
虎木寅哈哈笑道:“韓公子又吃驚了吧?韓公子只怕還要問,這種事咱們又怎麼會知道?嘿嘿,那些自吹自擂名門正派的人,可以放過你們,我們‘十二生肖’可不想。”
韓天葉不能再說了,車廂中黛綺絲在吟呻,嬰兒在啼哭,車廂外站着的卻是兩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他身子突然箭一般躥了出去,只見眼前刀光一閃,苟戊戌掌中的一雙快刀,已經擋住了他的去路!
韓天葉不避反迎,咬了咬牙,自刀光中穿過去,閃電般托起苟戊戌的左腕,一擰一扭,一柄刀已到了他手中。
他飛起一腳,踢向苟戊戌的下腹,反手一刀,格開了苟戊戌右手的鋼刀,身子一轉卻從苟戊戌的狗爪子之中躥了過去,刀光直刺向虎木寅!
他竟然用的是,剛剛有了招式的一劍刺向太陽!
這幾招使的當真是又狠又準、又快又險,刀光、狗牙、狗爪子,無一件不是擦着他衣衫而過。
虎木寅雖然擰身避過了這用刀使出的一劍,但是也不禁驚出了一身冷汗,抽身還擊了二拳,口中大喝:“二狗子留神!這小子拼上命了!”
軟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
這些身經百戰的魔鬼,自然知道一個人如果要拼起命來,任何人也難當其鋒,瞧見韓天葉刀光閃爍,竟然不敢硬接硬拼,只是跳躍着遊鬥!
韓天葉左劈一刀,右刺一刀,雖然刀刀狠辣,刀刀拼命,但卻是刀刀落空。
虎木寅不住狂笑出拳,苟戊戌雙刀雖然只剩下一柄,但是右手刀專走偏鋒,不時偷偷的削來一刀,叫人難以避閃,一對狗爪子配合無間,攻擊時銳不可擋,防守時密如蛛網,就只是這些已足以奪人魂魄!
更何況還有那大狗頭,招法更是快如鬼魅,倏來忽去,鋼牙閃閃,所取處無一不是韓天葉的要穴!
韓天葉的髮髻已蓬亂,吼聲已嘶啞,爲了他心愛人的生命,這風流公子困獸猶鬥,看起來就像是瘋狂的野獸!
但是他縱然拼命,卻也沒有用了,獅已入陷,虎已被困,縱然拼命,也不過只是無用的虎落平陽被犬欺而已。
暮雲四合,暮色悽迷,暮色蒼茫。
這一場惡戰雖然驚心動魄,卻也悲慘得令人不忍卒睹,韓天葉流汗、流血,換來的只不過是敵人瘋狂的訕笑。
車廂中又傳出人語,黛綺絲吟呻着呼道:“天葉,你小心些……只要你小心些,他們絕不是你的敵手!”
虎木寅突然一步躥過去,一把撕開車簾,獰笑着道:“臭婆娘,閉嘴。嚯!這小子確實是運氣不錯,居然還是個雙胞胎!”
韓天葉嘶聲呼道:“惡賊,滾開!”
他衝過來,被擋回來,又衝過去,又被擋回來.再衝過去,再被擋回來,他目眥盡裂,已經流出鮮血!
黛綺絲緊抱着她的兩個孩子,嘶聲道:“惡賊,你……你……”
虎木寅哈哈笑道:“小美人兒,你放心,現在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但是等你好了,我卻要……哈哈,哈哈……”
韓天葉狂吼着道:“惡賊,只要你敢動她……”
虎木寅突然伸手在黛綺絲臉上摸了摸,獰笑道:“我就動她,你又能怎麼樣?你咬我啊!”
韓天葉狂吼一聲,刀法一亂,快刀、利爪、尖啄,立刻乘隙攻進,他肩頭、前胸、後背,立刻多了幾道傷口!
黛綺絲顫聲道:“天葉,你小心些!”
虎木寅大笑道:“你的天葉就要變成鬼了!”
韓天葉滿身鮮血,狂吼道:“惡賊,我縱然變成厲鬼,也不會饒過你!”
大地充滿仇怒的喝聲,得意的笑聲,悲慘的狂叫,嬰兒的啼哭,混成一種令鐵石心腸也要心碎的聲音。
血!鮮血!
韓天葉全身上下,已經無一處不是鮮血!
黛綺絲嘶聲喝道:“我和你拼了!”
突然拋下孩子,向虎木寅撲去,十指抓向他咽喉,但是虎木寅擡手一擋,就將她擋了回去。
虎木寅得意洋洋大笑道:“美人兒,你方纔的厲害哪裡去了……女人,可憐的女人,你們爲什麼要生孩子……”
狂笑未了,黛綺絲突然又撲了上來,虎木寅再次揮掌,她卻拼命抱住了,一口咬住他的咽喉。
虎木寅痛吼了一聲,鮮血已經沿着她的櫻脣流出來。
這是邪毒、腥臭的血,但是這腥臭的血流過她齒頰,她卻感覺到一陣快意,復仇的快意!
虎木寅痛極之下,一拳虎虎生風擊出,黛綺絲便飛了出去,撞上車廂,跌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了。
但是仇人血的滋味,她已經嘗過了。
她悽然地笑着,流着淚呼道:“天葉,你走吧……快走吧,不要管我們,只要我死了,日月神教就不會對你下手的……”
韓天葉狂吼道:“夫人,你死不得!”
他再次衝過去,刀、爪、狗牙雨點般擊下,他也不管不顧,他身中刀削、爪抓,牙咬,他血肉橫飛血肉模糊。
只是他還未衝到黛綺絲面前,就已經跌地倒下。
黛綺絲慘呼一聲,掙扎着爬過去,他也掙扎着爬過去,他們已別無所求,只要死在一起。
他們的手終於握住了對方的手,但是虎木寅卻一腳踩了下去,把兩隻手骨全都踩碎了!
黛綺絲嘶聲道:“你……你好狠!”
虎木寅獰笑道:“你現在才知道我狠麼!”
韓天葉狂吼道:“我什麼都給你……都給你,只求你能讓我們死在一起!”
虎木寅大笑道:“你此刻再說這話,已太遲了……嘿嘿,你們方纔騙我、打我時,想必是開心得很吧,此刻我就讓你們慢慢地死,讓你們死也不能死在一起!”
黛綺絲道:“爲什麼?……爲什麼?……我們和你又有什麼仇恨?”
虎木寅輕聲的說道:“告訴你也無妨,我如此做法,只因爲我答應了一個人,他叫我不要讓你們兩人死在一起。”
韓天葉道:“誰?這個人是誰?……”
虎木寅笑道:“你還是慢慢猜吧……”
那苟戊戌突然躥過來,那赤面橫肉,仍然冷冰冰,死板板的,絕無任何表情,口中冷冷的汪汪道:“斬草除根,這兩個人的孽種也留不得!”
虎木寅笑道:“正是!”
苟戊戌再也不說話,擡起手,一刀向車中的嬰兒砍下。
韓天葉狂吼,黛綺絲卻連眼淚都已經流不出來了。
哪知道就在這時,那柄閃電般劈下的鋼刀,突然“喀”一聲,竟然在半空中生生一斷爲二!
苟戊戌大驚之下,連退七步,喝道:“誰?……什麼人?”
除了他們自己與地上垂死的人外,別無人影。
但是這百鍊精鋼的快刀,又怎麼會平空斷了呢?
苟戊戌變色道:“怎麼回事?”
虎木寅道:“見鬼……鬼才知道。你不會是買了水貨吧!”
苟戊戌突然又躥了過去,用手中的半截鋼刀,再次劈下。
誰知道“喀”的一聲,這半截鋼刀又一斷爲二,這幾雙眼睛都在留神看着,竟是無一人看出刀是如何斷的。
苟戊戌的面色終於變了,汪汪叫顫聲道:“這他媽的不是水貨是假貨,莫非真的是遇見鬼了?”
虎木寅沉吟半晌,向四周看了看,突然道:“讓我來。”
輕輕一腳挑起了韓天葉跌落的鋼刀,抓在手中,獰笑着一刀向車廂裡劈下,這一刀劈得更急、更快。
刀到中途,他詭計多端,手腕突然一抖,刀光錯落……只聽“當”的一聲,他的鋼刀雖然沒有打斷,卻多了個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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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戊戌變色汪汪道:“果然有人暗算!?”
虎木寅也笑不出來了,顫聲道:“這暗器我等既然不見,想必十分細小,此人能以我等瞧不見的暗器擊斷鋼刀,這……這是何等驚人的手法,何等驚人的腕力!難道是唐門”
苟戊戌道:“世上哪有這樣的人?莫非是……”忍不住打了個寒噤.竟再也不敢將那“鬼”字說出口來。
垂死的韓天葉,也似乎是驚得呆了,口中喃喃道:“她來了……必定是她來了……”
虎木寅道:“誰?……難道是唐鍥?陽頂天?”
突聽一人道:“唐鍥?唐鍥是個什麼東西?陽頂天早就死了,如果陽頂天不死,六大門派怎麼敢圍攻光明頂。”
語聲靈巧、活潑,彷彿帶着種天真的稚氣,但是在這無人的荒郊裡,驟然聽得這種語聲,卻是更令人吃驚。
韓天葉夫婦不用擡頭,已經知道是誰來了,兩人對視一眼都是慘然變色。
苟戊戌兩人也不禁是吃了一驚,扭頭望去。
只見風吹長草,波浪起伏,在悽迷的暮色之中,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條人影——纖弱而苗條的女子人影!
以他們逐日混跡山林的耳目,竟然絲毫不知道她是從哪裡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