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液也吐乾淨了,鬱言只能想只垂死掙扎的魚,趴在牀沿乾嘔。
劇烈的嘔吐導致的結果就是,頭昏眼花,虛弱無力,連動一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鬱言想要撐着坐起來,可是勉強了許久,都動不了分毫,只得放棄,想着那些人喝酒應該沒這麼快,先養養精神吧!
可是,全身一放鬆,眼皮就沉重的擡不起了,沒吃飯,又淋了雨,現在又熬着夜,鬱言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不太對勁兒了。
眼皮開始打架,實在是撐不住了,鬱言慢慢閉上了眼睛。
“來,喝!”
“喝!”
“鷹哥,我敬你!”
“兄弟們,大家一起敬鷹哥!”
大廳裡紅籌交錯,地上全是空酒瓶,一堆人圍着鷹哥,桌子上的空酒杯還在繼續被斟滿,興奮過度的人還在不知疲倦的敬酒。
“嘭--”
大門被一腳踢開的時候,喝得東倒西歪的人,根本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酒精讓他們連去牆角拿武器的能力都沒有了。
十幾杆衝鋒槍抵住腦袋,這羣人包括鷹哥在內,嚇得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其實他們不過是一羣逞奸鬥狠的地痞流氓而已,搜刮黑心錢,然後拿去放高利貸,欺軟怕硬是猖狂了這麼久而已,廢手廢腳的事情確實是在做了不少,而對象都是那些借了錢又換不上的,借高利貸本來就是知法犯法,自然不敢去報警。
所以,這些人其實根本就沒有見過真槍實彈的場面,現在看到這些,魂都嚇得要飛了,更是大氣不敢出。
聽沈寄安的當時接電話的語氣,根本就沒當回事兒,哪裡想到他竟然會有這麼大的能耐,連武警部隊的人都能驚動?
“你就是給我打電話的人吧?”錚亮的皮鞋一步步走進鷹哥的視線,然後就是一道和手機裡一模一樣的,不帶一絲感情的清冷的聲音從頭頂上壓了下來。
在人堆裡混久了的人,光是聽聲音就知道對方的實力有多強大了,那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震懾力,跟自己這些後天學來的根本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鷹哥戰戰兢兢的擡頭,嘴角的酒漬都不敢擦。
那是怎樣的男人啊,星眉劍目,面如刀削,薄脣抿成了一條直線,琥珀色的眸子裡頭透着殺氣,直直的盯過來,像是兩隻利劍一樣,見自己給盯在了絞刑架上。
男人那可憐的自尊讓鷹哥想要自己不至於輸的太難看,於是,吞嚥了兩下,想潤一潤自己發乾的喉嚨:“是......是的!”
可是出口的聲音,還是不可控制的顫抖的厲害。
“人在哪兒。”沈寄安沒有那麼多的時間跟他廢話。
“在.......”鷹哥顫顫巍巍的伸出手指指向一個房間,“那......那裡面,聞天.......在那裡面.....”
“聞天?”沈寄安皺起了眉,這個名字從這人嘴裡說出來,確實是出乎他的意料了,他也在這裡,難道鬱言這次會出事兒,又是跟她那個前男友有關?
所以,她今天突然跑來說“他們之間什麼事情都沒有”,又是因爲那個聞天?
心神一擰,沈寄安忽然窩火。
一腳踢在地上的人身上,沈寄安咬牙切齒:“誰問你那男人了?我要知道鬱言在哪兒!那個被你們抓的女人,在哪兒?”
“在在在........在那邊的暗室裡!
”鷹哥又慌里慌張的往另一邊指去。
男人的身聲音還沒落下去,沈寄安提步就朝着他的手指指的方向衝了過去,神色裡的慌亂,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
衝過去推了推門,發現打不開,才注意到竟然上了鎖,沈寄安扭頭,冷眼看向人羣,“鑰匙呢?”
“鑰匙?”鷹哥愣了愣,沒反應過來,不知道腦子是被酒精麻痹了,還是被這樣的大場面給嚇住了,好一會兒,才恍悟的看向另一邊縮成一團的手下:“快快,鑰匙,鑰匙!”
迷迷糊糊的,鬱言也不知道自己睡過去了多久,聽到鐵門上傳來金屬相撞的聲音,脊背一涼,她猛地坐了起來。
喝酒......結束了吧?是那個人要進來了嗎?
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到那些陰森可怖的刑具上,鬱言打了個寒噤。
“嘎達--”
鎖栓撤出來的聲音,從厚厚的鐵門外傳進來,迅速闖進鬱言的耳朵,像是有人端了一碗滾燙的熱水,直直的倒在自己的心上一般。
目光再落到地上的那一灘血跡上,心臟開始抽痛。
不,不能容忍那樣的屈辱!
鬱言感覺到了徹骨的寒意,全身的血液明明都已經凝固了,可是,手心裡卻全是汗,那個有着鋒利的尖角的髮夾,此時此刻正靜靜的躺在她的手心裡。
“嘭--”鐵門忽然被推開,鬱言背對着門口,在那一瞬間揚起了手,握緊髮卡的低端,直直的對着自己的脖子刺下去。
她是審準了方向的,靜脈那裡的皮膚其實很薄,不用太大的力氣,只要插下去,再輕輕一挑,就是不會立即死亡,人血噴薄而出的樣子,也至少能嚇那個噁心的男人一個驚慌失措吧?
不過,可惜的是,那副精彩絕倫的樣子,自己是欣賞不來了。
皮膚被劃開的那一刻,鬱言竟然不覺得痛,她其實一向是怕疼的,小小時候削個鉛筆劃傷了手,她都要哭好久的,那種痛,總是難以忍受。
原來長大真的可以變堅持啊,想來自己這輩子雖然活的比較短暫,卻也前前後後領教過多次的字面上的“切膚之痛”了的。
推開門的那一刻,沈寄安的心是複雜的,他甚至不敢擡起頭,怕入目的是一番讓他難以接受追悔莫及的景象。
他的腳步在門口踟躇了一會兒,手扶住門框,眼簾一點點的掀開。
屋子裡的燈光昏暗,首先看到的是一張大牀,那個再爲熟悉不過的人影就那麼靜靜的跪坐在牀上,衣衫整齊,也沒有劇烈掙扎過的痕跡。
高高懸起的一顆心瞬間落了地,還好,還好,自己來的還不算太遲!
鬱言軟綿綿的躺倒在牀上,她感覺不到痛,但是能感覺到溫熱的液體從她的脖子根上淌出來,蔓延的很快,不一會兒胸前已經濡溼一片了。
體力已經是極限了吧,稍稍一開始失血,她就覺得頭暈目眩的厲害,眼皮更是沉重的擡都擡不起來,那就索性閉上吧,好受一點兒。
身上的熱量也似乎隨着血液在迅速的流失,她忽然覺得冷,幾乎是下意識的蜷縮起來,顫抖着手抱緊自己的膝蓋。
意識在一點點的消散,腦子裡也像是塞着一團棉花,無法思考,只是隱隱的覺得奇怪,明明是在很久之前聽到的開門聲,爲什麼感覺不到有人走近自己呢?
甚至是連驚呼聲都沒有聽到。
可惜了,鬱言想。
本來臨死之
前真的很想看看那人至少起碼的露出一絲恐慌來。
或許真的像他們說的那樣,那樣的人,殺死一個人就像是踩死一隻螞蟻一般簡單,所以,纔會這麼波瀾不驚的吧?
自己只是一個俘虜,一個肉票而已。
鬱言忽然覺得自己的這種傷害自己企圖從綁匪臉上看到驚詫的做法覺得有挺好笑,她在做什麼?
要是讓沈寄安知道,他一定會笑自己幼稚的吧?
沈寄安.......
生鏽的腦子裡在這會兒似乎轉的飛快,一想到那個名字,腦海裡立刻就浮現出了那張星眉劍目的臉。
跨出去一步,眼睛徹底適應室內的光線,沈寄安忽然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兒起來。坐在牀上的身影忽然往一側摔倒了下去,就像是被抽乾了力氣一樣。
“言言!”失聲驚呼,沈寄安一步健步奔過去。
似乎是聽到了沈寄安的聲音,像是從很遙遠的星球上傳過來的一樣,恍惚的不真實。怎麼會聽到他的聲音呢?
鬱言慢慢將右手扶上自己的心口,身體已經麻痹了,但是心還是會疼。
都說人在離死亡最近的時候,心裡想的人,就會是自己最愛的人。所
以,自己最愛的人.......是沈寄安嗎?
可是,已經沒有力氣再想下去了,估計是血流乾了吧?
夢裡,也是這張牀,也是這個房間,夢境與現實重合。
她躺在牀上,然後看到一個挺括的身影衝過來,她努力睜開眼睛去辨認那個人影,然後那張臉放大,她看清了那張臉。
竟然是......沈寄安?
言言......
言言!
言言!!!
她聽到他在呼喚她,一聲比一聲急切,一聲比一聲真實。
夢裡的鬱言輕輕擡起頭,努力去看沈寄安的臉,他那種風華絕代的臉,昏忽然皺起了來了,眉頭緊緊鎖在一起,眉骨間擰成了個“川”字。
爲什麼要皺眉呢?明明舒展着眉頭才更好看的啊.......
她好想擡頭告訴他,不要皺眉,你皺眉的樣子一點兒都不好看。
可是,艱難的揚起脖子,吐出的話卻是:“你來了。”
你來了,三個字,隱忍的,愛戀的,癡纏的,滿足的......所有的情緒似乎都隱藏在這三個字裡面。
沈寄安愣住了,不僅僅是被眼前的情景嚇到,更是被鬱言的這三個字準怔住了。
她的脖子上一片血紅,臉色煞白,卻努力仰着脖子對自己笑,笑的悽慘卻又很釋然,似乎就是在等自己一樣。
她看着他,眼神卻是虛無,瞳孔沒有焦距,她說:“你來了。”
就這三個字,讓沈寄安的心忽然就沒辦法再呼吸了。
愣神之後,沈寄安忽然爆發出一聲嘶吼:“言言!”看到她脖子上的創口,以及丟在牀上的半截髮夾,沈寄安忽然意識到鬱言對自己做了什麼。
手忙腳亂的伸手捂住鬱言的脖子,胡亂的扯過牀單裹住鬱言的脖子,然後抱起他,跌跌撞撞的向外走衝去。
喊出口的聲音都是;破碎顫抖的:“來人,快,救護車.......快叫救護車!”
那一天,季二從來沒看到過那樣的沈寄安,懷裡明明抱着鬱言,臉上的神情卻是恍惚的,就像是失去了自己最寶貝的東西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