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冬天了,不過宋寡婦穿得並不算厚實——若是穿得太厚實了還怎麼能顯得出她的身段?
“流血了,錢大嫂子你先停停手!”
“趕緊送醫啊!”
“快去春家鋪子看看春老先生在不在!”
圍觀黨們也顧不上圍觀了,七手八腳的上來把有些發怔的錢氏拉開,將宋寡婦扶到路邊坐下。
暗紅色的血水越來越多,浸透了宋寡婦的裙襬,滴滴答答的落在了地上。
直到此時,宋寡婦終於回過神來,尖叫一聲兩眼發直,眼看着就要暈過去。
“快點快點,熱水!”從旁邊鋪子裡躥出來個小媳婦子,手裡端着一碗冒着熱氣的水擠了上來,連忙給宋寡婦灌進了肚,又給宋寡婦揉手揉腿,生怕宋寡婦就這麼一口氣上不來暈過去。
面對這亂哄哄的一圈子,春心也有點發呆,話說這是神馬情況,宋寡婦怎麼會出現疑似流產的情形,那可是——寡婦啊。
這個念頭在無數人腦海裡同時冒了出來,然後同情加好笑的目光都紛紛砸向了錢老闆。
一時之間,錢老闆如坐鍼氈。
“那個……”春心小心的拉了拉虎子的衣袖,低聲問,“宋寡婦的男人死了多久了?”要是這是遺腹子的話,宋寡婦肯定會咬住錢氏不撒口,她可不想看到這個結局。雖說她這半天也是把錢氏的表演當看戲,可對於顯然是小三,甚至還是敢跑到大奶跟前得瑟的小三,她怎麼可能看得順眼。
有本事,你丫自己送上門當人家小妾去啊,偷摸的勾搭人家老公幹嘛?
“少說也有五年——錢老闆樂子大了。”虎子忍不住偷笑,這孩子指定不會是宋寡婦她男人的,看這情形,不是錢老闆的纔怪,就算不是,也是別的男人的,錢老闆偷自己老婆的首飾去討好宋寡婦,宋寡婦竟然還揹着他勾搭別的男人,如今鬧了出來,真不知道錢老闆這個年還能不能過下去了。
就是因爲知道這個,錢氏是半點懼色都沒有,剛剛也不過是一時之間被突然流血給嚇到而已,這會兒回過神來,她也不上前動手了,就站在一邊冷笑着看宋寡婦。
男人都死了五年了,老孃倒要看看你懷的是哪門子孕。
一時之間,倒是先前衆人所關注的焦點,整個事件的導火索楊媒婆被丟到了遺忘的角落。眼看事情越鬧越大,她心裡就拼命盤算着脫身,現在沒人注意她,她不趕緊溜還等什麼?
於是,誰也沒有發現楊媒婆已經悄悄的溜了,就連春心都沒有去留意。
鬧騰了一陣子,宋寡婦終於被人擡到了一個巷子口——誰也不想把這種女人擡進自己店裡,晦氣啊,他們還得做生意呢。沒過多久,春和也被人扶着來了。
不得不說,大家想的都很周到,這種事情晦氣的很,人家藥鋪也是開門做生意的,誰樂意擡個要流產的婦人進去啊,更別說這婦人到底是怎麼懷上的都還說不清呢。
春和一眼就看到了一邊跟着看熱鬧的小孫女,頓時瞪了她一眼,就知道這丫頭閒不住,回回湊熱鬧的都有她。
(春心:爺爺,我這次是冤枉的啊,錢老闆跟宋寡婦的好事我可是半點都不知道。)
不過,瞪歸瞪,現在還是救人最要緊。春和被請到宋寡婦身邊,立刻就有人搬了張小凳子給他。
“唔……這位婦人已有了兩個多月的身孕,只是胎氣不穩,平日疏於調理,方纔似是受了大驚嚇……”春和直接忽略了宋寡婦臉上那鮮豔奪目的指痕和頭上凌亂的髮髻,他路上也聽人說了這位是個寡婦,既然是寡婦,如何會懷有身孕的?真是不知廉恥啊。
總之,宋寡婦就是懷孕了,而且自己不知道,平時也沒注意,剛剛被揭穿醜事嚇得魂不守舍不算,還被錢氏給收拾了一頓,全都積壓在一起一爆發,終於出現了流產症狀。
“不過並不嚴重,出血也不算太多,依老夫看,胎倒還是能保住的……”春和邊擦手邊慢吞吞的問道,“要保胎麼?”
很詭異的,在場人一半將詢問的目光投向宋寡婦,另一半卻投向了錢老闆,甚至還有幾個反應快的直接看向了錢氏。
“保!”這是錢老闆。
“打掉!”這是錢氏。
“保……”這是宋寡婦。
“這……”春和有些爲難,去請他的人路上就將事情經過大致解釋了,要是依着平常,他自然是聽宋寡婦的,可那錢老闆很可能是孩子的父親,而錢氏又是錢老闆的妻子,究竟這胎要不要保,還得看這三人能不能統一意見,從隨身的小藥箱裡取出藥給宋寡婦含着,他不緊不慢的說,“如今月份還小,打掉卻也不傷身子,但若是保胎,那就請幾位儘快下個決斷,你們等得起,孩子可等不起。”
聽他這麼一說,原本有氣無力的宋寡婦立刻尖叫道:“保胎,給我保胎!”反正丟人是丟定了,大庭廣衆之下被這麼多人知道她懷了孕,就算現在打掉又能怎麼樣?還不如留着孩子混點好處呢,再怎麼說這也是錢老闆親生的兒子,她就不信錢老闆還能不管。她也沒想到自個兒這段時間渾身不舒坦竟然是因爲懷了孕,畢竟她都三十七八了,哪知道還能懷上呢。
錢老闆也一疊聲的喊着要保胎,不過,他的聲音忽然就戛然而止了。
“保胎?信不信今兒保住了,明兒我就讓人去她家給她打掉?!不要臉的陰`婦,就算打了都沒人管,你看宋氏族裡會不會把她浸豬籠?”錢氏如同受了傷的瘋虎,陰測測的盯住宋寡婦,聲音不怎麼大,可那語氣聽着就讓人渾身打顫,“跟我兒子搶東西,這輩子都別想!”
錢氏跟錢老闆就生了一個兒子兩個閨女,如今兩個閨女都出嫁了,就一個兒子才十三,還三天兩頭的生病。
在場圍着看熱鬧順便幫忙的人也漸漸都消了聲,這會兒可不是看誰嗓門大的時候,天知道這問題到底要怎麼解決呢,他們可不想跟這事兒沾上邊——萬一宋寡婦來個金蟬脫殼,隨便指了一人說孩子是他的,先把孩子保住呢?
忽然間,在場十七歲到七十七歲之間的男人都往後站了站。
“幾位再不給個準話,就算老夫有神醫的本事也是無能無力了。”春和有些無奈的開口道。
“保胎,給我……”
宋寡婦沒來及喊完,因爲錢氏已經衝了上去,在衆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一腳就踢中了宋寡婦的肚子。
“保,我讓你保,你保去吧!”哪怕是被人拉開,錢氏的兩眼也死死的盯住宋寡婦不放。
保胎?本來就快流產了,再加上這麼一腳,想保胎除非把孩子重新塞進去才行。
再次給宋寡婦診過脈後,春和搖了搖頭,這胎是絕對保不住了,嘆了口氣,他淡淡的說道:“這裡沒老夫的事兒了,還是去請個產婆吧,也少受點罪。”
言下之意,我已經仁至義盡,流產是肯定的了,趕緊收拾乾淨了養個小月子,免得將來落下什麼毛病。
聽到這話,宋寡婦兩眼一翻,終於忍不住昏了過去。
“真,真的保不住了?”錢老闆還有點不死心,他是真的還想再多要幾個兒子啊,家裡那一個身子骨不好不說,還被老婆嬌慣的任性非常,都十三歲了還連個眉眼高低都不懂,他怎麼放心把這家業交到那孩子手上。
“怎麼,你還心疼了是不是?”錢氏聞言大怒,一手抓過了錢老闆的耳朵吼道,“行,那是你的心肝,你別跟我過,趁早休了我你跟她過去,讓她給你再生十個八個兒子來!”
錢老闆連忙捂住耳朵結結巴巴的求饒:“我就是隨口問問,問問……鬆手,快鬆手,我又沒說別的!嘶……我知道錯了,咱回家行不?回家再說行不?”
休了這女人?錢老闆雖說年紀不小,可做生意的本事卻不高,他心裡清楚的很,布莊生意這麼紅火大半都是靠他老婆周全,而且,要真是爲了個宋寡婦鬧到休妻的地步,他這輩子可就沒臉見人了。
鬧到了最後,錢老闆終究還是被錢氏給揪回了家,連宋寡婦都沒能多看一眼。
春心不由得有些感慨,有賊心辦事,怎麼就沒賊膽擔當呢,好歹這女人也跟你勾搭了那麼久,還懷了你的孩子,你丫就真不管了?
錢老闆還真不敢管,橫豎那孩子是已經流掉了,他再心疼也沒用,還管什麼管?要是接着管下去,錢氏還不定怎麼收拾他呢,孩子又找不回來,他這不是自討苦吃嘛。
直到最後,還是有人看不過去,找了幾個婆子把宋寡婦給送回了家,順便找了個會給人接生的婆子伺候宋寡婦。
當然,那人跟婆子們直說了,要錢我沒有,等宋寡婦能動了你們跟她要,要是她不給,那可就看你們的本事了。
人老成精,她們還能從宋寡婦手裡要不到錢來?
一連三四天,這件事兒都是吉慶街八卦版第一熱門話題,而第二熱門話題就是對錢老闆臉上的烏青什麼時候才能消下去這一問題的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