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念秋和蘇詞認識二十多年了,於念秋很清楚蘇詞,蘇詞又怎麼會不清楚於念秋?
“念秋,我很好。”
邵非言已經將自己的車子開進了車庫停好,正慢慢向別墅走去——蘇詞恍然轉頭,透過明亮的玻璃窗,看到了正在漸漸走近的邵非言。
有一瞬間她恍如墮進了夢境,到現在都還沒有真實感。她不知道人在那一瞬間的決定竟然很可能會影響一生,也不能否認,不管邵非言是什麼身份什麼位置,他對她,都已經開始有了影響。
隨即她想到於念秋對邵非言的印象一直不好,要是被於念秋知道是邵非言帶她出門散心,而且她還和邵非言真的出門了……蘇詞已經不知道會被於念成什麼樣。
所以,邵非言一走過來,蘇詞就推開自己的房間門進了屋。而邵非言看到蘇詞的動作,以爲是蘇詞僅僅是因爲今天發生的事情而害羞了,眉目間肩帶笑意,看着蘇詞躲進了房間。
看得出來,蘇詞對他並不是沒有一點感覺。
蘇詞嘆口氣,對電話那頭的於念秋說道:“念秋你放心,我有分寸。小妮子居然還真擔心起我來了……”
“你要是真知道我擔心你,你就應該對我說實話,而不是撒謊。”於念秋的聲音因爲電波的傳輸,感覺有些奇怪:“念秋……你多久沒這樣叫我了?”
蘇詞被於念秋這句話說得一愣,閉了閉眼,有些討饒的意味在其中:“念秋……”
“別向我撒嬌。”於念秋在這個時候要是還挺不處發生了什麼事情的話,他就不是於念秋了。
“可是……”蘇詞還像在爭取一下。
“阿詞,我知道。”於念秋的聲音像是頗爲無奈的嘆了口氣的樣子:“我們認識了二十多年,當年蘇伯父出事的時候,你的痛苦,沈伯母的痛苦我都看在眼裡。”
“……”蘇詞聽見於念秋的話,一時無言。
“阿詞,我知道你從小就自尊自傲,你不希望有人看到你軟弱的樣子。那我就不會去聽,不會去看,不會打探。以爲我怕你傷心。”
“只要你一直記住,身爲你的好朋友,我會一直在你身邊。只要你覺得難過了,或者是被顯示逼迫得太狠了,想要休息一下的話,我一直都在的。”
“可是阿詞,我一直順着你,我一直關心你,可最後呢,最後你卻什麼都不願意和我分享,和我說。真的是要我從其他人的口裡聽到什麼風聲之後再來詢問你嗎?”
“阿詞,我並不想那樣做,你知道嗎?”
“或者你是認爲我現在沒法幫你分擔這一切嗎?”
於念秋和她的熟識程度,一定很輕易就能分辨她話裡的謊言成分。蘇詞即使是沒有當面見到,在電話的這頭也將她話裡不易察覺的那絲難過聽得一清二楚,蘇詞咬了咬下脣。
她還是不想告訴於念秋。先不說她和邵非言之間有沒有將來,僅僅是邵非言帶她出去走了走,算是散散心。邵非言自己也不是說了嗎,可以當做是上級對下屬的工作狀態不放心,所以才帶着蘇詞出門走走而已。
重要的是她現在還
沒有理清楚自己的感情。
“阿詞,阿詞你在聽嗎?”
“阿詞,阿詞?”
聽到蘇詞這頭的聲音半晌沒有回答,於念秋以爲蘇詞沒有聽他說話,有些着急。
“我在。”蘇詞知道於念秋是一心爲他着想,但是蘇詞同樣也有自己的考慮,而且,迄今爲止,就算邵非言做的再好,蘇詞都十分清醒。
“你在聽着就好。”於念秋嘆了口氣,他也不想和蘇詞因爲一些莫名其妙的消失就吵起來,蘇詞也不是小孩子了,雖然更多的時候,於念秋在和蘇詞的相處過程中,是處於一種大姐姐的地位。
但是蘇詞畢竟不知真的小孩子,還需要別人來說三道四。而且於念秋自己,也因爲一些事情的發生讓她感到煩悶不已。
“你不想說就算了吧。”於念秋嘆口氣,接着說道:“但是阿詞,只要你記住,無論何時,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我都在的。”
蘇詞一愣,心裡一軟。
她們少有這樣的溝通,大多也都是插科打諢,用惡作劇作爲開場,玩笑話作爲結束。像這樣認真的談話,一個手指都數的清。
“嘶……”蘇詞眼神閃了閃,鼻子一酸,但說出口的話還是打趣:“你不在我身邊,還能跑哪兒去啊?我知道知道,都知道。”
“我知道你看開了。”於念秋想到了還在醫院裡的沈莉,依舊嘆口氣,覺得今天談起的次數比往些日子幾乎多了一倍:“但是阿詞,蘇伯父已經離開了差不多有十年了吧。”
“……恩。”蘇詞還是不可避免地和她談到了,想脫離開這個話題都是徒勞,因爲從父親去世的那一瞬間開始,這個沉重的命題就註定要讓她揹負一生。
“我站在我的立場和你說這些話。”於念秋在電話這頭,看着自己還沒完成的一幅畫作,深深淺淺的灰色鋪滿了整張潔白的花紙,眼裡帶着幽暗的情緒:“我更喜歡你可以活得好好地,依然做隨性的那個蘇詞。可能有小懶惰,小依賴,但在愛你的人眼裡都是可貴的。很多東西我們觸碰不了,也沾染不起,一旦惹上了,可能人生的軌道都要從此變向,你明白嗎?”
蘇詞沉默了很久。
“我明白。”她輕聲道。
兩人沉默了一陣。
“明白就好,我掛了。”於念秋道。
“謝謝。”蘇詞突然打斷了於念秋要掛電話的動作。
於念秋一頓,聽着。
“謝謝你一直在我身邊。”蘇詞輕聲道:“最困難的時候,也沒有離開。”
於念秋握着手機的手指緊了緊,開口笑道:“謝什麼?每年這時候都要來一次,你例行公事呢?”
“聽不聽隨你,反正我說了。”蘇詞也笑了起來,懶懶地坐在了凳子上,無骨一般。
“少來。”於念秋看着面前釘在花瓣上的A3大小的紙張,像是在尋找什麼,一隻手緊握着電話,而另一隻手則是在畫紙上不停的塗抹:“你還記得第一次你對我說謝謝的時候的場景吧?”
“怎麼會不記得?”蘇詞也想到了那個時候的畫面,臉上浮出笑意:
“我永遠都忘不了那個情景,實在是太好玩了。”
“你也知道啊。”於念秋的聲音即使透過有些不穩定的電波傳來,也依然能夠清晰聽到於念秋聲音裡的笑聲:“你還說每一年呢。”
“傻。”
“念秋。”蘇詞的聲音還是有些軟,但是這樣的軟軟的聲音也只有於念秋才聽得見。
“怎麼了?”於念秋髮現這個時候蘇詞的聲音似乎與開始的樣子有點不太一樣,於是問道:“發生什麼了。”
“沒有。”蘇詞看向窗外的風景,表情卸下了防備,帶着溫柔:“這周你有空嗎?”
“有,怎麼沒有。”於念秋不知道蘇詞想說什麼,拿起日曆看了看時間,規劃了一下自己大概的行程安排後,對蘇詞說道:“就算沒有時間,你這位大小姐發話了,我怎麼也要騰出空閒時間啊。”
“特地爲我?”蘇詞突然來了一句。
“是是是,特地爲你這位大小姐。”和蘇詞相處了這麼多年,於念秋怎麼可能沒有聽出蘇詞語氣裡的嬉笑意味。
“那就約好了哦。”蘇詞笑道。
“阿詞,我放心了。”於念秋雖然依舊帶着笑意,但是表情卻讓人有些捉摸不透。但是蘇詞此刻不在於念秋身邊,也就看不到於念秋的表情。而對於念秋的所有情緒感知則是來源於電話裡的聲音。
但是於念秋又怎麼會輕易地將自己的正是情緒泄露出去?
“怎麼啦,念秋?”
這個時候喚作是蘇詞不明白了,雖然蘇詞看不到於念秋的表情,但是從她認識於念秋這麼久,對她的瞭解來看,必然是發生了什麼,才讓於念秋有這樣的語氣。
“沒什麼。”於念秋在這個時候總算將目光從那一幅還沒有畫完的畫作中挪開了,但是她的食指上全部是黑色的鉛筆灰。但是於念秋像是一點也在意,慢慢地轉過頭,看着放置在距離畫架不遠處的一個極其精緻的相框。
相框裡有兩個人,男的高大英俊,女的漂亮柔美,背景是一片一望無際的草原。女孩的長髮在風裡翻飛,其中一隻手撫上而後,將有些吹亂的頭髮整理好,而另一隻手則與站在身邊的那個男人緊緊相握。兩個人站的很近,不,應該是說女孩幾乎已經靠在了男的的懷裡,僅僅是透過照片,也能看得出照片裡的兩個人極其恩愛。看上去就像是一對天造地設的璧人。
但也僅僅是看上去。
於念秋的食指慢慢摩挲着這個漂亮的相框,眼裡帶着些讓人看不懂的情緒。漆黑的眼裡有太多的情緒在翻涌,因爲食指上的鉛筆灰,於念秋在撫摸的時候也帶上了一道黑灰色的印記。
不過因爲相框外的玻璃,只要輕輕擦拭之後又恢復到乾淨如初的狀態。於念秋用自己的大拇指將那些印記擦拭了一遍,那個男人開始被模糊了的面容又變得清晰了起來。
於念秋癡癡地凝視着相框裡的兩個人,眼裡翻動的情緒越來越明顯。最後閉上眼的時候,眼裡似乎有淚痕。
說道蘇詞的隱瞞,而她於念秋,又何嘗沒有贏嗎蘇詞一些事情呢?
“念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