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蕭蕭,細雨如絲,血霧瀰漫。
殷有招木立於吊橋前,被接二連三的怪事嚇蒙了。
他雙目無光,如傻了一般。
石飛紅提着劍,眼泛淚光,嬌軀顫動,心酸無限。
她多麼想衝上前去殺了寇振海,爲她英雄豪邁、天下無敵的兄長石飛揚報仇。
可是,她又多麼想投入寇振海的懷中,緊緊地摟着他的脖子,傾訴心中對他的無限思念。
石飛紅和寇振海兩人面對面相視着。
兩人相隔不過一丈,卻又好似遠距萬里,中間橫着無數峰巒江河,還有無數的劍網刀陣,根本無法逾越。
倏然間,石飛紅又看到了寇振海眼中的柔情慢慢地變成了哀傷,他便似惡浪中沉浮的一個小姑娘,抓不住一根救命稻草,是那麼的無助,是那麼的絕望。
石飛紅的心海矛盾交織,矛盾的巨浪不斷衝擊着她的心礁,她怔怔地望着寇振海眼中晶瑩的淚光不斷閃爍。
寇振海的心裡好痛,頭腦發脹,忽地大喊一聲:“紅妹,既然你不肯原諒我,那我就證明給你看,我對你的心是紅的!”
他忽地倒轉刀尖,插向自己的胸口。
“啊!”剎那間,幾乎在場的人都高呼起來。
誰也不會想到寇振海此時是如此的剛烈,會忽然自殺。
幾乎人人都閉上了眼睛。
寇振海爲正直,武功高強,是一條錚錚漢子,雖然江湖中人對他頗有微辭,朝廷中人又人敬他有人恨他。
提起寇振海三字,又有誰心中能不震憾的?
幾乎同時,寇振海卻覺全身一麻。
他渾身無力,鋼刀“當”地一聲,掉在了地上。
他也摔倒在地。
“振海……”石飛紅聞聲睜眼。
她看到了寇振海的倒下。
她以爲寇振海真的死了。
她哭着喊着,要撲過去,聲音淒涼,令在場的人的眼睛,傾刻間無不蒙上一層水霧,令在場之人的心頭無不爲之震憾。
可是,石飛紅快,有一人卻更快。
石飛紅飛縱的瞬間。
她的眼前一隻身影一晃,已提起了寇振海,又一個“鴿子翻身”,倒躍在數丈之遠,將他交到兩名侍衛手中,道:“護住寇大人。”
她聲音平淡而清麗,又有一股自然的威懾力,令人不敢不從,不敢不遵。
卻是心思綢密的魏秋婷,時刻注視着寇振海。
她用摺扇點倒了要爲情自殺的寇振海,救下了他。
在京師衆高手之中,唯一能讓她魏秋婷有幾分佩服的也只有寇振海和慕容勝了。
石飛紅一呆。
賴得出等人也一呆。
唐朝元等人還是一呆。
侯賽因首先反應過來,他厲聲大喝:“衆侍衛,還不快拿下匪徒?”
“殺!”衆侍衛、將士聽得大內總管侯賽因發令,頓時發出一陣震天動地的吶喊。
他們如潮水般地撲向雄櫻會羣雄、唐朝元、令狐安等人。
刀光劍影,在午後陽光下甚是耀眼。
一場惡戰就要發生,眼看就要血腥四濺。
魏秋婷卻嬌叱一聲:“住手!放他們走!”
公主發令,衆侍衛和將士如何敢不聽?
他們又如一陣風般地散開了。
“公主,你……”侯賽因登時既覺顏面無存又大惑不解。
魏秋婷不理侯賽因的臉色和感受如何。
她輕移蓮步,走到石飛紅跟前,淡淡地道:“石女俠,你們走吧,我看在寇大人臉上,保證爾等安然離開。”
她又回頭對何仙姑道:“仙姑,讓殷大人鳴鼓收兵。咱們回京城。”
她道罷,便走向馬車,鑽了進去。
何仙姑對圍着雄櫻會羣雄的侍衛喝道:“還不退下?鳴鼓!全體列隊回城。”
“咚咚咚……”
霎時間,衆將士退得乾乾淨淨,只剩下慕容勝和殷有招及衆將士。
在魏秋婷看來,顧及寇振海的感受比顧及侯賽因的感受更加重要。
“天哪!這妖女居然會放過我們?她上次在嵩山救了我們!這一次……”石飛紅倏然清醒過來,不自覺地向這位被武林中人罵爲“妖女”的魏秋婷的倩影抱了抱拳。
她纖手一揮,率賴得出、來夥添、謝佳、公孫文等人,扶唐朝元和令狐安二人上馬而去。
“砰……”人羣散去,吊橋放下。
殷有招率部回城。
慕容勝帶領部分人馬,清理戰場,收拾殘顱斷臂,掩埋屍體,清點官兵傷亡人數。
雨過天晴,天空湛藍如洗。
龍飄飄牽馬進城,打聽帥府之處,問明路線之後,便艱難地上馬,緩緩而行,奔向帥府。
“請問石將軍在嗎?”她在帥府前下馬,問府前守衛的士兵。
“大嫂,你找石將軍申冤呀?他已經奉旨南下籌銀餉去了。你有何冤情?進去找殷大人也行。”守兵見龍飄飄容顏憔悴,披頭散髮,甚是同情,以爲她是普通民婦。
他道罷,拿起鼓錘,欲敲帥府前的那隻大鼓。
“不用了,謝謝兵大哥!”龍飄飄撫撫肚皮,感覺一陣腹疼,辛酸淚流,顫顫地向守兵道謝一聲,便轉身而去。
“奇怪?殷大人就不是清官嗎?幹嘛非要找石將軍?”那守兵望着龍飄飄步履蹣跚的身影,喃喃自語,甚是不解。
龍飄飄不敢再上馬,怕動了胎氣,邁着沉重的步子,失落地走出城門,奔北而去。
“孩子就要出生了,我現在南下去找石劍,是不可能的。唯有北上,找處村子,先把孩子生下來再說。”龍飄飄悽楚地踏上驛道,步行一會,腹中沒那麼疼了,便又上馬。
她身上沒有銀子,不敢入城住店,只想找一處村落,借住農家一宿。
她有生以來,從未有過今日的狼狽。
她連騎的馬,都是又瘦又黃的。
夜色如墨,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
“爹,你在哪?女兒好想你!嗚……”龍飄飄摸黑而行,孤苦伶仃,失聲哭喊着,淚如雨下,不着邊際,任由馬奔。
此時此刻,她又想起了年邁的老父親,和一幫師兄弟。
“爹……大師兄……嗚……”她泣聲而喊,呼喚着每一個親人的名字。
她悔恨當初自己好慕虛榮,參加什麼新秀大賽,現在落得無家可歸的悲慘下場。
龍飄飄哭喊大半夜,在馬背上顛簸大半夜,聲音漸啞,體力也實在支持不住了,這才勒馬下地休息。
她扶着一棵樹幹,忽覺得頭好暈,身子直搖晃,肚子一陣疼痛,又捂着肚子“哎呀哎”地哭喊起來。
“得得得……”有兩匹馬馳騁而來。
馬上兩名乘客均是手舉火把,瞬間便馳到了龍飄飄跟前。
“龍姑娘……龍姑娘……”此二人便是安印其、習以玉,他們也曾被武林中人懷疑爲重出江湖的“鐵掌”吳忠、“鴛鴦刀”肖玲瓏夫婦。
安印其、習以玉夫婦在火光中看到龍飄飄捂着肚子“哎呀哎呀”地哭喊着,連忙下馬。
習以玉扶起龍飄飄,急問:“龍姑娘,你怎麼樣啦?”
龍飄飄有氣無力地道:“我……我……快……生了……”
她道罷,便暈過去了。
習以玉急問安印其,道:“如何是好?”
安印其舉着火把,道:“把她扶起來,你們倆合剩一馬,我在前面走,先找處莊子,把小孩生下來再說。”
習以玉點了點頭,抱着龍飄飄上馬,與她合剩一馬。
安印其舉着火把,策馬在前探路。
約摸走了一炷香功夫,他們在一處小山崗下面,找到一處小村子,給了農家一錠銀子,要了兩間房子,便抱着龍飄飄進房,將她平放在牀上。
“大嫂,這附近有郎中嗎?老身的小媳婦快生了。”習以玉一路走來,已是滿臉淚痕,顫聲問農婦。
“哦哦……馬上去找……唉,真可憐……”農婦拿着那錠銀子,趕緊出去。
不一會,她帶回一個接生婆。
龍飄飄剛好臨盆。
安印其退出房外,背手踱步,不安地等候。
鄰家的幾個農婦也過來幫忙,燒水殺雞,忙裡忙外,甚是質樸熱情。
“生了,她生了。”接生婆驚喜地大喊了一聲。
這一聲,打破了靜夜的沉寂。
登時,數人一擁入內。
習以玉搶先抱起剛生下來的小孩,道:“嬰兒真好看。”
接生婆道:“是個男孩啊!雖然早產,卻很健康。”
農婦爲龍飄飄蓋上被子,這纔打開房門。
安印其進來,遞給接生婆一大錠銀子,道:“謝謝你了,這麼大清早的叫你來,辛苦您了。”
接生婆接過這麼一大錠銀子,心頭喜滋滋的,提着接生工具走了。
原來,此時已是天明時分了。
“來,讓我抱抱。”安印其激動地閃着淚花,張開雙臂。
“嗯!很漂亮,他長大後,又是一條好漢!”習以玉流着激動的淚水,哽咽地應了一聲,將嬰孩遞與安印其。
“孩子讓我看看,好嗎?”龍飄飄清醒過來,摸摸肚子,又看看抱着嬰兒的安印其,便知道腹中的胎兒出生了。
她看到安印其夫婦臉上也流淌着淚水,感覺很奇怪,但牽掛着自己的骨肉,也沒多往他處想。
她急着看嬰兒,也忘了向安印其夫婦道謝。
第十七卷 抗金篇:三軍統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