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府浩大,前庭後院,金碧輝煌,燈火通明,綠樹掩映,淡菊飄香,繁花似錦。
“爲何?”石劍偷聽到何芳霞拒絕爲來夥添療傷,心頭大震,想不透何芳霞忽然間爲何要與自己絕交。
他至今不知,何芳霞是因爲心裡吃醋,是因爲她看到了龍飄飄抱着石心兒在京郊與石劍相見。
石心兒稱石劍爲“爹”的那一幕,已讓她傷感欲絕。
她不是一般人,是天花教主之女,美貌冠絕武林,武功高強,文武雙全,豈會主動去做石劍的小妾?
更何況石劍與魏秋婷的事情,已經轟動朝野。
“好,霞兒,坐會。你考慮一下與沐毅恩的親事。既然皇上有旨,意讓咱們何家幫忙鎮滇,倒也是好事。沐毅恩長相不俗,文武雙全,將來世襲王位,霞兒也就是王妃了,子孫皆能榮華富貴,遠勝在江湖浪蕩。而且,與皇宮不同三宮六院不同,沐氏納妃不多,你進沐府,行走也自由。”何浩林拉愛女坐下,綠杏趕緊倒茶。
此時的崇禎被關內外的狼煙折騰得夠嗆,已沒有納妃的慾望,更無心尋歡,又何況何浩林已鬧翻離職。
他便趁鍾萬強離京緝捕魏秋婷之際,臨機交代,以促成何沐聯姻,讓何浩林助沐激流鎮滇,以保風雨飄搖的大明江山。
“爹……夜了,早點睡吧。”何芳霞既沒答應,也沒拒絕,模棱兩可,起身就走。
“唉……”何浩林嘆了口氣,背手踱步,甚是煩躁。
毛毛雨在灰濛濛的天空下隱隱若現。
石劍的心忽然好沉,不僅聽到何府不肯救來夥添的消息,而且鍾萬強等人還提前到昆明,崇禎爲加強滇貴的控制,還下旨讓何芳霞與小公爺沐毅恩結親。
“稟教主,東邊廂房裡落下一塊石頭。”一陣雜亂腳步聲響起,一名弟子向何浩林遞上一塊石頭。
“石頭?沒見人影?”何浩林接過石頭,左看右看,遞還弟子,頗有些迷惑。
“教主,這塊石頭是不是暗示石磨已到滇中?石魔的外號便是小石頭。”那弟子很精明,若有所思地道。
“石劍?有人暗示敝府?”何浩林倒真是神經過敏,聞言又翻轉這塊石頭,喃喃自語。
“唉……我幹嘛不用幹柴扔下去?不用別的東西?爲何要用石頭?格老子的,倒真是驚動了何府中人。唉,來叔父的毒傷如何是好?”石劍心頭一陣悲哀,一陣後悔,又一陣傷感,沒想到昆明官匪皆對自己早有戒備了。
“傳令下去,加派弟子防範,本教去一趟王府。”何浩林震驚之餘,立即拿着石頭,領數名弟子,策馬出府。
石劍腦子奇快反應,趁天花教弟子不備,從樹梢飛出,飛上屋頂,雙手齊抓,將屋頂上兩名天花教弟子扔入庭院中的水池裡。
“蓬……”兩名弟子跌入水中,濺起陣陣浪花。
何府再度大亂,衆弟子四處涌向水池。
石劍趁機飛走,循馬蹄聲方向,尾隨何浩林奔向王府。
春雨絲絲縷縷,纏綿憂鬱。
石劍飛至王府附近,便已過不去了。
沐王府四周,皆是燈火通明,侍衛林立,屋頂屋下皆是兵馬,刀光耀眼。
“不能用同樣的手法進入沐王府,那裡高手如雲,若驚動鍾萬強等人,就難以脫身。得想其他法子救來叔叔了。”石劍望着沐王府金光閃閃的寶塔,若有所思,連忙趁夜色飛離,復回客棧。
魏秋婷聞得何芳霞不見石劍,喜憂參半。
喜的是石劍與何芳霞再無可能。憂的是,來夥添的毒傷沒有何芳霞相助,是不可能治好的。
因爲何浩林及其他天花教弟子,更無可能給來夥添治毒傷。
“什麼?鍾賊等人早到了?爲何不見城中戒嚴?”史堅聽石劍講述情況,又驚又不解。
“城中不戒嚴,是故意放咱們進來,好將咱們一網打盡。好在咱們是喬裝進城的,要不然還真是自投羅網。”魏秋婷心思機靈,馬上想到其中緣由了,立時提醒羣雄小心。
羣雄心頭一震,皆是歎服魏秋婷智計無雙,心思靈敏。
“少主,沒什麼的。人生就象一場夢,老來活了四十多年,也死得過了。沒關係,咱們走吧,離開這個魔窟。”來夥添天生樂觀,不想以自己一人之傷,系衆人之危。
石劍無語,好生爲難,怎麼忍心來夥添就這樣白白送命呢?來夥添可是他父親的結義兄弟啊!來夥添自從加盟雄櫻會後,一直行俠仗義,一直苦心尋找自己的下落,多番命懸江湖啊!
他心頭甚是難過,眼眶泛紅,起身背手,走到窗口。
他沒想到自己千里迢迢,來到雲南,換來的全是失望。
他沒想到自己一番浴血奮戰,艱險重重,到頭來還是救不了來夥添的命。即便是現在回去,也無顏面對會中弟兄,無顏面對姑母,無顏面對那些日漸向着雄櫻會的武林英豪。
如果自己連來夥添也救不了,還稱什麼抗金英雄?
如果父親還活着,將來見到他,又如何向他交代?
現在,他不僅要顧及來夥添的毒傷,還得顧及魏秋婷母子的安危,更要顧及魏秋婷的心理感受,壓力奇重,難!
春暖乍寒,街上冷冷清清的。
霧濛濛一片。
魏秋婷望着他的背影,似乎看出了他的苦惱,他的迷茫,他的悲哀。她銀牙一咬,道:“小石頭,你再去找何姑娘吧?作爲女人,我瞭解女人的心思,她不可能與你絕交。”
她一路攜子相隨,本來是監視石劍與何芳霞的,防止他們會有什麼情緣發生的。可眼下,來夥添的毒傷,又越來越嚴重,迫在眉睫。
她現今是雄櫻會的一員,又豈能眼睜睜地看着來夥添掉命?
羣雄目光“唰”地望向魏秋婷,皆是心頭感嘆她的氣度,她的胸懷,她的過人之處。
羅中寶笑了,翹指稱讚,對魏秋婷道:“嫂子,你好大度。”
石劍驀然回身,眼眶紅紅的,卻搖了搖頭,道:“不!還是另想法子吧。唉……”
他瞬間也好感動,可他明白自己是有婦之夫,不能那樣做,不能傷害魏秋婷,也不能去傷害何芳霞。
“少主,你昔日不是跟沐王爺有交情嗎?他不僅捐助你銀子抗金,還曾出動過兵馬幫你押銀餉去遼東。”賴得出聯想起往事,提醒石劍可與沐氏套交情。
“那是往昔。當時我是龍庭大將軍,從二品銜的高官,沐王爺尊重的不是我的人,而是我的官位。況且沐家幾代是朝廷駙馬,他也是抗金有責。時過境遷,他仍是王爺,我已是通緝犯,世人皆可誅之。”石劍感慨萬千,背手踱步,頗爲傷感。
“何姑娘爲何變得這麼絕情?她在京城可是捨己救咱們呀?還惹得何浩林丟官罷職。唉……女人真是迷。”羅中寶又想起石劍與何芳霞的交情,怎麼也想不透其中緣由。
“寶弟,我畫張何府地圖給你,你與史師侄去找何姑娘,約她明天到滇池與我相見。明日城門一開,咱們就喬裝出城。”石劍抓起妝臺上的毛筆,簡單畫了一幅圖遞與羅中寶。
“大哥,你辦不到的事情,小弟能辦到嗎?”羅中寶接過地圖,迷惑不解地道。
“試試吧,或許你去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你別說我在城中,就說我們在滇池過夜,只有你一人進城。”石劍也無把握,但料想何芳霞也不至於害羅中寶與史堅。
羅中寶點了點頭,與史堅飛身而出。
何芳霞沐浴後,將自己裹在柔軟而溫暖的睡衣裡,立在窗口前,聽風看雨,心情晦澀。
“石劍欲來滇中找自己爲來夥添療傷,千里迢迢,兇險重重,自己竟與他決絕?不爲來夥添療傷?來夥添是來夥添,石劍是石劍,現是爲來夥添療傷,又不是爲石劍療傷。”她神思悠悠,忽然間又爲自己在父親面前所講的話而後悔。
“唉……我吃什麼醋呀?龍飄飄與石劍的兒子都四五歲了,他們交往好多年了,自己……唉……他們啥時候交往的?怎沒聽說?石劍不是與魏秋婷嗎?唉……他那麼多情,想他幹嘛?武林罵他是魔,他確實是名副其實。”何芳霞一會爲自己吃醋而好笑,一會又罵石劍不專一,一會又想他與自己何關?
自己與他,是兩條道上的人。
自己與他,昔日京城交好,無非是一時交叉而已,之後兩人便開始走岔道了。
“何姑娘……”忽然窗外人影一晃,羅中寶一個“金鉤倒掛”,笑臉出現在她的閨房窗口。
“你……羅少俠?”何芳霞嚇了一跳,急忙轉身,拔劍出鞘,毒霧針欲甩手而出,卻聽聲辯人,不由一怔。
她與羅中寶昔日在京城也曾拼肩作戰過,對他的聲音甚是熟悉。
羅中寶飄然而入,拱手道:“姑娘別來無恙?石兄甚是惦記你,他已到滇池,盼你明日清早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