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薇立在顧瀾身旁,心裡有點兒慌。她知道大約不一會兒,自己就會被這些許家人認出來。這個婆子估計是劉氏身旁一直伺候着的,應該算是忠僕。否則憑許家淪落到如此地步,若非真正忠於主家的,大約早就討了賣身契離開了。
而那個婆子口中的二小姐,想來就是許家的那位二姑娘,許崖香了吧。
聽聞這個許崖香並非嫡女,只是一個妾室所出的。她年紀沒有玄薇大,可也比玄薇小不了兩三個月,如今也是將近二十歲了。
其實說起來,許崖香到了這會子還沒嫁人,也挺奇怪的。畢竟她不像玄薇,她在今年三月份之前,也好歹是朝中五品官員家眷,雖是庶女,但聽說也是長得靈氣逼人。
既然當家的不在,她們也只能等着。玄薇被顧瀾拉到了一旁,悄悄與她八卦:“你還記不記得,我當初跟你說過的。”
“說過什麼?”玄薇眨了眨眼,問道。“當初我還不曉得你就是許半夏,只知道許半夏曾經是我哥指腹爲婚的未婚妻。雖然自我顧家式微以來,早就跟許家斷了聯繫,但是許家的事情,多多少少我還是聽說了些的。我早在烏壩的時候就跟你說過,那許家的嫡女許半夏,說是自小體弱多病,從未出門讓外人瞧見過?”
顧瀾這些話傳入了玄薇耳朵裡,玄薇便想起來了。
確實是有這麼回事。現在想想,許家當初將她藏着不讓她見人,原因也很簡單吧……她長得,實在是太像玉貴妃了。
“可是這許家,卻是個善經營的。咱不說前頭朝中那些同僚們如何交際,這京中後宅內女眷們也是要時常打交道的,女眷們之間的事情,與前頭男人們之間的事情,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所謂賢內助,不就是這麼一回事麼。”顧瀾八卦兮兮地拉着玄薇:“這許家嫡女不出門交際,那許家與人打交道的事情,可不就落在了許家這個庶女身上。聽說她人氣還不錯嘞。”
玄薇眨了眨眼,笑着捏了下顧瀾的臉頰:“你又聽說了?不過說實話,你被你乾孃天天藏着不敢讓你出門霍霍人,怎麼還知道這麼多京城八卦?”
“嘿,好歹我也在京城長到這麼大了好不好。”顧瀾揉了揉自己的臉,然後眯着眼繼續說道:“你說許崖香按理說應該也是兒媳婦人選吧?就算高處不好嫁,往地處瞧,能選擇的好人家也絕對不少呀,怎麼她就拖到快二十了還沒嫁人呢?嘖嘖嘖,你說說,這早不嫁人,如今她們許家遭大難了,她可不就更嫁不出去了。”
“你趕緊積點兒口德吧,”玄薇翻了個白眼:“咱們兩個大齡女青年,還好意思說別人……難不成真是年紀到了,開始發展八婆屬性了?”
顧瀾吐了吐舌頭,也不再說什麼了。
這一排磚房實在是簡陋得很,磚房外頭,只有一片空地,別說迴廊了,就是連一片兒板凳都沒有。兩撥人就這麼立在大太陽底下,不到一盞茶的功夫,衆人就熱得實在是有點兒吃不消了。
又等了沒一會兒,那富家小姐似乎是終於不耐煩了。荷香得了她家小姐的吩咐,便帶了兩個家丁一樣的人物,往外頭去了。聽說許崖香在觀音殿,或許是真的禮佛受了打擾,沒過多久,那荷香便鼻孔朝天地帶着一個身着素衣的女子過來了。
玄薇自剛纔開始,心臟便一直砰砰直跳。她能感覺到那個婆子時不時朝她投過來的視線,而如今真正的許家人也來了……
果然,那個素衣女子離着大老遠,便忽然定住了腳步。她愣愣往玄薇這邊看過來,半晌後忽而捂住了嘴。玄薇朝她看了過去,只見她眼裡流露出來的感情,確實是真真切切的。
看起來,原本的許半夏,跟這個庶妹許崖香,好像關係不錯?
“……姐姐?”許崖香顫抖着聲音,終於開了口。
衆人齊齊愣住,除了顧瀾一直轉着眼睛瞧着她倆之外,所有人都沒想到,這個許二姑娘,會忽然冒出來這麼一句。
“誰是你姐姐,你搞搞清楚,我們家小姐比你年紀可小多了。”荷香扭頭瞪她一眼,心裡冒出十分痛快的感覺。
哼,原來是官家小姐又怎麼樣呢,現在還不是得喊她們家小姐做姐姐?不過也算她識相,她們家小姐如今可不就是比這個什麼許家二小姐要高貴得多!
許崖香理也不理荷香,直接繞來她,往玄薇這裡跌跌撞撞走過來。她到了離玄薇三四步之外的地方,立住了身子,一隻手捂住嘴,眼裡的淚泊泊涌出:“姐姐,真的是你麼?觀音大士大慈大悲,你果然還活着。”
說罷,許崖香上前,緊緊握住了玄薇的手,低着頭泣不成聲。
一衆人又一次呆住了。
玄薇長長嘆了口氣,她擡頭看了顧瀾一眼,只見顧瀾朝她聳了聳肩,用下巴往那立在門邊的婆子那邊指了指。玄薇順着顧瀾所指看了過去,只見那婆子也是滿臉的淚,正想要過來一樣。
“你是許崖香吧,”玄薇抿了抿脣,開口道:“我叫季玄薇,今天初次相見,看來你我頗有緣分呢。”
玄薇這句話一出口,便是將她自己和許家劃清了界限。她是季玄薇,並不是什麼許家人。別說現下還有外人在場呢,就算是沒有外人在,她也從來都不是許家人不是麼。
許崖香愣愣擡起頭來,一雙美眸還往下掉着淚,可面上卻是呆滯的。
半晌之後,許崖香好似想明白了什麼。她擦了擦淚,朝那看門的婆子使了個眼神。
“我是許崖香,你們是來買我們家宅子的?”許崖香穩住了聲音,開口道。
荷香一衆人這纔回過神來,驚疑不定地看着玄薇與許崖香。
“你們家宅子幾個錢,我們家小姐要下了。趕緊將房契地契拿出來,一會兒一道去易了這宅子。”荷香開口說道:“這大熱天的,將人撂在這連口水都沒有的破地方,你們許家也是真講究。”
許崖香看了眼那面上戴着紗的女子,又看了眼玄薇,而後輕聲問道:“你們不是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