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薇一路低着頭不說話,顧瀾看了她半天,終於忍不住問了:“你在想什麼?”
玄薇搖了搖頭,將腦子裡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維甩了出去,然後對顧瀾笑了笑:“沒什麼,只是覺得……太巧了。”
顧瀾聳了聳肩:“是啊,確實挺巧的。不過一會兒如果那個徐松風真的出現在我們面前的話,我得問問他,究竟我哥跟鄭泰爲什麼會忽然離開羅城。”
是啊,顧淵離開羅城的前一天,正是他來哭親村接玄薇回去的那一日。玄薇清楚的記得,一開始顧淵剛來的時候,還好好的沒怎麼樣,直到吃過飯後,徐老爹跟他說了句什麼。
如今想起來,顧淵一定是得到了來自徐松風的什麼消息,所以纔會忽然離開羅城。
三人慢慢走到了徐松風的衣冠冢那,卻看見小飴和她哥正陪在徐老爹旁邊。玄薇眨了眨眼,走上前去問了句:“怎麼還沒回去?”
小飴擡起頭,看着玄薇一笑:“回去一趟了。我娘說,既然徐大爺不樂意走,那就先帶點兒東西過來,讓我跟我哥陪着徐大爺在這裡吃晚飯,免得徐大爺晚上沒東西吃。”
玄薇聽見小飴這句話,纔看見了徐老爹身旁擺了一張小桌子,小桌子上果然放着幾盤小菜,桌子旁邊的地上,放着一個空了的食盒。徐老爹正攥着一個雞腿,啃得正香。
“玄薇姐,你們去幹啥了?”
“去找徐大爺的兒子了。”
小飴一愣:“姐,怎麼連你也說起胡話來了。徐大哥早就在戰場上沒了呀。”
玄薇搖了搖頭,卻不知道該怎樣跟小飴解釋。她坐到了徐老爹身邊的石頭上,扭頭看着徐老爹那被篝火映照得通紅的臉,這張皺紋遍佈的臉上,似乎每一條皺紋裡,都似乎深深地埋藏着一些故事。
這麼多年了,他究竟是如何將那些血腥的過去,藏在心裡,守着這份仇恨活到現在的?
沒等徐老爹啃完整隻雞,徐松風果然出現了。
小飴收拾着桌上被吃光了菜的盤子,正準備帶着裝滿空盤子的食盒與她哥一塊離開這裡。誰知她剛一站起身來,便看見不遠處,那個從黑暗裡漸漸走出來的人。
小飴身子晃悠了一下,然後伸長了胳膊抓住二壽:“我的親孃……我這是見鬼了還是餓昏了……哥,哥!你看那個是不是徐大哥!”
二壽搬着小桌子,擡頭順着小飴的目光看了過去,而後也是愣住。
徐松風漸漸走近,直到走到篝火旁邊時,衆人才看清楚他的模樣。
這是一個看起來頗有些平凡的男人。他個子不算高,大約也就比顧瀾稍微高了半個頭而已。身材偏瘦,身上穿着一件普通獵戶常穿的薄皮襖子。他皮膚略黑,鼻樑高挺,眼窩深陷,眼睛出奇地亮,是一副樓蘭人的長相,但又總覺着他的氣質更似大周人多一些。
他走到篝火旁邊,朝玄薇等人微微一笑,而後抱拳,對着玄薇拱手行了一禮,並未出聲說些什麼。
玄薇原本坐在徐老爹身邊的石頭上,她望着徐松風,心裡微微有些恍惚——這個人,就是那個徐松風啊。
好像,並沒有自己想象之中的那麼顯眼麼。
直到徐松風走得近了,玄薇才趕緊站起身來。她向徐松風回了一禮,擡頭微笑說道:“久仰大名。”
徐松風一笑,眼睛彎彎地似一輪新月,腮上竟是多出兩個深深地酒窩,氣質看起來十分灑脫。
“徐大哥!真的是你!”小飴尖叫出聲:“你沒有死?我的老天爺!!!”
徐松風看向一旁的小飴,而後笑着走過去,伸手摸了摸小飴的頭頂:“飴丫頭長高不少,韋嬸子怕是被你吃窮了吧。”
小飴眼睛亮晶晶的,火光之中,隱約能看見她眼角的水光。她抽了抽鼻子,緊緊拽住一旁自己二哥的袖子,對着徐松風說道:“你不是死了麼?怎麼會還活着的?既然你沒有死,那爲什麼不跟我們說呢!你知不知曉,我爹在知道你沒了以後,可是足足難過了半年多啊!”
徐松風搖了搖頭,聲音裡帶了一絲歉意:“事出有因,讓薛叔韋嬸子擔心了,是我不對。”
“我爹我娘要知道你還活着,肯定要高興死了。還有我大哥!”小飴興奮地扭過頭去,拽着自己二哥的袖子搖了搖:“二哥,你明兒得去趟鎮裡,跟大哥說一聲,想必大哥得樂得不行!”
“先別說咱大哥了,還是先告訴咱爹孃吧。”二壽靦腆地笑着,眼睛卻一直盯在徐松風身上。看得出來,二壽似乎很崇拜徐松風。
“對對對,徐大哥,咱趕緊回家去吧,我爹孃今兒還做了好吃的呢!”小飴蹦了起來,對徐松風說道。
徐松風搖了搖頭:“飴丫頭,二壽,你們先回去吧。我有些話,要對他們交代……等說完了話,我便帶着我爹一塊回去,好不好。”
小飴扭頭看了玄薇三人一眼,心裡忽然也明白了點兒什麼。她點了點頭,拎着食盒拽着自己二哥,蹦蹦跳跳便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小飴和二壽一走,氣氛頓時靜了下來。徐老爹呵呵笑着,懷裡揣了只貓,擡頭望着徐松風笑。徐松風走進了小草屋裡,不知從哪裡翻出一件舊兮兮的披風,披在了徐老爹的身上。
“這裡實在是簡陋得很,難爲三位只能坐在石頭上了。”徐松風說着,對玄薇三人歉意地一笑。賀白卿目光緊緊盯在徐松風的身上,竟是對他有些警惕的模樣。玄薇搖了搖頭,對徐松風說道:“這兒除了顧瀾之外,我與師兄都不是什麼身份矜貴之人,也沒有那麼多講究……”
徐松風聽見玄薇這樣一句,竟然略帶詭異地一笑,聲音清淺說道:“不不不……這兒除了我,都是身份矜貴無比之人。”
玄薇一啞,她看向徐松風的目光之中略帶震驚:“你……”
徐松風笑意更深了一些:“姑娘身上所帶之毒,整個大周只有兩個人身上有。一個是你,另一個是誰……想必不用在下提醒了吧。”